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传说》任如是

67、第十七回

　　与许清茗分手后，方辰小心地往涤尘池奔去。

　　宫里现在混乱非常，一路之上，时不时便能看到尸体。倒在地上的有宫人打扮的，也有黑衣的神族兵士。

　　以前在电影院中看那所谓的特效电影，其中就有类似场面的片子。然而不管广告里面怎样地夸赞说片子的音效是如何如何地逼真，如何如何地让观众产生身临其境之感。但那时候所看过的任何一部片子也不能带给她及得上现在十分之一的感受。

　　虽然一路上好运气地没有碰到砍杀场面，但视线一转，满目皆是血腥，就连高挂的素白灯笼也有好些淋淋漓漓地染着几滴血迹。方辰告诫自己不可多想，然而喊杀声接连不断，充斥着耳朵，衬得整个幽灵宫如同人间炼狱。

　　路好像长得怎么走也走不完，斑驳的灯光之下，吸进口中的空气似乎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方辰心里念着小渝的名字，努力摒除掉其它的念头，快步往前冲。

　　也不知是方辰运气太好还是大殿正面吸引了所有的敌人，方辰就这样子跌跌撞撞的，居然顺利地到达了涤尘池。

　　涤尘池此时也不复原来的面貌，池沿和水里都倒了几具尸体，原先漂着五色花瓣的池水也被血染成淡淡的红色。

　　方辰不敢有所耽误，连忙按着许清茗的指示找到东面池沿上立着的凤凰浮雕，对着凤凰的左眼用力地按一下后，握住凤凰的头向右拧了三圈。

　　第三圈之后，但听“咯嚓”一声响，原本平静的池水开始翻涌起来。

　　方辰耐心地在心里数到三十，看准水里旋涡方向，用力地深吸了口气，跃入水中，摸向许清茗口中的那条水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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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身接触的水略有些冰凉，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凭着旋涡的吸力，方辰轻易地摸入那条平时隐藏起来的水下密道里面。

　　许清茗吩咐她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慌乱之中方辰也辨别不出方向，只是胡乱摆动着手脚。待到一口气完全尽了，胸口觉得窒闷之时方才浮出水面，大大地吸了一口空气。

　　方辰睁开眼睛，发现密道之中居然荧荧地有光亮，并不若自己原先估量的漆黑一片，却是水面上方的岩壁顶上镶着的夜明珠发出的光芒。

　　石壁上长着青苔，夜明珠的光濛濛的，倒也看不清水里到底有没有什么生物。方辰估计这密道可能通向某处水源。这儿的水比较干净，没有什么异味，只有流水才会这般新鲜。

　　果然，游了一会儿，光线明显就变强了，转了个弯之后，密道便到了终点，眼前的景致突然间便豁然开朗。

　　蓝的是无际的天空，绿的是眼前这一池碧色的潭水。清晨的空气里到处洋溢着自由的味道。

　　方辰游到岸边爬上去，这个时候才觉得疲累得无以形容，骨头似要软瘫了散掉似的。

　　四周是那样地寂静，简直与宫里是两个世界。偶尔响起的鸟鸣声和树木被风吹动的沙沙声现在听起来是这般的和谐悦耳，令人完全不能相信就在不远处存在着那样可怕的一个修罗地狱。

　　方辰没有带替换衣服，趁着四周无人，快手快脚地将衣服脱下来拎干。身上的衣服是早就湿透了，连带着荷包里面的火折子也湿成一滩软纸。掂量着手上从未用过的打火石，方辰只能苦笑。锦铭随时可能会来，火一时之间又生不起来，方辰只得将湿衣服重新穿上身。

　　湿衣穿上身体本就难受，更兼此时正当秋季，温度很有些低了，方辰一面穿一面冷得发抖。偶尔有风吹过，那更是一场酷刑了。

　　穿好湿衣，方辰立刻开始摆弄打火石，看着那一两点零星的火花落在堆起的枯叶上如泥牛入海总不见动静，更是觉得冷得厉害了。

　　好容易火生起来了，方辰的身子几乎都挨到火堆里头去了。

　　渐渐的，身体有了些温度，衣衫也慢慢地干起来。

　　方辰的眼睛被火熏得难受，略略坐远了些，抚了抚有些闷的头，心想：可千万别感冒了才好！

　　正想着锦铭怎么还不来，突然一阵闷疼袭来，方辰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的空气像是突然被人全部抽走，疼得心都麻木了。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光点，力气在瞬间被完全抽空，每根神筋似乎都在抽搐。方辰倒在地上，只觉得有一种难以明状的热从头向下扩散，渐渐地袭遍全身，到后来似乎连骨头里面的骨髓都在沸腾。方辰疼得想要翻滚，可是就连这翻滚挣扎的力气也完全没有。就在方辰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就要被这莫名的热烤干的时候，一丝寒气从脚下生起，慢慢扩散开来，寒冷迅速代替了酷热。

　　方辰缩成一团，想要苦笑，可身体却冷得连表情都僵住了。然而，那冷还在不断地攀升，方辰好像听见自己血管结冰的声音，骨头都似被冻酥了。就是在这样强烈的疼楚之下，偏偏意识竟是异常地清晰，每一次疼痛的变化都是那般地明了清楚。

　　方辰睁眼又合眼，眼前的黑幕与五色斑点来回替换，等到她眼前再次出现朦胧的景物时，方辰竟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疼楚终于完全褪去了，方辰一节节地撑起身子，发现身上的衣衫沾满了泥沙，脏得不能再脏了。火早就灭了，灰烬还有一点余湿，衬得她的手越发地冰冷。方辰慢慢地抱住膝，突然间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受。

　　再没有别的解释了，这突来的巨痛只彰显了一个事实：潜伏在她体内的“魁光”终于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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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辰的脑子很乱，各种尘封了许久的前尘旧事挥开了束缚纷沓而至。

　　记得刚到神界的时候，知画将灵力传给她时告诉她，灵力可以支撑半年。

　　那么，除去已经过去的日子，她的生命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月？两个月？

　　行云说，“魁光”发作的疼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厉害。

　　两个月的时间，她真的能够撑下去吗？

　　听说，有的人在极度疼苦时会选择自杀。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因为这不能忍受的疼楚而选择自尽？

　　正自想得出神，突然一声音巨响，潭中一时水花飞溅，从水中钻出一道人影。看那衣着打扮，正是锦铭。

　　锦铭一上岸，对着方辰劈头便道：“还愣着做什么！神族的贼子就要追上来了。”

　　方辰醒转过来，想要爬起来，奈何双随已然麻痹，哪里动得了。

　　锦铭见方辰迟迟未有动作，心中焦急，转头待骂，却见方辰灰尘满布的面上呈现出的十分凄楚憔悴神色，不由怔了怔，随即吼道：“大事当头，你竟还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是太闲了么？！”

　　方辰瑟瑟道：“我腿麻了！”

　　锦铭打量了方辰一眼，眼珠一转，目光中透出几分杀意。方辰看他面容带煞，知道他想解决自己这个拖累，连忙道：“宫中有些隐秘现在只有我知道。”

　　锦铭道：“你若当真为了幽灵宫好，现在应该把事说出来。”

　　方辰道：“一时半会说不清，再说宫主的目标并不容易，两个人一起想法子总比一个人要来得强。”

　　锦铭眯眼道：“我灵力不足，一人尚好隐身，带上你难避高手追击。”

　　“倘若情况当真遭到这种地步，我可以立即自尽，绝不拖累你。”方辰急急道：“小渝当日以命护我，我便是看在她当日的情份上，也绝不会因为一时贪生而坏你大事的。”

　　锦铭眼中的杀气暗淡下来，却多了几分怒气，冷冰冰道：“下次不要再提小渝的名字来激我，你不配！”

　　言罢，毫不怜香惜玉地提着方辰的后领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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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铭和方辰两人一路奔波了三天才到宁城。

　　为了躲避追兵，两人一路都是尽往深山丛林里面走。为了怕引来追兵注意，两人不敢点火。饿了就沿途摘下的野果子啃一口，渴了便在经过水源时掬水喝上一口。

　　从小以来，方辰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无休止地赶路，夜里累极了小憩时也不敢沉睡，就怕闭上眼睛以后追兵在下一刻就会赶上来。才两天而已，方辰的下巴就尖了下去。

　　很多时候，方辰会担心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会不会导致自己体内的毒突然发作，却不知是老天特别保佑还是每次毒发都要经过一段比较长的过渡时间，这两天累虽累，毒竟是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虽则如此，由于吃睡条件都不好，方辰觉得体力和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到第三天，简直连走路腿都要打颤了。幸好，宁城终于到了。

　　宁城只是一个小小的小镇，全城只有数万人口，民风颇为淳朴。方辰两人一路风尘，衣衫破旧，走入城中时简直是乞丐一般的形象。然而就是这样，也没有看到一个过路人的白眼。

　　“明心客栈”在当地看来颇有名望，隔老远便可以看到那面黑漆发亮的大招牌。

　　方辰和锦铭走入店内，看着锦铭与掌柜熟练地用宫中暗语交谈，闲来无事，好奇的眼光四处打量着店中的布置。

　　“明心客栈”分为两层，上面一层住宿，下面一层专用来招呼客人吃饭。东面一道长长的楼梯连接着走廊将两层隔开，格局明显是江南建筑的风格。

　　此时已近傍晚，吃晚饭的客人陆续走进来，伙计们来回地上菜和收拾桌椅，显得十分忙碌。

　　这边锦铭大约已经谈完了，只听那掌柜道：“客人一路劳累，先收拾收拾用点便饭，小人这就去找老板。”一面说一面吩咐小二将方辰他们带到哪个房间。

　　方辰推门进去，入目便是一大桶热腾腾的洗澡水摆在房间中间。旁边洗澡的用具与换洗的衣服都准备得妥妥贴贴的，甚至还有绾头发的玉簪。方辰心想，连手下也这般会行事，也怪不得宫中用来交换信息的地方选在这里，这老板果然不凡。

　　洗过澡，换了新衣，方辰觉得人舒服了许多。刚推开门，果然看到一个小二满面笑容地端着盛了饭菜的托盘立在门边。

　　方辰道了谢后接过托盘，正要进屋，旁边的厢房突然开门，锦铭的声音响起来道：“到我这边一起用饭！”方辰果然端着托盘走到锦铭房间里面。

　　锦铭也换了一套新衣，此时正倚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席与方辰托盘里一样的饭菜，只旁边多了一壶酒。一个身着黑色绣银边衣裳的少妇坐在他对面，正与他闲闲地说着话。看见方辰进来了，那少妇连忙立起身向着方辰行了一礼道：“墨萦见过圣女！”

　　方辰道了声“免礼”后落了座，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后细细打量她，却见这位墨萦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端丽，神采飞扬，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每一次目光流转间都带着说不出的灵动，当真有几分“眼波才动被人猜”的风韵。

　　锦铭目光看过来，淡然道：“这位便是前宫主的嫡传弟子，现在这家客栈的老板墨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