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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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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有些不敢说话,因为现在陈诉怀的脸色很不好看。
齐郡铁青着脸,站在原地紧咬着牙根。
“阿束……”周礼戳着那颗痣,神色有些茫然又有些难过,就好像他们第一天见面一样。
“我不叫阿束。”陈诉怀将他抱在怀里,低下头有些强硬的看着他。
周礼乖乖的坐在他的腿上,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怔,突然安静下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垂下眼不再说话。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在自己的世界里撞进了死角。
平常的周礼除了在一些事情上有些天真纯粹,但其余的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很有条理,以至于让人忘记了他和常人不同。
这样的周礼让人有些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诉怀揽着周礼的腰,轻声说:“去拜访一下那位花爷吧。”
小张愣了一下,才应道:“是。”
见陈诉怀头也不回的离开,齐郡不甘心的大喊:“阿诉!”
……
欧式的小洋楼在白天看起来更加新潮气派,想想是那位留着长发开三轮车都能开成跑车的老人也就不奇怪了。
偌大的院子里栽了好几棵树,老人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乘凉,旁边放着一杯茶,手里拿着一个大蒲扇。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是不是想挨揍。”听到动静的花爷睁开眼,却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陈诉怀,同时还有他怀里的周礼。
他微微愣了一下,面前这个画面有些奇特,陈诉怀清瘦苍白,平时就是一副身娇体贵的样子,但此时周礼坐在他的腿上,高大的身体硬是像孩子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而看着陈诉怀泰然的神色,恐怕他们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
“怎么了。”花爷坐直身,目光直看向周礼。
陈诉怀没回答花爷的话,低下头拍了拍周礼的背:“周礼。”
周礼颤了一下,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拉着他的衣服低声道:“你别走。”
要是平常的陈诉怀自然要温声哄着他。
但此时周礼的眼神明显是在想着另一个人。
“他把我认错了。”陈诉怀目光深沉,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花爷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收回目光,重新仰躺在躺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把你认成周束了?”
周束?陈诉怀眉心一皱:“我和他很像?”
花爷一看陈诉怀那不高兴的小表情就乐了。
“不像,那白眼狼哪有你这么俊。”
可是这并没有让陈诉怀的脸色好转。
既然不像都能被认错,可见周礼对那个周束有多上心。
“周礼啊一直记着那白眼狼,我怕他伤心,从来不和他提。”
陈诉怀抬起头,他想要了解周礼的过往,想知道周礼为什么第一次看到他,却能露出那样难过的神色。
……
周礼以前并不怎么傻,只是比起同龄的小孩子反应有些慢,也有些安静,与小了两岁的弟弟周束相比起来,就更少了那种小孩子的生动与活力。
年纪小的时候只当他性子安静,慢慢引导就会加以改善,只是等周礼十岁的时候他还是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周父周母担心周礼这样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便在学校老师的建议下,打算带他去市里的医院看看。
意外发生的就是这么突然,公交车发生侧翻,五死十六伤,其中两人重伤,而周礼的父母就是五起死亡中的两起。
当时周礼被带出来的时候,他窝在周母的怀里,乌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手心全是血,那是他自己用力抠烂的伤。
从那之后,周礼就变得会说话了,整天“阿束,阿束”的喊,像是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他只有阿束一个亲人了。
那时的周礼真的是将周束当眼珠子一样疼,有什么好吃的永远第一个惦记他,而周束年纪小性子骄纵,没了父母后就把错全怪在周礼身上,对他非打即骂,饶是这样,周礼也每天守在周束的身边乐呵呵的看着他。
但由于周礼脑子受了刺激,本身又情况特殊,他再想上学的话就只能由政府资助去往特殊学校。
只是周礼不愿意离开周束,也不愿意离开沃兰村,才只好作罢,也因为如此,花爷把仅十岁的周礼带到了身边,教他认字,教他说话。
本来日子可以一直平和的过下去,在周礼十五岁的那一年,g市的远亲也就是周礼周束两兄弟的小叔来到了沃兰村想要收养他们,这位小叔名下有个发展不错的小公司,只是一直无儿无女,在听说了周父周母的事情之后,就动了想要过继的心思。
那个时候的周礼已经清醒了很多,乐观爱笑,又有礼貌,除了每天都会把周束盯得紧紧的以外,基本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周束跟着那位小叔走了。
提到这里的时候,花爷皱了下眉:“我看那位郑先生是个不错的人,也动了想要一并将周礼带走的心思,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离开了,周束连句话都没留下。”
想当然,周礼发现周束不在之后就疯了,没命的冲出去找,等花爷找到周礼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赤着脚走在公路上,两眼恍惚,面无血色,只要看到有人的下巴上有颗痣,就拉着不停的叫“阿束,阿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被人欺负了。
花爷将周礼带回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后背和两条腿全是淤青,手臂上还有被烟烫伤的痕迹,头发还粘着口香糖。
花爷默不作声的帮他洗干净,让他好吃好喝的睡了一天,然后用拖鞋将他揍了一顿,起先周礼一声不吭,两只眼睛像蒙了灰一样无神,花爷硬是将他揍的浑身青紫,大声的哭喊出来才停手。
后来,花爷再也没提过有关周束的事。
周礼还是经常神情恍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阿束。”花爷没管,只当听不到,逼着他每天学写字,手把手的教他照顾果林,再让他自己去卖。
第一次去卖桃子的时候,周礼就被人骗了个精光,不但没挣钱,还把所有的桃子都送了出去,花爷什么也没说,只让他继续卖。
一年一年的过去,周束留下的阴影才逐渐变淡,周礼也彻底接手了花爷的果林,几乎再也没出现过神情呆滞恍惚的症状。
他会照顾村里的老人,会陪着孩子去放风筝,会把那栋老旧的房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从他十岁父母去世到现在,花爷养了他十三年,才有了周礼的今天。
听完全程的小张为花爷硬核养娃的方式捏了把汗。
像周礼幼年的症状,很有可能是轻微的自闭症,只是没想到花爷既不温声细语,也不柔情似水,硬是用半野生的放养方式将周礼养正了。
不过周礼这种情况只能说是特例,不可取,不可取。
“他是听到我要走才这样的?”陈诉怀垂着眉眼突然出声。
花爷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那就是他把你放心里了。”
周礼性子纯粹,别人说什么都信,所以才会轻而易举的出现应激反应。
陈诉怀的内心有些复杂。
他搂紧了怀里的周礼,问:“他多久能好。”
“不知道,快的话几天,慢的话个把月,或者……一年?”花爷歪着头样子忒不正经。
看陈诉怀不说话,花爷扬着眉跃跃欲试的说:“要不然让我用拖鞋打一顿?”
听到这句话的小张差点仰倒过去,连忙看向陈诉怀,见自家大少一副蹙眉深思的样子,惊出了一口凉气,他家大少不会把那个老不休的话当真了吧!
“大少……”
“不用了,既然没事就够了。”陈诉怀面色平静,捏了捏周礼软乎乎的耳垂。
“行吧。”花爷也没说什么,只是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小张忍不住怒视他,竟然还觉得遗憾?真是太不靠谱了,孩子应该要小心呵护,怎么能打呢!
“小朋友,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了。”花爷悠悠的笑了一声,小张理直气壮的瞪了他一眼,骂了又怎么样,但脚下却推着陈诉怀飞快地溜了。
“哎,还是年轻人好啊。”花爷摇着蒲扇,脸上带着似笑非笑。
……
周礼还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却拉着陈诉怀的衣袖死不松手。
“阿束……”他情不自禁的念叨着嘴里的名字。
陈诉怀眸色微暗,丝毫不留情面的打破他的幻想。
“我不是你的阿束。”
“……”周礼抬起头看向他,却不由自主的盯着他下巴上的那颗痣。
陈诉怀捏住他的脸,迫使他仰起头看着自己。
“看看我是谁。”
周礼被捏的嘴巴嘟起,两眼有些茫然,或许是因为陈诉怀的动作太过粗暴,他的眼眶有些红,样子有些可怜与委屈。
“嗯?我叫什么名字?”陈诉怀依旧不松手,强硬的看着他。
小张都心疼了,忍不住在心里呐喊,教育孩子要有耐心,耐心!
“阿……”周礼张开嘴,茫然了好一会儿,愣愣的说:“阿束……”
“谁?”
“阿束。”
陈诉怀眉梢一挑,二话不说凑上去亲了一口,亲完继续问:“我是谁。”
周礼被亲的愣了下神:“阿……阿束。”
“啾。”又是一口。
“再说一遍,我是谁。”
“阿……阿……”周礼的脸红起来。
小张:“……”
是他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