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沁安

20、闯祸精公主卷进命案

　　四个月没有当公主了，珺珂像是要连本带利地补偿这四个月的空当似的，她不再逢人便说她是真正的公主，也怕说出去被翊欢知道暗中对她不利，只是，她收敛不了自己的言行举止，相反，变得更加跋扈，只因她心中有一股子怨气。

　　粼光已吩咐府邸中所有人必须如同尊重自己一样尊重这位来客，丫鬟们被珺珂指使来指使去的，买的衣服料子做的饭菜通通不能使她满意，动辄被她呵斥教训，丫鬟们私底下说这位客人实在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还有好几个人都跑来向粼光告状了，粼光却叫她们稍安勿躁，几句体贴的话就把这些告状的下人们哄退了。

　　这些告状的丫鬟小厮们被珺珂一顿好治，通通被她辞退，连带着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司阍，还有郊外劳场对她甩过鞭子凶过的小头目，珺珂都以公主的名义将他们办了。当然，她是叫粼光吩咐人带他们来府邸大堂中，再叫粼光亲自审问他们，她的意思是要加倍奉还，当场甩他们几大棒，粼光却不同意，放他们回去，命人偷偷搜集他们做错事的证据，再根据这些过错来定罪，最后令他们引咎辞职了。

　　“我和你不可能成为同路人。”珺珂对粼光说，“他们做了坏事，我手中有权力，我就要狠狠地治他们。而你却不同，搜集那些没用的东西，说什么依法办理，真是多此一举。”
　　“手中的权力是不能滥用的，越是有权力，越要慎重行事。”粼光这样说。
　　城主在珺珂回府邸的第二日一大早就回去了山上，未免珺珂纠缠，他是偷偷回去的，临走前，他早已安排管家置办一笔丰厚的嫁妆，他还有一些家私，早就备好作为女儿的嫁妆之用。
　　待他走后，珺珂更是放开了手脚，粼光省下来的金珠银箔全被她拿去花销掉了，她就像第一次来到天虞城的游客，各处名胜风景一一被她游览个遍，琼浆珍馐也悉数尽尝。

　　而粼光却在府中教一些丫鬟小厮们赶制乐器补贴亏损，有笛箫，鼓锣，笳埙，她已和城中的三家乐器店谈妥，做好的东西会收到他们合理的价钱。
　　下人们都不喜欢珺珂，珺珂也知道，从前她毫不在意，如今更不会在意，因为顶着的是粼光的脸，做起事来才不用顾忌太多。

　　粼光对珺珂的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也对她极为忍耐，她住在卧室外间的丫头房里，先前是云锣住这里的，主间自然是让给珺珂了，好几个夜半时分，珺珂都把粼光叫醒，要她为自己添一碗热茶，粼光毫无怨言，每次都照做，平日里，珺珂提出的要求，粼光也都一一照准，粼光也不再叫她收敛言行了，因为越说她，她做得越过，现如今，粼光还真像她的傀儡一般。

　　这日，纸鸢节到了。珺珂拉着粼光去玩，粼光本来打算留在府中制作笛子的，拗不过珺珂，去了一趟，觉得索然无味，身边围绕了十来个浮浪子弟，言语乏味，思想平庸，举止轻佻，更觉扫兴。

　　珺珂却兴高采烈，她借着粼光的人望，吸引了好几个本来围在粼光身边的男子，不一会儿就和他们打情骂俏起来了。粼光看着珺珂，心想，这就是她从前过的生活吗？我觉得毫无意思，她却觉得这才是正经的好日子呢！

　　最意想不到的是竟在这种活跃的场合里遇到了债主永逍。
　　他牵着风筝线朝粼光走过来，笑嘻嘻地对她打了声招呼，粼光看向天空，永逍的那只风筝已飞得老高。

　　永逍把线轴递给粼光，叫她拿着，粼光刚拿在手上，风筝就要掉下来，永逍拉着她跑了一会儿，风筝这才越飞越高，粼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永逍把线轴递给了晏舟，他请粼光借一步说话。
　　粼光问他：“你这只纸鸢叫什么，比其他纸鸢要大不少呢！”
　　永逍答：“叫真假公主。”
　　粼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哦”了一声，永逍笑着说：“我们抽个空好好谈一下吧。”
　　粼光道：“你又有一笔大买卖可以做了，不过，你别想算计到我。”
　　永逍道：“这由你说了算吗，珺珂，公主！”
　　他故意加重了“公主”这两个字的语气，从永逍将珺珂带来府中的那一刻起，粼光就已知道永逍这厮已获悉了她和珺珂的秘密，一直等着他何时开口，低估他是很愚蠢的，这厮本事很大，要不然，也不会害得精灵族差点土崩瓦解。
　　永逍又拿来另一只“花鲤鱼”风筝递给粼光，粼光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早被他浇灭了，手中的这只花鲤鱼风筝无论如何都飞不起来。永逍说：“精神不好，就回家歇息吧，不要强撑。”
　　“我昨夜没睡好，先去轿中歇一下，粼光姑娘还没玩够呢。”
　　粼光在轿中足足等了珺珂一个时辰，回去府邸的那条道上又和翊欢的轿子队伍狭路相逢了，粼光命令将轿子退到一边，让对方先走，珺珂却坚决反对，不依不饶。对方也是盛气凌人，毫不相让。
　　两方由对峙变成了冲突，粼光越发精神不济，说出的话有气无力，两方声势很大，粼光的命令声传不到下人丛中，只听得珺珂的吆喝声，“撞开他，揍他！打呀！废物！”
　　轿子东摇西晃的，粼光从轿窗外瞥到了翊欢，发现她那双闪曜着凛冽寒光的双眼正向自己射来一把一把的尖刀，这是一双拥有刻骨仇恨的眼睛。
　　这是个棘手的人。阿墉长老说过：“你所要接触的人虽然复杂，却都有弱点，你找到了那人的弱点，就能应付她了。”

　　翊欢的弱点是什么呢？只知道她对北府的仇恨和心上人赤风君有关，她和赤风君曾被誉为天虞城最为登对的情侣，对于赤风君的死，粼光也感到很遗憾。
　　若赤风君还在世，说不定，他就是翊欢的弱点。

　　和翊欢的轿队冲撞后，北府里的人都有些紧张，只有珺珂无畏无惧，她从来都不怕南星那家子，对城主所言的有关北府一派岌岌可危的警示语也不大放在心上。以往，她也和翊欢闹些冲突和不愉快，巧合的是，每次那些冲突都能化之于无形。
　　粼光心知肚明，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是因为每逢她和翊欢起冲突之时，都会有一两个人暗地里帮她，其中就有觅音夫人、北辰城主以及债主永逍。珺珂当然知道，只不过装作不知而已。
　　冲突之后的次日，珺珂邀请了城中十多位富贵子弟前来府邸赴宴，还额外叫人去请了鸠白，这场午宴她筹谋已久，将开宴日期提前了三天。
　　北府兴起丝竹管弦之盛，觥筹交错，音韵悠扬，清越的歌声盘桓在府邸四周，来了十五个人，粼光面带迷人微笑穿梭应酬在众多子弟之间，她虽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待人接物礼数周到让来客舒心自在，这些方面她还是很擅长的。

　　珺珂就更显得游刃有余了，貌似只有被众多的傅粉何郎簇拥着，她才能焕发光彩和生机。
　　午宴时，有个色胆包天的人时不时就要瞟一眼坐在主位的粼光，珺珂还不忘提醒粼光说：“其实他看的人是我，只有我的美貌才能吸引住他。”
　　鸠白却时不时地瞟向这色鬼，午宴前，这人就围着粼光打转，一双滴溜溜的坏眼透露出了没安好心的念头。

　　色鬼是城中巨贾，名叫石中禄，个人不学无术，毫无仙根，家中倒是有两人飞升成仙，但也只是散仙一类，而且极有可能再被打入凡间。
　　石中禄暗中支持的是南星一派，即支持痛打精灵一族的主张。族人中有流落到石府当下人的，都被他残忍地对待，苦不堪言。

　　南星和北辰一家是对头，石中禄却被北辰之女珺珂公主的美貌吸引，几年前，他对珺珂表白爱意，被珺珂拒绝，以致于形容消瘦，茶饭不思，差点引出性命之险。
　　他一点都不怪责珺珂的狠心，还很害怕珺珂会对他不理不睬，当发现珺珂继续逗引他时，竟高兴地手舞足蹈。珺珂也安安心心地收受他的礼物，每次收到一样东西，都会亲笔致谢，这些致谢的信函被他当做珠玉宝贝，每晚捧在心口上才能入睡，他对珺珂的倾慕之情已愈见加深，难以自持，每日念兹在兹苦苦思索如何才能赢得她的芳心，脑中已有很多的歪邪念头了。
　　石中禄瞅准了这次宴会中看似居主导地位的姑娘，听闻这位名叫粼光的女子是珺珂公主的贵宾，瞧样子是一个轻佻的姑娘，她太想抢公主的风头了，活泼劲儿倒是讨人欢喜，但想惹俊美公子注意这一点颇让石中禄厌恶。

　　石中禄和这位姑娘单独谈了一会儿话，这姑娘对他的事知道得很清楚，还说珺珂公主经常在她面前谈起他，听得石中禄心花怒放。他也了解到这姑娘手头有些紧，于是提出了借她十万金的资助，没想到姑娘一口答应，真没想到，她应承得如此之快。
　　石中禄想对这姑娘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于是和她说好，午宴过后，他们去府邸的荟梓亭详谈。
　　石中禄心急火燎地早溜了出去，珺珂和另外两位俊俏的小白脸说了好一会话才借故离开。
　　荟梓亭在萃锦园中，萃锦园分隔了南北两府，也就是说萃锦园属南北两府共用，珺珂穿过三进院落，从中路的垂花门进去，再向左走一条通幽曲径，两旁假山青石夹道，灌木整齐，花柳纷飞，听得到大堂中传来的缥缈歌声。

　　还有二十来步就到荟梓亭中，珺珂听到齐人高的灌木丛中窸窣作响，像是枝干断裂的声音，她驻足脚步，突然一个人压断枝木滑倒在她面前。
　　此人正是石中禄，珺珂吓了一大跳，蹲下身细看，发现这大块头的石中禄已绝了呼吸。
　　恰逢此时，翊欢和永逍正走了来，背后随了四五个跟班儿，所有人都将此画面看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