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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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烟嫋嫋，红泥小炉上，水纹轻沸。
拢著袖，抿著唇，俊美的华衣少年手执小扇专心地注视着炉上的火候，墨黑的瞳沈稳而内敛。
“为圣上选妃？圣上何曾有过这种意图！”全没有少年闲适的好心情，立在旁边的锦衣朱冠、男子面色凝重“李迁，我不明白你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镕镕呀，难得我亲自烹茶，你不要走来走去的乱我心思。待会茶煮坏了又得怨我了！”李迁抬头埋怨。
“你----------”司徒镕拍案而起“李迁，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假造圣旨是绝对不可以的！”
“谁说我假造圣旨了？”李迁满不在乎地笑“今年例行的大选虽被圣上口头取消，但丽妃娘娘的意思是宫中佳丽中德才兼备的太少了，乃需选几个进来以伴君侧。当今的后宫是丽妃娘娘在管，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少不得也要依从主子的意思了。”
“可是咱们素来与丽妃并无什么交情，且她又是老四的-----------”
“现今的情况是圣上专宠秦王殿下献上的芸美人，圣上的病情又反复不定。在这种关键时刻，你若是丽妃，你会怎么着？”
“她会用你送的人？”
“为何不会？”李迁笑得开怀：“台面上与她儿子相争的是老二和老三，我与表哥可并未加入战局。若是现下与我们处好关系，关键时刻可不定有用哦！”
“你倒想得周全！”司徒镕冷哼一声，算是认同了。
“水好了。”李迁寻了块棉布裹在壶把上，提壶将水慢慢注入怀中。
“这是什么茶，怎的这么香？”
“你若是能猜中我相中的美人是谁，茶的名字免费奉送。”
“区区茶名，不值得这样费事，人是谁你直接说出来吧。”捧起茶碗，看着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司徒镕毫不在意道。
“镕镕，和你闲聊果然是最无味的事情！”李迁重又开始唉声叹气。
“不说就算了。”
“云绿绮。”
“哦？”
“传言此女善琴筝，工词曲。才智过人，研丽出众，为济州二美之一。”
“为何选她？”
“大凡深闺中的千金小姐成名大多依赖家族门第。这云绿绮成名仅有三四年，而云氏一门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没落，此事太不合常理。”
“那又怎样？”
“记不记得我们有好几次打探幽灵宫的消息，线索都是在济州中断的。”
“你的意思是----------”
“倘若能够借此事通过云绿绮得到幽灵宫的什么内幕，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凭着此女的心思手段，宫里怕是也不愁寂寞了！”
“云绿绮--------济州--------” 司徒镕摩挲着精致的紫砂茶杯，浓郁的茶香自舌尖缓缓伸展，一个在脑中心中被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再一次静静地涌上嘴边，却怎么也不舍得将它吐出口：方辰---------你在济州可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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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梨花冷冷，映入窗内。风摇，影移，梨花颤颤，时辰已近黄昏。
“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唱？”祁姓书生执着纸，冷汗直流。
“情歌之所以为情歌，正是有情人亲口唱出来才有意义。怎么，公子可有问题？”
“这---------这-----------这实在是-----------”
“有辱斯文？”方辰按着额头，无力地叹息“公子，这话你已说过多次，小女我也回答过多次了。听闻这两天绿绮姑娘对谢公子的态度冷淡不少，公子应当趁此机会趁胜追击才是。”
“但是在下从未唱过歌，何况是当众唱这种---------”
“词曲都在这，唱是不唱公子自行斟酌，小女告辞了！”熬夜赶曲子实在不是人做的事，尤其是将哆唻咪换成宫商羽，真真是寒碜死她这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了。再和这呆子多说两句话，她的头非炸掉不可。还是赶紧回去补补眠好了。
方辰掩嘴打了个呵欠，慢慢地跨出厢房，往外走，冷不防迎面撞过来一个人，与方辰擦了一下后飞速走开。方辰抬起手，瞪着手上多出的一只小小锦袋，瞌睡一下子全飞跑了。正待拆开看时，却见祁姓书生的书童小音飞奔过来，闯入刚才的房间，似有什么急事。
方辰想了想，将锦袋收好，跟着小音向厢房行去，轻轻地推门想要进入。
还未来得及跨入厢房，就听小音急切地叫道：“少爷，大事不好了！何相公让我给您捎信，说他得到可靠的消息，说是万岁爷要在咱们济州招才人，看上的正是咱们云小姐！”
“哐啷”地一声，在寂静的厢房中甚是刺耳，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是绿绮-----------”祁姓书生呆了片刻，沙哑地叫了起来“这不可能----------不可能-----------”
“你--------”方辰想要出口劝慰，却不知从何劝起。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祁姓书生嘶声地吼着，狂乱地推开方辰，一头冲出门去。
“少爷----------”小音跟着冲了出去。
“问世间情是何物？”方辰叹喟一声，摸出锦袋，慢慢打开来看。
锦袋里面是一方精致小笺，笺上熏的香气雅致而清淡，配上一笔钟王小楷，说不出地妩媚风流：
“
圣洁的白莲，我愁思着美艳。面对你，我忘却了往昔的欢容。我的慧眼在你的秋波里，窥见我苍白的容颜，凄迷的眼神。我转过身，藏了我的脸，留下一缕腼腆的银辉，闪闪耀耀在水中摇曳破碎。
我安能忘却你妩媚的形骸，虚妄的时光使残梦不胜倦怠。憔悴的丽影，因为心中的轻喟而兴澜。别让这惊碎荧荧翠玉的冰冷，一吻销残。一丝的希望惊碎融融的浓情，让涟漪掠去我随波逐流的浅浅愿心。
掩起来吧，不要让我看见你心旌摇曳。如果你因此而感到难过，请将缤纷的冷泪洒向晕青的皓月，脉脉地低垂。
我礼拜你，小姐。小姐，我礼拜你！
谢素晖敬上”
“这算是战书么？！”方辰掩起信笺，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更疼了“果然是情圣，出手便是不同凡响呀！”
“这样的风格，这样的口气，倒是十足像极了一个人。”方辰打了个寒颤，脑中蓦地闪过某个不笑便已十足妖娆，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的妖孽。
“不，不会是他的！”方辰连忙摇摇头，像是在逃避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谢素晖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存在，想来还是比较注重绿绮的。”强迫自己将精神集中在面前的棘手问题上面，方辰慢慢思索着现下的情况：“目前需要知道的有两点。第一，绿绮被选入宫的消息的具体情况，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转圜的余地；第二，谢素晖到底对绿绮持抱的是什么态度，是否可以将以化其为助力。”
“也不知道那个呆子现下冷静下来没有？依照刚才的情况看来，绿绮现在应当已经由呆子口中知道情况了，却不知她会是怎样的想法？”
一面想一面推门往外走，不经意间回头，但望见窗外落日金辉，一幕烟华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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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帘轻卷，珠屏敛光，有人自帘后抚琴。泠泠七弦之下，商音流水，辗转妩媚。
“绿绮妹妹！” 祁姓书生一声断喝，重重地击掌于琴案之上，“事态严重至此，你怎还有心思抚琴作乐？”
“你急急的跑过来，就为此事？”云绿绮玉颜之上纹丝不惊，慢悠悠地道：“不过是入宫而已，我还真当有什么不得了的大祸呢！”
“绿绮妹妹！”祁姓书生上前扳过云绿绮的肩膀，拉她面对自己，眼中微含怒意：“难道你竟愿意入宫么？”
云绿绮推开祁姓书生，敛了敛衣裳，淡淡然道：“若我回答是呢？”
祁姓书生沉稳地上前一步，脸上掠过一丝怪异的色彩，低声道：“我不答应！”
云绿绮莞尔，柔声道：“你不答应？你不答应什么？是不答应圣旨下来还是不答应我接旨？你凭什么不答应？”
祁姓书生欲怒，又止，跺了跺脚：“咱们尽快成亲，只要有了名份，便是圣旨下来也是不怕的！”
云绿绮静静地道：“嫁你么？我不愿意。”
“绿绮妹妹，你-----------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云绿绮的目光款款地扫过祁姓书生，眸中全是决绝的影子：“祁无商，你自问你有何能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抛弃荣华富贵，违背圣意嫁你？就凭那首市井流民喜欢的庸俗辞章？还是那曲豪无章法，乱七八糟的俚词乡曲？”
“可是我---------”
“够了！”云绿绮冷冷一笑，瞥了祁无商一眼，带着鄙夷的神色“天色已晚，你我男女有别，小妹便不再相留了。祁哥哥请自便吧！”
“绿绮妹妹-------”
云绿绮衣袖一拂，摆出送客的架势，冷声道：“请！”
从来未曾受到过的冷遇竟然出自最心爱的人身上。祁无商只觉得这冷冰冰的一个“请”字如一杯烈酒，猛地倾下，辣辣地刺过咽喉，散到五脏六肺，呛得眼睛酸疼。祁无商倔强地忍住眼中那急欲滴落的液体，脸涨得通红，恨恨地，宛如许下某种誓约般，大声地叫喊：“我会劝得你回心转意的！绿绮妹妹，你等着！我会劝得你答应的！”
一揭珠帘，祁无商急速离开，一路走一路竭力将背挺得直直的，可是那比来时沉重太多的脚步却泄露了他内心中无比激荡的事实。
云绿绮挥开珠帘，静立门前默默目送着祁无商离开。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下，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浓或淡，在她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如雪的月光落在眼底，慢慢地凝结成水晶，覆盖住仿佛亘古的空漠与凄冷，流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悲伤：
“祁哥哥，请你忘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十六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