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沁安

36、妖怪的善良一面

　　幸好粼光惊醒，她早已料到永逍会单独行动，果不其然，永逍独自走出了山洞，粼光赶紧尾随着，永逍转过身看了看这条粘人的小尾巴，没说什么。
　　沙怪的山洞大门在背风坡，两人从土墩上跳下去，山洞中颇不平静，永逍道：“没用的红蝴蝶，被逮住了。”

　　粼光心想：这事儿，你办就最妥帖了，之所以让红蝴蝶去做，还是为了在他下山前给他树一点信心。你明知道他会搞砸，却依然让他去做，这说明，你心中有其他的招数来对付风沙怪。

　　永逍接住了被一阵强劲风力推出来的红蝴蝶，红蝴蝶道：“沙怪的嘴被我封了，可是手……”

　　红蝴蝶临阵倒戈，风沙怪气急败坏，左手弄风，他已不能再张大嘴巴怒吼喷沙，肚子中却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恐怖声响，三昧妖风来势凶猛，永逍和粼光以及四个小妖全被吹入半空。

　　永逍对粼光说：“攀住我的腰！”两人在空中打旋，此时天已蒙蒙亮，粼光眼迷心慌，“腰在何处？”转了好几圈已是头晕脑胀，可中气仍旧很盛，粼光大声地说：“非要派个痴傻办事，你脑袋长草！”

　　沙怪继续弄风，两人被吹入森林之中，粼光穿了护身神衣，那些枝桠尖杈一点都奈何不了她，等她回过神来，居然坐在一根粗壮无比的树干上面，葳蕤密集的枝叶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此时天光已亮。

　　“胖妹，你在何处？不会被吹成渣了吧。胖妹！”

　　粼光摘了一颗树上结的绿果儿，拨开个缝儿，冷不丁地击中永逍的脑袋瓜子，永逍抬头望去，“哟，找了个好地方。”

　　永逍提气纵跃，跳了上去，树不高不矮，枝干只不过轻晃了一下，“我就一百来斤重，加上你，足有四百多斤，这树干真是坚实。”

　　粼光刚要说什么，永逍的食指立即放在了她的双唇之间，粼光的心跳一下子变得很快，两人贴的很近，能感触到彼此呼吸的气息，而风沙怪已来到树下。

　　永逍将手中的绿果儿当成暗器找准方位使出大力，绿果儿掷中沙怪的左肩，沙怪猝不及防，左膝跪地，永逍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下去，真正疾如闪电迅如流星，等沙怪反应过来，左手已被反剪背后，永逍点了他的穴道，并用藤条将他绑在树干上，藤条施了法，如同金刚圈一样牢不可破。
　　粼光跳下树，沙怪浑圆的脸盆已涨得通红，粼光问他：“你为何要抓我？楚先生到底是谁？”
　　沙怪没有回答，而是暗中使劲欲要冲破穴道和永逍较量一番。

　　永逍道：“你的本事太厉害，我不得不用胶着珍珠封住你的嘴皮，你先不用恼怒，只需将胶着珍珠草的绿叶揉烂敷在嘴唇上，胶就会融化消失。”

　　沙怪听到永逍赞美他，又说了解药之方，心头的怒气已降下不少，粼光判断准确，他本不是个凶恶的妖魔。

　　永逍将胶着珍珠草插在沙怪的葛布腰带上，“你是西北望沙之地的沙王，穷尽一生须得守护那片土地，不得离开半步，如今你来了这方山上，必定遇到了难解的问题。你我不打不相识，何不将你的难题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

　　永逍边说边为沙怪松了绑，沙怪的神色随着永逍的说辞越变越平和，永逍这厮还真有收服人心的本事。

　　沙怪对粼光说：“我不知道楚先生是谁，他只对我说你会吹好听的曲子，我要抓住你，用你来换西海龙王的公主。”

　　永逍问：“西海龙王有三子四女，我都认识，你说的是哪位公主，她怎么了？”
　　沙怪道：“我说的是第五位公主，红鲤公主。”
　　“第五位？莫非是龙王的私生女？”永逍问。

　　沙怪点点头，“红鲤公主两年前被龙王发配到沙之地，龙王在荒漠中凿了一口深井，派了忠心耿耿的千年老龟驮着公主，每日早中晚从井底浮上水面吹奏两个时辰的笛曲，井口越变越窄，如果哪一日深井被封住的话，老乌龟尚能逃脱，公主法力尽失，只怕会就地丧命，而她精神颓靡，瘦如白纸，只怕是活着的信念也快丧失殆尽了。”

　　粼光道：“龙王怎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永逍看着粼光，觉得她的怒气自有其深意。
　　说道：“据我所知，西海龙王仁慈和蔼，对待子女尤其溺爱放纵；而龙后温良贤淑，雍容宽厚，更是以不嫉不妒名扬四海。”
　　粼光呛声道：“表面样子谁不会做呀！”

　　永逍点了点头，“西海龙王是个色中饿鬼，只怕私生子女遍地开花；龙后娴雅华贵的玉面之下只怕是一张呲牙咧嘴。”

　　沙怪不想听二人的解析，又说：“千年老龟曾经驼过神山，后来神山沉没了，他因此获罪自毁双目，他虽是个瞎子，可道行高深，我斗他不过，救不了公主。楚先生来了沙之地，他告诉我珺珂公主琴艺非凡可和红鲤媲美，若将你捉去，再想办法偷龙转凤，用你替代公主，老龟肯定发现不了。”

　　永逍道：“《上古史》里记载，归墟有五座神山，分别是蓬莱、方丈、瀛洲、岱舆和员峤，五座山漂浮在大海之中没有生根，天帝派十五只黑乌龟用脑袋将神山顶起来，后来巨人国作乱，岱舆和员峤两座神山沉入海底，而书上并未记载这些不称职的乌龟下场如何。”

　　粼光道：“哼，我还说你是一股清流嘞，救了红鲤，让我代替去死，沙怪，你打的好主意呀！”

　　永逍笑道：“真是个傻不愣登的馊主意。你看看这位珺珂公主硕大的体型，你刚说红鲤瘦如白纸，千年老龟每日驮着红鲤，就算你们真能把人换了，老龟还能不知道？”

　　沙怪无语，他简单的脑瓜子想不到这么多，只见他将捏碎的绿叶涂抹到嘴唇上和手指间，五官陡然间变得凶狠，斯嘎的怪嗓说道：“只要能救出红鲤公主，其他人的死活我从来就不管！”

　　沙怪的脾气说来就来，永逍担心这粗怪发狠，立即安抚道：“我有办法能救红鲤！”

　　沙怪的嘴皮能张开了，嘴皮左右活动快速地画了几个圆圈，永逍道：“我向你保证一定将红鲤公主救出来，不过，你先得告诉我楚先生长什么样？”

　　“他戴了面具。”
　　“身形如何？”
　　“胖得不得了，拿着一把折扇。”
　　“声音呢？”粼光问。
　　“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

　　“就是人说话的声音，不难听不好听。”沙怪很不耐烦，急着说道：“你们快跑来，跑快些，西北向，快则两天两夜就到，路上停不得，我先走一步。”说完，一溜烟地，扬起一尾沙尘，沙怪跑得没影儿，呛得余下两人捂着嘴脸咳嗽。

　　永逍笑道：“这个夯货，没听过心口不一么，就不担心我们朝东北走？”

　　粼光也笑着说：“那家伙归心似箭，虽然颟顸粗鲁，对红鲤公主倒是情深一片，可是注定无望呀。”

　　永逍说：“你怎知就无望，世上的事很难讲的，水里的鱼和天空的鸟也有看对眼的，说不定红鲤被沙怪打动，甘心下嫁于他呢。”

　　“才不会呢！女孩子的心思……”粼光本想说“女孩子的心思，你哪会知道得比我多。”一转念，这句话却说成了，“女孩子的心思你倒是可能知道得比我多，你这人风流成性，身边不少花蝶彩蜂围绕，百花丛中过，万叶沾满身，对女孩子的心思自然知道得最清楚了。那么，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蝶呀蜂呀围绕我，那是因为我自身有魅力，这叫种得花香蝶自来，你可不能胡言乱语，我可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才不相信你片叶不沾身呢。”
　　“尽是些庸脂俗粉，我可是洁身自好呀。”

　　这人的眼睛只怕是长在九重云天之外。那些个仙姑神女，哪位不是仪容典雅顾盼生姿；还有那些异国美人，谁不是千种柔情，万般风韵。世人竞相追逐，他还通通瞧不上！都说他特别，特别之人莫不是有特别的喜好，难道他对我这样的乡下野丫头有兴趣？他刚刚才说过，世上的事很难讲，我是海里的鱼，他是天空的鸟，难道也会看对眼吗？粼光想到这里，心情荡漾，可是立即就打消了这异样的念头，她可是要出嫁的人了，万不可对其他男子产生绮念。
　　永逍问：“你说打什么赌呀？”

　　“我赌红鲤不会爱上沙怪，若我输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具体是何事，我还没想到。怎么样？”
　　“有意思，好，我答应。若红鲤爱上了沙怪，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不答应。”粼光摇摇头说。
　　“你耍赖，打个赌还耍赖。”
　　“就不答应。”粼光试了好几次都唤不来一朵云，永逍道：“这地方不是天虞山的地盘了，唤不来的。”
　　“那我们怎么去沙之地？”
　　“先到山下的富贵镇上歇一宿，洗洗尘土，喝喝好酒，吃吃美食，顺道逛逛夜市，买买好东西，吃饱喝足之后才有心情去救人。”
　　“你是准备明年年底才赶去沙之地吗？”
　　“我心头有数。你这个一无所有的流浪孩子，跟着我就对了，先别问东问西的。”
　　永逍优哉游哉地朝山下小路走去，红蝴蝶带三个小妖刷啦啦跪在他面前，抱拳说道：“请公子收留我们，带我们一道下山吧。”

　　长逍搀着红蝴蝶的胳膊，拉他站直了，“你冒着性命危险去封沙怪的嘴皮，你很有勇气，没有人能阻挡你下山的脚步。”

　　“公子难道是嫌弃我们是妖怪？”
　　“神仙、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你们朝西方走，途中会遇到一处硕大的寺庙，叫做空有寺，先去修行些日子，等师父觉得你们可以出来了，再到天虞城去找我吧。”
　　红蝴蝶等小妖听罢，欣喜若狂，向永逍磕了几个响头，兴冲冲下山往西奔去了。

　　*《列子?汤问》：“其（归墟）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