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玫瑰与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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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
话筒另一边寂静无声，波丽娜将腿放在沙发上抱着，“发生什么了？帕特里克？”
“……”
“别不出声，只有你会这样。”
“她没来……”
“埃莉诺？”
波丽娜心中涌起果然如此的荒唐感和燎原的愤怒，尽量不那么冷硬，“现在是下午三点！你从哪打来的？”
“可丽餐厅，它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帕特里克似乎心不在焉，话筒里是不是传出细微的刺啦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隔了无尽的旷野。
“吃午饭了吗？”
“早饭还没开始……”
“帕特里克！听着，你就是个傻瓜！”Ali把话筒拿远了点大喊，找出车钥匙，“在那里等着我！什么该死的地方都不许去！”
埃莉诺！埃莉诺！
她就像抹除不掉的阴影，也占据了波丽娜生命的一部分。
尽管埃莉诺不是她的母亲，可她就像一个错误的标杆一样和她的母亲对立着，波丽娜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
波丽娜曾经想过，她拥有着整个梅尔罗斯家族来源的财富，却像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尊严的摆件一样放在那座漂亮的房子里，后来她又抛下一切离开了。
她可真是个难懂的女人！
梅尔罗斯折磨着所有人，而埃莉诺，折磨着帕特里克！
当波丽娜找到帕特里克时，他坐在最靠里的位置看着酒杯发呆，时不时神经质地嘀咕，不适地用手捂着脸。
她坐到对面，将酒杯移到自己面前，白葡萄酒只剩杯底一点，香醇的味道轻飘飘地散开。
“别告诉我，你这一天全都用在喝酒了。”
“不然呢？我没事可做，”帕特里克耸肩，招手向侍者要了份菜单，满不在乎地问，“你要点什么？”
“帕特里克……”
“什么？”
“你很脆弱……”
“我知道，”帕特里克翻着菜单抱怨，“你看，这道汤居然不放香芹！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叫我，coward。”
“那是我说错了。”
令帕特里克没想到的是，波丽娜居然说自己错了，他最了解她，波丽娜仿佛永远都不会用[错]这个词形容自己。
他抬起头，菜单仍然是第一页，下午三点多的餐厅只响着缓慢轻柔的旋律。
“你不是胆小鬼，只是很脆弱。”
“well，”帕特里克叹了口气，“有区别吗？”
有的，波丽娜把菜单拿过来，点了些容易消化的，还有份解酒汤。
“人都是脆弱的。”
“我以为你会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把我塞进你的小甲壳虫里面，”帕特里克已经饿过饥了，反而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那又能怎么样呢？”波丽娜一手撑着脸庞，另一只手没规律地点着桌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已经习惯了你总是对我生气，”帕特里克突然笑了，波丽娜的陪伴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剂良药。
“有吗？”波丽娜故作思考，“我不常生气。”
他们俩个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帕特里克，”波丽娜叫住了正在开门的帕特里克，打开车门走到他身边。
“什么……”
他清楚地感受到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充满了蜜桃般的味道，也许那是波丽娜的新唇膏，甜蜜又缠绵。
最终以波丽娜轻轻咬了下帕特里克结束。
“All——right，你要留下来吗？”
“不，”波丽娜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拢到耳后，“晚安，帕特里克。”
“你也是。”
帕特里克站在那里看着波丽娜的车子离去，久久地驻足，视线没有转移，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一打开就是动画节目，烟嗓的、话多的、倒霉的、滑稽的鸭子……
几乎没有台词，只有随情节变化的音乐，跳跃的颜色，变换的场景。
please！
他应该说，留下来吧，please。
帕特里克看着天花板，照射在上面的光明明暗暗，像是沉入水中，所有的声音都被纯净拥挤的液体隔离，而还有点光穿透了它抚摸着他不愿睁开的眼睑。
please！
stop！
1990年11月
窗帘被突然拉开，阳光从淡蓝色玻璃中穿过变得柔和，却依然让帕特里克不适应地睁开眼，他看到了波丽娜。
“早上好……”
“再过一会，你该说的就是下午好了。”
“god！”帕特里克头脑发晕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外面冷吗？”
“不冷，”波丽娜倒了杯水给他。
“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你就这么突然跑过来？”
“我去处理了点事情……”
“别告诉我，你又要结婚了……”
“是我妈妈的葬礼……”
“……抱歉……”
“没什么，”波丽娜平淡地说。
“所以，葬礼呢？”
“已经办过了，只有和我妈妈关系亲密的人参加了，我没邀请你，只有敌人的葬礼是值得喜悦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参加。”
“没错！”帕特里克再度躺在床上，目光涣散。
“查理说，你已经很久没去戒毒中心了，”波丽娜戒烟有段时间了，母亲葬礼这段时间又抽了起来，声音还略带沙哑。她看着帕特里克，“为什么？”
“well——”帕特里克似乎在想些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在重复，昨天……今天……明天……难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虚度光阴，等待死亡，埋葬尘土之下吗？”
“也许就是这样，”波丽娜打开窗子，伦敦的深秋天气刚好，带着湿意的凉风灌进屋子，将烟草味卷出消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仿佛灰尘飞舞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你复吸了吗？”
过了很久，波丽娜问了一句。
“吃过一点美|沙|酮……”
“好吧，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大概不会好过了……”波丽娜目光柔和，这可少见，但她说话还是没变，“因为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摆脱那些东西……”
帕特里克这几年一直在坚持戒掉，可毒瘾这种东西就像藏在骨头里，时不时折磨你、诱惑你、杀死你！他已经不止一次因为毒瘾发作进医院，呕吐、幻觉、窒息、休克……
I want to die……
法国乡下的田野广阔无垠，看上去一辈子都收不完的麦子和一整片娇贵的葡萄藤，令人作呕的、熟烂的无花果的香味，还有随着夏日沉甸甸、黏腻腻的热风扑面的、裹挟着花粉的阳光，快要热死的小虫子拼命地尖叫……
而他拼命地奔跑，希望能跑出森林，跑出小镇，跑出整个让他痛苦的世界，他站在被木板遮盖的井上，小心翼翼却也大胆肆意……
每一跳都像踩在他并不坚强的心脏上，他渴望解脱，却又畏惧痛苦，他总说[I want to die]，可又比谁都想活……
可有谁？谁能把他拉上来？
求求了，拜托，哪怕就是一刻钟，他想要呼吸，谁能救救他？
I want to die……
I want to live……
他想要拥抱，想要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想要偶尔太阳也会温柔的某天，想要沉没水中，想要有人能听到他的呼喊……
“你他妈地在干嘛？”
惊讶的呼喊拉回帕特里克的注意，他回头，是波丽娜，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你想死吗？”她像愤怒的母狮把自己拉下来，“如果你掉进去，就算烂死！眼球都变成一滩脏水！全身的肉被蛆虫吃掉！不会！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你！你这个蠢货！”
帕特里克被她的愤怒吓坏了。
“挺直你的背，胆小鬼，”她拍了下他的背，“如果你过得难过，那也别让一切就那么过下去！”
“what？”帕特里克颤颤巍巍地问。
“Let’s run away！Right now！”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玫瑰与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