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传说》任如是

26、第六回

　　密道并不长，方辰不一会儿已走到了尽头。

　　密道的出口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树林。高大的树木枝繁叶盛，枝干一大片一大片地连在一块儿，将天遮了个严实，举头不见天日。有零碎的月光自树叶的缝隙间渗了下来，惨白的微光更令这林子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方辰走两步停一步，总觉得身后似有什么东西在偷偷地窥视着自己。

　　风声顺着林木一阵阵地吹过来，中间似乎夹杂着什么动物的嚎叫，时大时小，似远似近，听得方辰阵阵发寒，脚下再不敢有丝毫迟疑，脚步是一步快过了一步。下意识地，方辰将手中的剑抱得更紧了些。

　　以前看书报总是不明白，人们为何因着畏惧而将城市称为“钢铁丛林”，要知道在电视和书刊上那些森林是那般地可爱而令人向往呀！而现在，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方辰才算是当真体会到其中的恐怖滋味了。

　　四周都是一般的阴森，没有方向，没有人声。处在这样的一种绝对陌生的黑暗之中，惊恐与不安已经融为血液的一部分。

　　那夹杂在风中的嚎叫似乎更近了，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方辰不敢回头，只觉得有几道很冷很冷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而身边的树丛草木之间，似有什么东西在一明一灭地闪烁着，莹莹地发着光亮。

　　狼----------

　　临走时小洛的话重重地在耳边萦绕。方辰的脊梁上慢慢侵出冷汗来，一个激灵之下，脚步更是加快了。

　　方辰怕狼，从骨子里面害怕。

　　曾有人断言，认为每个人在天性上都会对着某一种东西产生或多或少的畏惧感。比如说有人怕蛇，有人怕蟑螂。说不上什么原因，但就是害怕。而方辰对狼的畏惧便恰恰属于这一种。

　　地上的路越发难走，满处里尽是丛生的荆棘。

　　方辰急急地跨过一丛又一丛的荆棘，顾不得身上长长的裙袂被灌木尖利的刺给弄破。腿上和臂上的肌肤被带出一条条长长的伤口，可是方辰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除了惧怕之外，她全身的感觉都似已经麻木了。

　　有狼！有狼！我碰到狼了！

　　方辰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脑中一片空茫。以前所听到的所有有关狼的事迹一下子全部都在一刹那之间全涌了出来。

　　听人说，狼是一种很残忍的动物。道光年间的商州因着狼灾而被灭城的故事曾被同学从网上拷下来当成恐怖故事说过一遍又一遍。犹记得那人说到当时成千上万只狼围住了城池之事脸上的表情。他说，在当时，狼群的嗥叫之声如山洪暴发，单单用“惊心动魄”这四字实不足以形容。那时，人们将百十头猪羊抛下城墙，企图打发狼群离开，但猪羊瞬间被咬嚼一空，连一片皮毛一根骨头都没有留下。后来狼群攻入城中，满城生灵涂炭。以至于事隔半年之后，白花花的狼的稀屎还干糊在城墙砖上，街道上偶尔见着了一疙瘩硬粪，踩开来一看，里边裹着却是人的指甲和牙齿。

　　亦曾听人说过，狼是很狡猾的，它们有的时候甚至比人都还要聪明。比如说，为了防止人的反抗，它会悄悄地跑到行人的身后，抬起前身，形成人立，先用前爪拍行人的肩膀，趁人不备回头，猛然咬住人的喉管，使其窒息，然后再把人吃掉。所以，在狼袭击人的时候，人是决不能回头的，若是回头定会被它用它那锋利的牙齿一口切断你的咽喉。

　　方辰想道：倘若当真有狼在跟着我，若它将前爪拍上我的肩膀，我该怎么做呢？我拿不稳剑，凭着我这样的力气当真可以制住狼么？

　　这样子一面想一面走，手上的剑渐渐沉了起来，方辰感到有些握不住了，只觉得那剑总颤巍巍地像要滑下去的样子。

　　风并不大，却很有些冷。因为疾跑而带来的一点热意似乎全部被阴冷的山风给带走了，身上的衣裳单薄得挡不住丝丝寒意，方辰开始觉得有些冷了。这一冷起来，手上的剑越发沉了。

　　方辰听得身后的灌木哗啦啦的一阵响动，越发地不敢回头，脚步匆促间变成更加零乱了。

　　又走了大约一百来步的样子，跟随在身后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方辰心下一阵喜，心想：莫非它就这样放过我了？转念又想到狼是群居的动物，心中的喜悦又一下子转成了惊惧，心道：难不成那狼见到我手中剑不敢轻动，所以回去招呼它的同伴一道来对付我么？！等到它集齐了狼群，到了那时，自己恐怕更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自己唯一的生路只有在狼群追上自己之前先出了这个林子。可是这林子怎的这么大，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完呢？还是说，自己迷了路，走了半天，根本就是在林子中间打着转呢？

　　心下正在猜疑，冷不防地，肩上突然一重，似有一物突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面。方辰一声尖叫，心下一阵惊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地自眼前晃过：是狼----------

　　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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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辰心下正在惊惶之时，突然感到肩上一重，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一时之间，方辰思绪只余一片空白。心中明明知道这一定是狼为了捕食自己而施展的手段，却是没有半分可以反抗的办法。

　　方辰知道此时不能回头，最好的应对方法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抡起手中的剑向后直刺，给身后的狼狠狠地一击。然而，想到自己身后立着的是一匹活生生的狼，方辰一时间却是手也软了，腿也软了。手中的剑本就有些拿捏不住，经着这么一吓，那剑竟直溜溜地脱手而出，“呯”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方辰眼看着剑掉，心中更是惶急，情急之下竟然反射性地举手抱住头，闭眼大叫道：“救命--------”

　　预想中被狼啮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轻抚到脸上的，温热的人的手掌。

　　一把声音轻轻自耳边拂去，轻柔如风。

　　“--------是我---------”

　　方辰睁眼，面前已多了一人，黑暗中轮廓依稀可见，赫然竟是小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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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我吓到了？”小洛靠了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方辰。

　　“你--------”方辰余惊未散，想要开口说什么，喉头却是干干的，停了半天才知开口道“幸好是你---------”

　　“你怕狼？”小洛放开方辰，弯腰去拾那剑，嘴上淡淡道：“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当真不太妙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黑暗里看不到小洛脸上的表情，然而他那莫名的话语却更是让人心悸。顺着小洛的目光，方辰一点一点地移开视线，将目光缓缓地对了上去。一见之下，却不由地差点叫了出来。

　　荆棘的阴影之中，几点深碧的光莹莹地发着亮，幽冷而绝然，浸着一种血腥的味道。

　　那是狼的眼睛。

　　“有狼--------这只狼是什么时候---------”方辰一步步地退后，颤抖着声音道。

　　“你看错了，这并不是一只狼---------”小洛淡淡道“是两只！”

　　“它们是----------”

　　“我想它们可能是被我身上的血腥味给引出来的吧。”小洛伸指弹了下剑，剑声一震，发出一声长鸣，吓得本来蓄势待前的两只狼缩了一缩。“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赶在狼袭击你之前离开这里。看在我连累了你的份上，我会尽量为你挡住它们。二是留在这边，在我处理掉它们之前尽量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小洛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方辰“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我讨厌一个人走夜路。”方辰咬咬唇，慢慢道“所以，拜托你尽量快一些。”

　　小洛闻言一笑，自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方辰，道“这个东西所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你就将就着用吧。”手一晃，一点火光绽了开去，原来竟是一只火折子。

　　方辰接过火折子，想到以前似乎也听到别人说过野兽怕火的言语，心中大定，看着小洛凝神握剑，知道他想要抢先出招，连忙持着火折子退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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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的映照之下，方辰看到狼向着自己露出又尖又长的白牙，馋涎一滴滴的流在地上，呜呜怒嗥，十分地狰狞可怖。转头看小洛，一身衣裳尽是血污，虽然身子立得笔直，但因为过度失血和重伤，整个身子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似乎在下一刻他便会不支倒下。

　　方辰心中有些担忧，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在犹豫间，前方小洛持剑的手却突然动起来了。

　　剑光璀然，光华四溢。

　　然而剑光过处，却并没有如两人所盼望的那样击中任何一只狼。小洛的手臂因为过度的失血而显得有些不听使唤，准头上便因此差了那么一线。

　　两只狼双双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剑，目光一齐集中在小洛身上，目中凶茫毕现。不知是出于对小洛挑衅行为的愤怒还是惧怕方辰手中的火光，两只狼竟然目标一致地一齐向着小洛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方辰看着小洛与两只狼于是缠斗成一团，险相频出，一颗心也跟着小洛惊惶不已。眼看着小洛的动作因着不断出击而越来越缓慢，方辰心知他伤上加伤，力气与精力都已经快用完了。

　　果然，当一只狼再次从右面扑向小洛时，小洛并没有能够及时躲开，自左肩而下被狼爪连衣带肉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瞧起来触目惊心。

　　血的味道更重了。

　　那两只狼似是嗅到了血味，举动间也越发地兴奋起来，小洛举步维艰，行为越发失措。

　　方辰的眼睛着了魔一般死死盯住小洛身上不规则晕开的鲜红色液体。鲜红的液体如源源不绝的血色的花不断地绽放。

　　这样的情景，竟是这般地眼熟！像极了那个魔魅的夜晚-----------

　　不！

　　这样下去，他也会死的！像那天晚上的人那样死在自己眼前！

　　不--------她不要！

　　她不要再有人在自己眼前就这样倒在血泊中再不能呼吸！

　　她不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在自己眼前再用这样嚣张的态度夺走她面前这样鲜活的生命！

　　她不允许！

　　“小洛！”方辰一声大叫，看着小洛回头后将着手中的火折子向着小洛死命地掷去“接着！”

　　小洛单手接过火折子，仗剑回护，正待应付狼的下一攻势，却不料那两只狼瞧见小洛手中的火，身形缓了缓，慢慢向后退开几步。

　　小洛一呆，突然省悟过来，目光望向方辰，目中闪烁不定，突然大叫道“你疯了么？！”举起手来，想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回去。

　　方辰看着向着自己靠近的两狼直直后退，却向着小洛摇头叫道“你别扔了，这东西还是在你手上比较好。”

　　小洛冷笑道：“我一个堂堂男子，今日里倒要靠你一介妇人庇护么？！”也不多言，看准方向，将那火折子摔向方辰。

　　就在他摔火折子的那一刹那，两狼中那只个头较大的一只，突然从中途转了个方向，从小洛后面忽然向着他扑了上来。

　　小洛自余光中见到，迅速以最快的速度回转身体向一旁闪开，剑尖却迎着狼扑来的方向扬上去。那狼也算反应奇快，见到剑尖立刻闪开身子，避了过去。虽然本身并无伤害，却也因为耗力过多，在扑了一空的情况之下自己跃到一边，储势以待再发。小洛得空一缓，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目光连忙转向，搜索着另一只狼的踪迹。这个时候，火折子方自空中落了下来，划过一道长弧，向着方辰落下。

　　方辰伸手想要去接那火折子，不料正当此时一阵山风刮过，那火折子被风带得偏了方向，与方辰的手堪堪错过，坠在一边。

　　另一只狼本就靠近方辰，此时见方辰手中并无火折，一时间凶性大发，大叫一声便直直地向着方辰扑过去。

　　小洛此时正好看向这边。一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已是赶不及了，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剑向着那方猛掷过去。

　　这一下准头却好，正正刺中了那狼。那狼痛彻心肺，直向旁边窜去，滚倒在地，再不声息。

　　另一只狼被同伴的惨死惊得呆住，看着小洛眼中凶光大现，向着小洛再度扑了过去。此时小洛手上已无武器，全身的功力更是因为不间断地受伤而难以施展出来。眼见得狼扑过来，心中大是后悔，不该将手中唯一的武器扔出，只能在心中叫道：我命休矣！

　　这样一想，一双腿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已极的身体了，腿脚一软，整个人便向着地上软软滑倒。

　　正当此时，飞扑过来的狼的速度突然一窒，似是被点住穴一般，定在离自己不过三尺之处。

　　有液体淋淋漓漓地直洒下来，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那是------------狼的血----------

　　小洛慢慢地抬头，这才发现眼前这只狼竟是被利器贯穿，生生地钉死在树干上面。那利器直没狼尸，仅余手柄留在外面。那手柄触目熟悉，正是自己先前留给方辰的那把长剑。

　　直到此时，那狼临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心裂肺的哀号才终于传入耳中。

　　小洛松开一口长气，一下子躺倒在地上，再不想起来。抬眼看着距离自己不过数步，正蜷缩成一团发抖的方辰，心下突然有些迷惘，心道：我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拼了命去救这个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