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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第二百零一章、衷肠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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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湖碧水,随风泛波。
容善静静驻立在湖畔,双眸呆滞而望。
手中,迎风而动的,是那一纸药方,是少痕直至死前仍念念不望的东西。
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愧疚,如今,连对明柔儿,亦是满心的歉疚。
是柔儿掩饰的太过严密么?还或是,她从未留意过身旁那个女子心中的心思。柔儿跟随了少痕数年,对着他生出情素不是稀奇之事,然她却丝毫都未曾发觉,直至如今,柔儿情断离去,她却什么都不能替她去做。
她何止是负尽了世人,她还欠了他们太多太多。
轻扬起手,看着手中的薄纸,漠然无声。
如她这般人,还要这样活下去做什么,去累及更多的人么?去欠下更多的债吗?
不,她不要了!
手一松,那纸,便随着风悠悠荡荡的飘了下去,落入了水中,纸上的墨被水一浸,幽幽化去,却仍是不肯沉下深处,苟延残喘的飘浮于湖面之上。
“你在做什么?”身后,蓦然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
那,是冰玄卿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未曾回身,更没有回头,只是双眼牢牢地注视着那张,看着它渐渐被水吞噬,终于慢慢沉去。
“那是什么?”得不到回应,冰玄卿上前步至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抓住了正隐隐入水的一抹白,皱眉侧头望着她问道:“你将何物丢进湖中了?”
如今的容善,可不如往昔,这些时日她定是受了许多的委屈,不理他,不与他说话,即便是见了他,也仿若未见一般。以往,是他对她不闻不问,事儿至此,他算是明白她曾经的那种心境是如何了,原来,被人漠视便是这等滋味。
他,这也算是天理报应吧!
“没什么,不过一纸药方罢了。”她不愿被他这么直愣愣地瞧着,转过身子,便往寝宫而去。
他皱眉又望了望湖水,早已不见她口中的药方。
药方?是什么药方会在她的手中,任她随意丢弃。
心中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确信,他只得跟在她的身后,继续问道:“是何人的药方?”
她驻足,不耐的侧头回望了他一眼,“是我的,何来这么多事儿?”
她微蹙着秀眉,加快了步子迈进了屋内,穿过空荡荡的大殿,向后殿行去。
如今,冰玄卿的后宫十院九空,待过些时日,那些秀女才人嫔妃的,便会不断的被送入宫来,若那时她还占着这个皇后的位置,那么,她的这个前殿可就热闹了,怕是她想像今日这般清静一刻也难了。
“你的?”他的身子一怔,只瞧得她转身已入了内殿,又跟了上去,一边大声而道:“可是明少痕开的药方,那可是能救你命的药方,你怎将它丢了。”
看着前头的人儿未有理睬他的意思,他停下了步子,吼道:“我命人即刻去捞。”
宽袖一甩,他转身便要走。
“你还捞得到吗?”身后,传来她淡然的声音,他回头,她站在正厅与内室的拱门间,一手轻倚着,微侧回了头来,“便如死了的人,人死不能复生,那药方也是如此,你什么都捞不到的。”
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看得他怒火中烧。
她到底是在气些什么,现下到好,竟拿自己的命开起玩笑来了,为何她不能再如往昔那般温顺懦弱,至少他还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可如今,看她一直冲着自己浅笑,他的心反到是越发的不安起来。
“你为何要这么做?”他紧蹙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她怒问道。
“我为何要这么做?呵呵……”她垂头轻笑了一声,而后旋过身来,抬眼与他对望着,“若不是明少痕,我早该走过漫漫黄泉之路了,可如今呢,却因我,害得他惨死,甚至连明府,都被你们毁了,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呐,我因何还可以活着,我活下去,只会害了他人。”
“不…不是你。”他垂下头去,紧闭上了眼。
是他由着他们抄了明府,父皇的死虽然对外可以称是得病,但知详情之人又如何应付。既然明少痕已背了这一身的罪,他也就未曾想过替他开脱,毕竟这皇族家事,传扬出去终究不妥,有人背了罪便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只是抄了明府,便让她如此自责,甚至连那救命的药方都给毁了。明少痕已死,还有谁能研制出解药?
说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
“不是我,难不成还是你么?”她上前一步,却又霍然止步,冷眼看着他说道:“不,便是这世人都错了,也不会是你的错,你冰玄卿怎会错了。嗬——千错万错,都是我,若不是我代嫁,这些事儿皆不会发生,各人各自安生渡日,多好。”
她又是一步上前,轻扯着裙袂,而后缓缓跪倒在他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他大步上前,急忙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无情的抚了开去。
“如今你是皇上了,我什么痴心妄想都没了,子默终究是你的孩子,我也将他交给你了,此生,我终归要做个不负责的娘亲,欠下的,我来世一道儿还他。如今我只求你,放了我吧!”
他的步子,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握紧了双拳,从紧咬的牙缝中,只吐出了一个字:“不——”
“如今你还留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将死之人,留着无用啊!”她双手撑着地,抬首望着他,整个身子隐隐轻颤着。
“我不会让你死——”他怒吼一声,霍的俯身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钳着她的双肩吼道:“我是皇帝,我要什么便能得什么,我不让你死,你便不能死,谁都不能让你死!”
泪,溢出眼眶,她无声轻泣着。
心头,不知是喜是悲。
不论他说的可是心底的话,也不管他可是真心想要留下她,只他这一句话,便够了,过往的种种苦楚,都不重要了!
只可惜,这句话,来得太晚。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