《那就请，拿你的记忆来交换吧~》利绵棉

17、番外

　　我是一名毒贩，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小姐。
　　我原本是贫困山区里的孩子，我的家乡非常的穷，怎么说呢？都处都是贫瘠的土地，种啥都活不成，田地里到处都是干枯的裂纹，连狗都不愿意呆!我从小就听村里的支书说外面的样子，所以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我想出去看看!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呢，我在村里的学校拼了命读书，白天上山捡柴、放牛割草喂猪，晚上我就坐在火堆旁读书。最后我做到了，我考到了城里重点学校，但家里实在没钱，我爹娘只能让我辍学回家种田。
　　之后的几年里猪牛作伴，一睁眼就是贫瘠的土地，我每天拿着知青走时送我的《围城》躺在干枯的山坡上，日子就这样枯燥的过去，时间一长我就越向往外面。
　　终于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给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份礼物，我背着爹娘偷偷离开了家。我知道我这样是对不起爹娘，但我真的不甘心在这里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我不想每天面对的是贫瘠的田地，不想一直灰头土脸的望着天空。
　　我想去看看！
　　我走了，背着我破旧的书包翻山越岭跑到了县城里，我坐上离开家乡的大巴，但不知道未来在哪里。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唯一值钱的只有娘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带的银锁，我虽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我知道外面很乱，我把娘送给我的银锁塞进了内衣里，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绑在胳肢窝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巴到了一个都处都是灯光的地方，大街上有很多人，他们的穿着打扮我从来没见过。女的穿得很少，男的各个露着膀子身上有很多纹身，街边都处都是吃的，闻着味道真的很香，但我不敢买，因为很贵我不敢乱花钱。
　　不一会大巴停了，我下了车望着这个繁华的地方，走过昏暗的街道，很多门面上写着洗浴按摩的招牌，里面亮着暧昧的灯光。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的人化着精致的浓妆，就像以前来村里唱戏的人一样，嘴巴就像书里写的花一样娇艳欲滴，一张一合，一抿一笑马上能勾魂摄魄，我低着头逃走了……
　　这里的人说着各种各样的方言，好像听得懂，又没完全听懂。看着这里形形色色的人，我感到了迷惘，我仿佛看不到方向在哪……
　　我看到被城管驱逐的小贩们，城管掀翻了小贩们的摊子，不管锅里有什么，冒着滚烫的热气全部泼到了小贩的身上，小贩被烫得皮开肉绽。城管跑了，人们都在围观却没有伸出手，我想上前帮忙，但我却被身边经过的人吓倒在地，那个人身上都处都是血，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仿佛能看到雪白的骨头……
　　而那个的手被砍断了，他拿着自己手逃得很快，后面追着很多人，各个凶神恶煞，嘴里骂着粗俗的方言，手里拿着棍子和砍刀。我吓得完全不敢动，我看到那个人像是剁肉馅似的被砍死，那个小贩最后躺在地上不再挣扎……
　　这时我真实看到的一切，我才知道，原来外面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美好，人人都身在江湖，随时会丢掉性命……
　　可我不想回去！我觉得这个世上一定有我想象力的桃园，只是我暂时没找到。我就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各个城市打工赚钱，一方面也能让家乡的爹娘日子过得好些，一方面我放不下心里的执念。
　　在外面我睡过桥洞，捡过剩菜剩饭吃，就算是日子过得再难，我还是撑过去了……
　　后来，我在走投无路之后开始了贩毒，但我知道毒品是什么，我只贩毒不吸毒。我也知道从我决定贩毒的那一刻起，我变了。我不再善良淳朴，我已经在这个大染缸里逃不出去了……尽管这不是真正的我，但我只想活下去……
　　而我爱上的那个小姐，是我偶然间开车路过凤凰路认识的……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对她一见钟情。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漫无目的的看着过往的车辆，她在寻找猎物。她有一头很长的黑发，眼神迷离的看着前方，就像是黑夜里娇艳欲滴的罂粟，随便一笑就能抓住对方眼睛……一张红唇叼着烟，在昏暗的灯光下吞云吐雾……
　　我呆呆的看着她，但还没当我上前，她笑着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伴随着昏暗的月色消失在凤凰路的夜色之中。
　　经身边的人提醒，我这才知道她是这条凤凰路有名的小姐。无论他们怎么说她行为放荡，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他们眼中只有厌恶时，可我还是爱上了她……
　　此后我每日都在思念这个小姐，为了能再次见到她，我日日向老大请求去凤凰路那边贩毒，只是想再见到她，哪怕再看一眼也好……
　　我每天站在凤凰路边等着那朵罂粟再次出现，但每次以失落告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知道自己去过多少次凤凰路，见过多少风情万种的小姐，她们每个都比她美，比她更会勾魂摄魄，但我的心里只有那朵罂粟。
　　即便是这样坚持，我还是没有见到她……
　　就是这样世事难料，我以为是最后一次去凤凰路时，我见到了她。那天晚上下着小雨，老大叫我去凤凰路给一个小姐送毒品，我呢，也准备送完这一趟再也不去凤凰路了。
　　就这样，我走进了凤凰路一条混乱的小巷，小巷里到处都是垃圾，也没有路灯，住在这的只有一些农民工。我到了约定的房子面前，刚想推开破烂的木门时我听到了女人娇弱的呻吟声，我顿时愣在原地，随后就是好几个男人的踹息声和一些不堪入耳的碰撞声……
　　我红着脸呆呆的傻站在门口……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此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隐约中，除了这些情绪，我变得有些奇怪，心里有些发慌……脑子里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里面的人我很有可能认识……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脑中的想法被证实了……房间里走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工，他们离开后，我也走了进去，房间里很混乱……并且床上还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而女人的身上到处都是刚刚留下的痕迹……
　　我不敢直视这个女人，但她转过头来的那一刻，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女人就是我日夜想念的罂粟……
　　我知道她作为小姐，这种事不可能不发生，而我早就做好了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我都可以欣然接受的准备。但真正要面对时……我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一切……
　　而她只是递给我零零碎碎的几百块钱，我知道，她在找我要毒品。我把毒品给了她，她也毫不掩饰的拿出香烟享受毒品，看到这里，我真的很心疼她……
　　这段时间我打听过她不少的消息，她原本是沈阳人，父母是知青。而在她十三岁那年，她的母亲因为某些原因进了监狱，父亲因此心脏病发作去世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时之间怎么接受得了这些？之后她带着妹妹离家出走，一路跑到了东莞。来到东莞后进了厂里，估计当时看她们是小孩，工资开得非常少，走投无路她带着妹妹做了小姐……
　　而这里老鸨控制小姐最常见的手段就是用毒品控制，她因此走上了不归路……
　　她的妹妹几年前也因吸毒过量早早离世……
　　算到现在，她今年不过才二十一……如今身上到处都是针眼，她的腿估计也是因为吸毒而烂掉的……
　　还没等她享用完那指甲盖大小的毒品，我就逃走了……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吸食毒品，可这次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自我堕落……但我却帮不了她，我离开家乡后，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我爱她，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毒品手里。
　　她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吸毒，我也乘这个机会去见她。但我知道，她活不久了。
　　在她这最后的时光里，我想就这样默默陪着她，我不是没有想过跟她说话，但每次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来了……每当我看到她那双涣散迷茫的眼睛，我就在自责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我只是一名毒贩，在某种意义上我也离不开毒品，我跟她是那么相似……
　　不久后，我发现她怀孕了。而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即便是如此她每天也在吸毒，她根本戒不掉……而为了更多的钱，她每晚还是勒紧了肚皮，继续去街上揽客，我只能每天给她买一些饭菜和一些生活用品。我不奢望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但至少能让我呆到她生命中最后一刻也好。
　　原本她的身份是不允许怀孕的，但她拿不出打胎的钱，正因此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小女孩。而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有毒瘾，还有梅毒和艾滋……
　　这一刻，我第一次看到她哭了……也许是后悔，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为母亲的关系，她很爱她的孩子，但这个孩子注定是孤独的，就像我们一样……
　　我爱她，她并不知道，她爱她的孩子，可最后还是将孩子卖掉了……
　　这个孩子是我帮忙找人贩子卖掉的，但最后我出了钱将孩子买下。这个孩子如果被卖出去，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步入她的后路……我不想她的孩子也过上那样的生活，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我不想这个孩子受尽白眼，吃尽苦头……
　　而且这个孩子也是她唯一爱的人……
　　卖掉孩子后，她回到了沈阳老家。拿回了她父亲的骨灰盒，并写下遗书，留给还未出狱的母亲。之后回到了东莞，开始默默等死……
　　她眼神一日比一日暗淡，身体也越来越虚弱，逐渐连出去揽客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就这样一直默默守护着她。原本我以为她最后的日子只能这样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的母亲出狱了。
　　她的母亲找到了她，此后和她母亲在一起的一年里，她再也没有碰过毒品，她也走向了人生的终点……
　　她终于解脱了，但我依旧爱她。我希望她能知道，这个世间除了她的母亲，还有一个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