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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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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投资人和制片人都在的聚会是最无聊的了。
而且十有八九,都不是正儿八经讨论工作来的。
苏杳心里头清楚,但不得不参加。
说到底,她就算名气再大,市场的号召力再强,在资本的跟前,也不过就是个工具人。
她可以被捧上天,成为众人喜爱的女神,也可以一夕之间被抛下神坛,七零八碎。
但红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她有选择权。
比如这会,她可以选择躲开那个肥头满面的投资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那投资人心有不甘,但碍于这样的场合,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投来色迷迷的眼神,让苏杳十分厌恶。
旁边有人给苏杳倒酒,苏杳也不伸手接,似笑非笑地打着马虎眼:“明儿还要早起拍戏,今天我要喝酒了,明天怕是要在镜头跟前摔跟头了。”
旁边有人说:“怕什么,跟导演说一下,把你档往后挪一点。谁还能说你不成?”
“赵总还怕我名声不够臭吗?这要真是往后挪了,明天媒体上指不定要怎么写我呢。我可不想又被扣上耍大牌的名号。”
漂亮的姑娘,就算是发脾气、不买账,那也是有底气的。
旁边人见劝说不动,也不好继续自讨没趣,就只能拿边上坐着的年轻的女孩子撒气,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声音也不如对苏杳说话客气,半是威胁,半是命令:“你喝。”
年轻女孩子哪儿敢说不,瑟缩着,把酒给喝完了。
酒喝得太快,女孩子酒量又不是很好,脸上立刻泛红,跟着还咳嗽了几声。
苏杳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看到时钦时候的场景了。
也是在这样的宴席上。
时钦那会还是彻头彻尾的小白,查无此人,但外貌出色,十分惹眼,在一群新人的中间看起来格外招人。但他很沉默。似乎并不愿意在投资商的跟前推销自己,躲在人群的后面,恨不得完全隐形了。
苏杳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投资商中间也不乏有些恶趣味的,就要去撩拨时钦。
但时钦脸冷得跟石块一样,甚至都不打算虚以逶迤,直接说“没兴趣”。
苏杳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觉得有趣,带着笑意多看了两眼。
时钦正好也看过来,对上她含笑的目光,愣了一下,很快又转开。
中间苏杳去了一趟洗手间,路过楼梯间一个阴暗的角落,就听到时钦的经纪人在和他苦口婆心:“你要真想红的话,陈老板你还真得哄好。这部戏他是最大的投资人,你要是能让他开心了,当男一都没问题。今晚陈老板在夜色KTV攒了个局,你必须得去。”
时钦说:“我不去。机会那么好,你怎么不去?”
经纪人急眼了:“你怎么不知好歹呢?我要有你这张脸,那还用得上你吗?”
苏杳没绷住,笑出声音来。
时钦看过来。
那经纪人见是苏杳,面色悻悻,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和时钦说:“你考虑清楚。”
经纪人走了之后,苏杳说:“别去那个KTV。”
时钦问:“为什么?”
苏杳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那个KTV是臭名昭著的风月场所,几个大佬私人的淫窝,脏的要命。
去的艺人没几个能干净着出来的。
这几年媒体和粉丝都比之前精明了,很多龌龊的事情拿不到明面上来说,可这背地里,还是烂到发臭。
但苏杳并不是个圣人,只能自保,也并不打算把话说得太清楚。
可眼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看时钦的态度太高冷,和这个污浊的地方格格不入,生出了几分恻隐。
“反正别去就是了。”她又说了一遍。
昏黄的灯光下,时钦眼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其实不怎么笑,总是冷着脸,看谁都是高高在上的,明明只是个新人,却从里到外透着矜贵。可笑起来的时候,那种森冷的气质减去不少,光风霁月,更显得轩昂。
苏杳觉得他这样的气质会让他栽跟头,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并不想让他栽这个跟头。
她并不是个多有善心的人。
“可是假如我想红呢?”
苏杳皱眉:‘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好话说尽,苏杳转身就要走,时钦拉住了她的胳膊:“苏杳姐姐。”
他抓着她的手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的电流,苏杳下意识就要挣开,但时钦的力道加大了几分,苏杳没挣脱,瞪着他。
她这瞪眼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明明是个善良的人,却又偏要做出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来。
时钦笑意更甚,缓缓开口:“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我想红。”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的嗓音低沉,如浸透了红酒的松木,醇厚又富有质感,每一个字都在敲击她的耳膜,带来过电般的酥麻感。
苏杳心想,真是要命了,这么一张脸,配合上这把嗓音,不知道要撩到多少女孩子。
真是祸害啊祸害。
她知道自己应该躲开时钦。
在这个圈子里工作了好几年,趋利避害的直觉非常敏锐。
但苏杳无法挪开自己的脚步。
因为时钦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将她笼罩着,包裹着,似乎看穿她强作的镇定和无法遁形的窘迫。
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拿捏的事实让苏杳心里非常不痛快。
她轻轻启唇,声音也魅惑起来:“你拿什么让我帮你?”
时钦的眼神一黯,涡旋着浓烈的苏杳看不懂的情绪,下一秒,苏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拉着苏杳的胳膊,并顺势转身将她拉进了旁边幽暗的安全通道。
“你疯了!”
苏杳的话还没说出口,时钦的吻就落了下来。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苏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空窗好几年,没恋爱过,身边倒是不乏追求者,但苏杳总也提不起兴致。那些富家子弟为了能和她吃上一顿饭,不惜一掷千金,可苏杳几乎都没个睁眼瞧。
别人当她恃宠而骄,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清楚,若不一开始就将这些事情挡在外头,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可谨小慎微了这么些年,说不累也是假的。
在那一个阴暗污糟的楼梯间,她好像被时钦拉入了一个隐秘的世界里。
在那里,她可以不用是苏杳,不用是那个从头到脚都武装着的大明星。
她也会像一般的叛逆期的女孩一样,做些出格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她有资源地位,他又需要这些,更何况,她不讨厌时钦。
能让她不讨厌的人很少。
时钦的吻并不熟练,生涩,还带着几分急切,仿佛是等待很久。
苏杳被他不得章法的亲吻弄得浑身不痛快,转了个身,将两个人的位置掉了个。
时钦被她按在墙上,明明高出一大截,却一点上风都不占。
苏杳发现自己挺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还不错。
尤其是对面还是个秀色可餐的小鲜肉。
苏杳伸出手抚摸上他的脸颊,靠近了在他的耳边呼气。下一秒苏杳就感觉到时钦的身体硬的跟一块石头一样。这让她有几分作乱得逞的成就感。
苏杳笑了,湿漉漉的声音,勾着时钦沉沦:“来,跟着姐姐一起。”
那以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时钦是个合格的伴侣,听话,不张扬,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的。
只是偶尔,苏杳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深沉的情绪。那不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应该有的。
苏杳看不懂。
但是这个年头,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自己也有。
苏杳回过神来,发现对面那个女孩子已经喝了三杯红酒。
照这么个喝法,要么进医院,要么被带进酒店。
哪一种都很糟糕。
但这个时候多管闲事,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可若什么都不做……
苏杳也没法置之不理。
那女孩子神智已经有些模糊,面前却又被倒了一杯新的红酒。
女孩子咬咬牙,抬手就要去喝,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她循声看过去,只见苏杳面带笑容,步履袅袅地走过来,对着旁边的人说:“老欺负个女孩子算怎么回事?”
说着,苏杳把酒杯举起来:“这杯我喝了。”
旁边人一看就高兴了,起哄说:“苏小姐肯赏脸再好不过了。”
“不过……”酒到唇边,苏杳话头一转,眼珠子转向旁边,声音娇娇柔柔,但笑容却只是浮于面上,“该有的绅士风度还是得有吧,我喝一杯,你们可得喝三杯。规矩不能坏。”
旁人面色讪讪,但苏杳把他们的话都给堵上了,依然不好推拒。
苏杳把旁人目光都看在眼里,淡笑一下,仰头把一整杯红酒都喝下肚。
酒是好酒,入口甘醇,酒香和果香在唇齿间游弋。
苏杳喝完以后,神色未变,晃了晃见底的玻璃杯,对那个胖胖的投资商说:“到你了。”
旁边有人打圆场:“一杯就可以了。”
苏杳笑,眼角弧度锋利,片刻以后又绽开笑容:“开个玩笑,那么真让你们喝三杯。这杯就当是我赔罪了。”
说完以后,苏杳把酒杯放下:“失陪。”
说完之后,苏杳便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包厢,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悻悻道:“跟你们说了,在苏杳这可讨不到便宜。她这个脾气不是一般的烈,真要惹急了,能把这儿闹翻了天。”
“一个拍戏的女明星罢了,靠这张脸,有什么可横的。迟早不也得摔下来吗?”
“可别这么说,苏杳的后台可不一般。”
“能有多不一般?”
“棠城顾家。”
只是四个字,就足以方才还不屑一顾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立刻住了嘴。
这些话,苏杳并没有听到,她一杯红酒下肚,喝得又快又急,这会脚步都有几分虚浮。
苏杳手撑着墙,走到洗手间,掬了一把冷水冲脸,这才觉得整个人好受许多。
可这糟心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另一个人。
苏杳宁可回到酒桌去和那些人周旋,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人。
走廊的另一头,顾言琛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顾言琛显然也看到了苏杳,眉头微皱,在看到苏杳脸上的潮红以后,就立刻猜到了苏杳现在的处境。
他走过来,在苏杳的跟前站定了。
顾言琛的身量颀长,气度不凡,浑身透着长居高位才有的矜贵和清傲,看人的时候习惯性会有点居高临下的傲气。
苏杳强定心神,对顾言琛露出笑容:“哟,顾总。”
她的语气轻佻,旁边的人听后都愣了一下,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就去看顾言琛的反应。
但顾言琛并不以为意,语气里反而透着关切:“喝酒了?”
“不关你的事。”苏杳转过身就要回包厢。
顾言琛却已经开口:“周函,把苏小姐送回去。”
周函是顾言琛的贴身助理。
周函应了一声,走过来就要扶她,但是被苏杳一下子甩开:“不劳烦顾总,打工人看人脸色,还得继续回去应酬。顾总自便。”
周函的手落在半空,但苏杳已经转身离开。
周函回头,询问顾言琛的意思。
但顾言琛只是垂眸,没再说话。
苏杳回到包厢,那个被灌了酒的女孩子,靠过来,给苏杳倒了一杯水,怯怯地说:“苏杳姐姐,你没事吧,喝点水。”
苏杳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下午邀请她过来的副导演说:“小苏啊,赵总很不高兴,您看,是不是给人赔个不是什么的?”
苏杳横眉:“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是是是,但赵总是咱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这要是中途断了投资,咱们先前的功夫了就算泡汤了。”
“那是你要操心的,不是我。我的片酬已经拿到了,用不着拿这个威胁我。”
导演面色更难看了,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顾言琛站在门口。
同样是生意人,但也分三六九等。
比资产,比企业规模,这是最浅薄的分法。
还有另一种人,已经超越了数量本身,他的存在,就是实力和权力,是不可被比拟的。
比如顾言琛,还有他身后的棠城顾家。
顾言琛眼如漩涡,眸色深不可测,目光森冷,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苏杳的脸上。
她的脸颊被酒气熏得绯红,眼中朦胧,看到他的时候非但不像旁人那般畏惧,反而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
她一笑,端的媚意横生,嘴唇红得像是亲吻了玫瑰。
她不怕他,甚至还在故意惹他生气,她像是在问他,你能拿我怎么办?
顾言琛当然拿她没办法。
但别人……
“苏杳是我司旗下艺人,若要灌她的酒,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的声音不高,但这偌大包厢内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脸色都变了。
只有苏杳,还是笑着,只是笑容里意味不明,夹杂着许多。
顾言琛把话说到这里,便转而看向苏杳,声音里的威严自动消去不少,竟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现在,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