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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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昨日夜里的那封信早已经烧毁掉，可是信纸上寥寥的数字，却整夜都在玲珑的脑海里跳脱不停，不容安歇。
苦苦挨到了早晨，宫女们伺候着玲珑梳洗完毕，她还来不及用膳，就派人急急去请报了皇上，打算出宫前往南宫府。
即便是贵为公主，可是要想出宫一回，却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坐立难安的等在寝宫里，直到晚膳时分，皇上才命人传口讯而来，准许玲珑出宫。
得到允准，玲珑片刻也呆不住，立即出宫前往南宫流烟的府邸。
达到南宫流烟府邸的时候，南宫流烟和牧千羽已经先前收到消息，等在了府邸之外。
一见到玲珑的身影，牧千羽就率先上前挽住玲珑的手，瞧她面色苍白，牧千羽心疼至极，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却发现握在手里的竟是一片冰凉。
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这个府里，就处在与自己相隔咫尺的地方，玲珑的心一阵急促的跳动，几乎要跳脱出她的胸膛。她颤抖的反握住牧千羽的手，直到走到了后院，她才低声颤抖着问：“千羽，她真的在府上么？”
牧千羽一直不停顿的快步往前走，直到此时听到玲珑小心翼翼的求问，她才顿住了脚步，看着玲珑，不无心疼的拍了拍玲珑的手，“放心，跟我来。”
牧千羽这时温柔而动听的声音无疑是一记定心针，玲珑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朝着牧千羽点了点头，随着牧千羽走进后院的一间偏房里去。
站定在偏房门前，牧千羽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回过头去，看了眼尾随而来的南宫流烟。
“下人都已经打发走了，不过还是要把握时间，长话短说。”南宫流烟推开了门，随后转身吩咐玲珑。“我跟羽儿就不进去了，替你们在外面看着。”
想着桑焰就在这间房内，玲珑哪里还有心情听南宫流烟的交代，她朝着昏暗的房内望了望，这才回头对着南宫流烟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走进了屋子，玲珑循着灯光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流苏珠帘遮掩的内阁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个精致的身影，再往前走出几步，那枚精致的身影就闻声转过了头来。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无一不是玲珑熟悉到骨子里的模样。
三千桃花都不及她眉眼里的一丝浅笑，她就这么望着自己，展眉媚然一笑，罪孽深重的美丽。只消看一眼，玲珑便知，自己再也无处可逃。
视线一瞬间模糊起来，玲珑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看着她，想要上前确认，脚步却犹如灌了铅石，痴痴地定在原地，忘了要如何动弹。
是你么？
明明想要问的，明明那么想要询问她这一句话，可是到了嘴边，只凝成一句低微的抽泣，泪如雨下。
记忆里每时每秒跳跃在脑海里的身影，此时就这般清晰的映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却不敢走近，好像那只不过是一个幻影，自己的一点轻动都会惊得她立即消失一般。
沉默犹豫间，视线里的那个人已经站起了身子，朝着她走过来，身影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记忆里，你本是不爱哭的。”
桑焰缓缓开了口，她打量了玲珑片刻，叹息一声，伸手抚着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凉，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奈何桑焰怎么擦拭，它依旧缓缓而无助的流下来，沁湿了桑焰的手心。
眼前这个女子，在自己的面前，似乎总是有那么多的泪水可以倾泻，有那么多的脆弱让人心疼。而自己，好像总是会招惹她伤心，害着她流泪，不知让她悲喜过多少回。
想来自己，尽是这样残酷的存在。
一开始留她在身边，便是自私的想要在她身上寻找拾暮的影子，不曾在意过她的感受，三番四次的伤害她。可是她竟然会对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付出真心，任凭自己伤透她，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比她更傻的女子，比她更痴情的女子。
“哭成这样，哪里还是我认识的玲珑。”
面对这样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玲珑，再狠心的人也怕是要软了心思。桑焰的语气不知何时放的轻缓下来，她拭着玲珑脸上似乎总也流不尽的泪水，隐隐中竟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子。她转过身去，替玲珑倒了杯茶，递到她的面前。
玲珑的视线一直落在桑焰的身上，似乎临到这时，她仍然身处巨大的震惊当中，不敢相信桑焰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场梦，那么不真实的梦。
“你...”默默端视了桑焰许久，玲珑才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言？之前信中提及的事情，又是指的什么？”
桑焰在玲珑的心里，无疑是运筹帷幄应对自如的角色，如今桑焰竟然有所求于自己，这在玲珑看来，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还不知道吧？”桑焰原本淡淡的笑意在这时凝重起来，她顿了顿，道：“大言征讨我桑泽，桑骆毫无反抗之力，不到半月的时间，就拱手将我们的国家送到了你大言的手里。而我的兄弟姐妹，成了战俘，被押解进了大言的监牢里。”
桑泽...亡国了？
玲珑握在手里的茶杯摔落在地上，溅湿了她的裙摆和鞋面，她也顾不上在意，只是惊讶的看着桑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自己离开桑焰的期间，尽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想来，心底里一阵阵的震惊连着心疼，慢慢的袭上了玲珑的心头。
“所以，你这次来到大言，是希望我能够带你进皇宫里，救回你的弟妹？”玲珑并不傻，桑焰话已到此，她自然能明白桑焰未说的话。
玲珑直接了当的说出桑焰没有说的话，引得桑焰一阵沉默，她怔了怔，最后才点头道：“是。”说着，桑焰又说，“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危险和困难有多大，我不会勉强你。”
“你明明知道的。桑焰，你明明就知道的。”玲珑的眼睛望住桑焰，那么深，带着一丝哀怨，又盈着满满的爱意。“只要是你的请求，我从来就不会拒绝。”
玲珑的眼里湿润成一片，那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一滴一滴都像是在鞭打桑焰的无情，鞭笞她的残忍。
心里隐隐有些难受，桑焰不说话，只是回望着玲珑，不知这样无声凝望了多久，桑焰突然笑起来，声音却无半点欢喜，声声都是悲伤。
“好像我这辈子，注定是要负尽所有的人。”桑焰说着，无声的笑起来，无人明白她那抹笑里的凄凉。“拾暮也好，你也罢，都好似注定了要这样被我伤到极深。”
可是假使一切都可以重来，桑焰一定不会来到大言，她就能在所有错误的开端结束这场绝望的纠缠。倘若她没有来到大言，那么所有的所有都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玲珑还是那个玲珑，拾暮也还是她心上的那个拾暮，她也不会成为侩子手，斩碎所有爱着她的人的心。
“你若是有心挽回，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玲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开口劝慰，但是桑焰在提及拾暮的时候，语气那么悲伤，落寞凄凉的叫她不忍。“拾暮心里有你，我想，她一定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你回头。”
玲珑本是无心，却不想她话刚说完，就看见桑焰沉默下来，三千桃花都不及的眼里瞬间黯淡下来，犹如火焰焚毁，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枯寂。
玲珑的心猛地一阵收缩，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桑焰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好像燃尽一切的荒芜，再也没有一点生机。
“她死了。”桑焰抬起了头，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却冰凉悲戚的让人不敢直看。“拾暮，她已经死了。”
她的拾暮，已经死了。连同带走的，是她曾经跳动的那颗心。世上再也没有拾暮，便也再也寻不见原本的桑焰。
心里明明疼痛绝望的犹如火燎，可是桑焰的眼角只余一片干涩，再也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流。
“拾暮...”玲珑还不曾知晓这件事，如今闻言，她只能震惊的坐倒在了椅子上，久久不能从噩耗里回过神来。“怎么会...你...”
“觉得我不悲伤？”桑焰神色平淡，反倒淡淡的笑起来。“还是怕我太过悲伤？”
桑焰的反应太过于平静，若不是之前她提及拾暮的时候的表情那么绝望，玲珑甚至不敢相信这会是她该有的表情。
她或许可以想象桑焰几千种几百种的反应，但是决计想象不到桑焰会如此平静的面对。
“人们会哭，是因为人们难过、悲伤。而我不哭，是因为那些泪水，再多，也不足以宣泄我的悲伤。”
玲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桑焰能过快乐一些。似乎她心里隐隐也明白，桑焰外表的繁华不过只是一种假象，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辉，再喧嚣的表象也激不起她内心的生机。
拾暮死了，桑泽亡国，此时的桑焰，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光是这么想着，玲珑的心里隐隐中已是化成了一滩春水，心疼而悲伤，却不知要怎么样让桑焰不再那么难过。
闭上了眼，玲珑摇了摇头。“拾暮她...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说着，默默的笑了起来。“她叫我明白，其实感情里根本没有亏欠不亏欠，爱一个人，本身就是毫无保留的付出，而并非是自私的占有。若是爱到最深处，是只希望看到她好，看到她快乐。”
“若说，能做些什么能让你快乐，那么我亦是心甘情愿。”玲珑句句诚恳深切，她边说边走到桑焰的身边，执起了她的手，眼神坚定，带着能治愈所有伤痛的温暖目光。“我相信，拾暮一定希望你会过的快乐，就好像此刻我的心情一样。”
玲珑本是温柔至极的女子，可是这一刻她的眼里的光芒那么炙热而耀眼，似乎要照进桑焰心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所有的伤痛，似乎都会在这道光里得到释放。
“拾暮死了，我明白你的内心会有多么绝望，这种伤痛，我能够体会。可是你还有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是么？你的弟妹还在等着你不是么？”玲珑的话字字真切，她纤弱的手正紧紧的握住桑焰，试图传达自己的心意。“我会帮你的，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桑焰，我都会帮你的。”
我知道，拾暮是你的光，是你的所有，我已经不再奢望能够插足在你们的爱情之间，那样对于我们彼此都是不公平的。我不要这样的爱情，我不能打扰你们的爱情，这是你们的故事，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入迷的观众，是我明知不可为而越了界。
可是我不要你悲伤，桑焰，就算你心里只有拾暮一人，可我依旧不要你悲伤。多情也好，妄为也罢，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不过与你无关。我爱你，本就从来与你无关。
玲珑的眼里的温柔太过深重，桑焰别开眼，喉头哽咽。“谢谢。”一字一句，全部发自她的肺腑。
我欠你太多，而你依旧无怨对我。
玲珑，这些恩重，教我拿什么还你？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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