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传说》任如是

16、第十五回

　　“我中毒了？！”方辰抬眼，眸中映入芙蓉惶急的面容。

　　“菜是毒，酒是解药！”芙蓉一气将酒壶的壶口挨在方辰嘴边“你快喝，快点喝呀----------”

　　她这样惶恐的脸色，倒不像是在作假！

　　方辰想了想，从芙蓉手中接过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小口。

　　“为什么？”放下酒壶，方辰提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问我为什么？！”芙蓉看着方辰喝下酒，脸色重又转为冷峻，向着方辰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为了易王爷便要背弃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去！”一张装饰精美的素笺掷在方辰面前，方辰打开一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是---------”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证据！”芙蓉冷笑道：“我道当初你为何这样反对我与易王爷来往，却原来是你自己看上了他！方辰，你以为你帮着我做了花魁，我便得非要一辈子都感谢你，一辈子都受你摆布么？”

　　“这-----------”方辰看着手中的素笺，脸色一点一点地变成惨白：这样的文字不像是易岚这个伪君子会写的东西。而刚巧这样的信会在这个时候落在芙蓉手上，这样的事恐怕不是单用“偶然”二字就可以解释的吧！那么在芙蓉的背后--------------

　　“是谁让你对我下药的？”一把拉住芙蓉，方辰急声问道。

　　“什么？你怎么知---------” 芙蓉正要说话，忽然之间，脸色一变，身体闷声不响地软倒了下去。

　　不好！是计中之计---------

　　“芙蓉！？”方辰抢上去赶在芙蓉落地之前扶住她，脸上神色大变。

　　芙蓉只是整个局中的一颗棋子--------设局的人果然不是芙蓉！如果自己没有料错的话-----------

　　轻轻放下芙蓉，方辰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冷声道：“凤鸣，你出来吧！”

　　“咦，这不是平南王妃么？”凤鸣华服盛装，风姿绰约地跨入房间“不知平南王妃招唤妾身进来有何事吩咐？”

　　“你唆使芙蓉在酒中下药，到底意欲何为？”

　　“这件事可是她的主张，王妃怎好怪到妾身头上！”凤鸣淡淡笑道。

　　“如果没有阁下的指使，就凭她，怕是想不到这上面来的。”方辰冷道“我倒要请教阁下，我与你到底有何冤仇？你为何要多番苦苦相逼！”

　　“冤仇？！”凤鸣一拂袖，坐在方辰对面的凳上“利之所指，心之所向。这世上的事，本来就不是单单用什么‘冤仇’，‘恩意’来解释的。你的存在挡了我的路，我对付你又有什么不对呢？”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只是----------”方辰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向后面床榻退去“我的存在到底是哪一点碍到你的路了？”

　　若是没有记错，床榻左边的木架子上，那样东西还挂着在。也许，她可以--------

　　“你倒是挺镇定的。这个时候还有闲心问我这种问题。”凤鸣咪起眼，漫声道：“要不是笃定你已吃了药，单瞧着你这幅姿态，我都会以为你根本就没有事。或者是--------你心中还打着什么主意？”

　　摸到了---------她摸到了！

　　“是又怎么样？！”

　　方辰一个纵身跨步上前，一把长剑突然从袖中挥出，闪着寒光的剑身直直地架在凤鸣脖子上“我数三声，你交出解药。”

　　“我若是不答应呢？”

　　“一----------”清洌的声音冷冷地像是浸在寒泉中一般，寒气逼人。

　　凤鸣一动不动。

　　“二-----------”寒气再增，刺骨的冷令得屋中温度似也下降了许多。

　　凤鸣微微抬手，伸向胸口。

　　“三---------------”

　　异动只在一瞬间。

　　刹那之间，凤鸣伸向自己胸口的手向着剑锋一伸，只在剑身上微微一弹，方辰的手便再握不住剑柄，连人带剑一道跌落在地。

　　“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想制住我？！”嘲弄之色在凤鸣眼中一闪而过，她蹲下身，目光与方辰牢牢相对“别说是你中了药---------就算你没有吃那药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你----------”天地开始晃动，头开始昏眩，乏力的感觉慢慢在身体上舒展开去。

　　凤鸣的目光落在方辰的脸上。

　　“这张脸看得真叫人倒胃口。”涂着蔻丹的手指在脸上轻轻地摩挲“我倒要看看，这张面皮之下，藏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幅面孔！”

　　“不-----------”方辰拼命地晃着脸，却怎么挣得过凤鸣的力道！一直保留在脸上的最后一层面膜终于被凤鸣一点一点地撕了下来。

　　方辰的脸一分一寸地呈现在凤鸣面前。

　　殷红的唇娇艳欲滴，弯弯的柳眉下面的凤眼灵动有神。目光清澈若一泓清水，眼波流转之间别样的媚人。柔顺乌溜的半长发不羁地散开，垂掩在她的脸侧。昏黄的烛光如氤氲的薄纱拂在她的身上，朦朦晕晕的。方辰微弱的呼吸拂在凤鸣的耳鬓，隐约间，有一种清清寒寒的香气，清如水、寒亦如水。水本无香，香的是那冷冷的肌肤、冷冷的发丝，还有那冷冷的呼吸。

　　惊艳！只有惊艳！

　　“哈哈-----------”盯着方辰的脸，呆了半响的凤鸣终于回过神来“怨不得他这样惦记你-------这样的容貌，莫说是男人，便连我这个女人看了都心动！哼-----过人的容貌，过人的才智，这样的你倒真的像是一个完人呢！”

　　“可是完人又怎么样？！你今天不也输在我手上了么！”凤鸣的手慢慢用力，指甲掐入方辰脸上的肉里，带出一条血痕“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像你这样的人，总是凭着自己的条件便将所有的人都瞧不到眼睛里面去。他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像你们这种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人一个个根本就是冷血冷心的禽兽！别人的爱恋，别人的真心，在你们面前全是废物。你们眼里心里有的只有你们自己！平时里满口的慈善道德，其实最自私最狠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怎么？这话不爱听？”凤鸣看着方辰冷笑“我告诉你。你今天载在我手上是天意---------连天都看不过去了，老天爷这是在借着我的手来报复你们呢！”

　　方辰只是喘着气，说不上完整的话来。

　　“怎么？不服气？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的吗？你当真以为你能够掌握人心？你可知你一向推心置腹的好姐妹芙蓉将你卖了多少？---------三千两，为了区区三千两她便做主将你给卖了。”

　　“你知道你输在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为何你一直帮助和相信的芙蓉会与我一道对付你吗？”凤鸣冷冷道“心是要用真心去换的。而你-------根本就没有心！”

　　将方辰拖到床上躺好，凤鸣转头向着方辰嫣然一笑“平南王妃---------不，该叫赵二夫人了。你在这边好好休息，一觉醒来便可以见到你那有钱得不得了的相公了。你这回远嫁，妾身就不送了。听说大夫人善妒，你可要自个儿好好珍重呀！”

　　方辰出不了声，只是拼命睁大眼直直地看着凤鸣一步一步远去。绝望的感觉一点点地在心中蔓延开来，和着抵挡不住的睡意，一点一点侵占着已然乏惫的心神。

　　没有心？！连凤鸣也这样说！

　　明明是一心一意地为着芙蓉打算，为什么自己所行之事落在她们的眼中竟然件件皆是假意？！

　　凤鸣可以这样误会自己没有关系，可是为什么自己一向待若亲姐的芙蓉也要背弃自己？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心，好疼好疼--------

　　自己，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孤苦一生的结局吗？！

　　神志慢慢剥离了躯壳，渐渐地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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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姐姐？芙蓉姐姐-------------”小丫鬟向着仍然燃着灯的屋里不断观望，反复地敲着门。

　　还是久久不见动静呢----------

　　奇怪，明明有灯，怎么老不见有人开门？！

　　“芙蓉姐姐，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答应。

　　“芙蓉姐姐，你再不说话，小红便进来了呀。”

　　悄然无声。

　　“小红真的进来了！”

　　“哗-----------”轻轻推开门，小红向着屋里走。脚下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结结实实地将小红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拍打着胸脯，小红暗自思忖道：老听人家说死过人的屋子里会闹鬼。我这该不是遇上鬼了吧！

　　抖了一抖，小红瞄了眼床铺，没有看到人，正要离开。脚跟一转，又触到那团软绵绵的东西。

　　咦，这到底是什么？

　　好奇地取过桌上的红烛，小红大着胆子蹲下身向着那团东西一照，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烛台打翻。

　　“芙-------------芙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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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是怎么了？”幽幽地吐出一口长气，芙蓉的神智慢慢清醒过来。

　　“芙蓉姐姐，你喝酒喝醉了，倒在地上便睡着了。可吓死我了！”小红拍拍胸“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弄醒过来呢！”

　　“我喝酒睡着了？”芙蓉怔了怔，记忆一丝丝地慢慢填回脑子里面去。

　　喝酒--------迷药----------方辰---------------

　　不好！方辰-----------方辰人呢？

　　“你---------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房间里面有另外一个姑娘？”

　　“没有呀！小红过来给姐姐送点心，没有看到别人，就只有姐姐一个人睡在地上。”

　　“只有我一个人吗？”凤鸣已经动手了吗？

　　“对了，姐姐。我在地上捡到一张纸，上面有字，好像是什么人留给你的信。”

　　“拿来。”芙蓉将纸接过来，瞥了一眼内容，只觉热泪盈眶。

　　连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地惦记着自己。这样的人，自己为什么会去怀疑她呢？！

　　过往的一幕幕尽现在眼前。她帮自己大费心机地找曲子；为了搭配曲子通宵达旦地设计舞步---------这样单纯为着自己而费心费神的人，她怎么竟去怀疑她？！

　　“方辰-------------”一行泪止不住地从眼中掉落下来“我真蠢-----------我怎么会去怀疑你-----------我是傻瓜----------我真是个傻瓜----------”

　　不可以！不可以就这么把方辰给毁了！她得救方辰！她要去救方辰----------

　　紧紧地捏住纸，芙蓉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往外面跑。

　　“哎，芙蓉姐姐，你还没穿鞋呢！”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小红的叫唤声，可芙蓉已经听不进去了。

　　---------找易王爷

　　---------他是喜欢方辰的，他不会眼看着方辰落险而不管的！

　　救方辰----------一定要救方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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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露冷。

　　慌张地从屋中跑出来，衣衫单薄的芙蓉被一阵阵逼人的寒气冻得一路抖个不住。

　　醉梦轩的正门现在是没有办法出去的，唯一能够出去的只有院子后侧的侧门。守门的王伯与她关系不错，这会子应该是可以通融的。现在，凤鸣的花塮小居已经在望了，再过去就是侧门。

　　抬头看了眼已近中天的月亮，芙蓉搓搓手，脚步再加紧了些。

　　“这么晚了，你想到哪去呀？”一把柔柔的女声轻轻地传入耳中，芙蓉吃了一惊，被唬得停住脚步。

　　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假山旁的灌木从中现了出来，面对着她，黑暗中却不知是谁。

　　芙蓉正惊惧着，那人再次问道：“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声音圆润温柔，竟是说不出地耳熟。

　　芙蓉倒退一步，迟疑地问：“是姐姐么？”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正是凤鸣。黑夜中看不清她神情，只听见她轻声问道：“芙蓉妹妹，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侯这个地方见到满面笑容的凤鸣，芙蓉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全身的冷汗都顺着身子往下淌，强笑道：“姐姐，你……你有事么？”

　　凤鸣凝目看她一会儿，轻轻说：“你可是后悔卖了那丫鬟。这便要找人帮忙追了她回来？”

　　芙蓉被说中心事，一事出声不得，只能缩在那里半天不能吭声。好半响，终于开口道：“那丫鬟本身就是一幅强脾气，平日里志气最高了。我反复思量，很怕她遭遇此事，一时想不开----------那岂不是我的过错了么！”

　　“妹妹的心可真好！”凤鸣淡淡道“只是事情已经做了，怕是已经无力挽回了。妹妹你还是想开些得好！”

　　“不，还没有到无力挽回的地步。姐姐，我要去找易王爷，易王爷喜欢她，为了她，他一定会帮忙的。凭着平南王的本事，是一定可以把她救回来的！”

　　“傻妹妹，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去拼命！你瞧瞧-------------连披风都忘了。”

　　身上突然一暖，芙蓉裹住凤鸣给自己披上的披风，眼睛有点湿了。

　　她竟然对自己这样体贴！--------------自己是不是真的识人不明呢？

　　“姐姐，你不明白。她是真的真心为我好的，我错疑了她----------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

　　“她真心为你好？”凤鸣冷笑“你以为她帮着你填那几首曲子，帮你哄出个花魁的称号就是真心为你好？”

　　“姐姐-------------你知道？！”

　　“我告诉你，这种想法你最好早早地收起来。像她这种人，最欠缺的就是真心。你以为她会为你着想到什么地步？你不过是她一时兴趣之下的抚慰品。等到她厌了，你瞧她会怎样对付你！”

　　“可是，事实是-------------我负了她！”

　　“这样说起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去找平南王了？”

　　“是。”

　　“很好。”凤鸣冷笑道“你走吧。”

　　“姐姐你----------”

　　“路上风大，小心着凉。”凤鸣走过来，手搭在披风的领口上，帮着芙蓉系披风。

　　“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可是我不能-----------啊---------姐姐你----------”芙蓉突然惨呼一声，慢慢软倒在地，双目死盯着凤鸣，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既然平南王出手可能会救到她，我岂能容你活着去为她报信！”凤鸣缩回手，看着插在芙蓉胸口的一把匕首淡淡一笑“本来给你下迷药就是不想你生事。可你倒好，提前醒来也就罢了，却偏偏要多事，真是教我想不杀你也困难！”

　　凤鸣上前两步，看着芙蓉静静道：“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说是自尽也不太能说得过去。还是布置一个欲奸不隧，愤而行凶的场面比较好。嗯，还得把衣服帮你去了，妹妹你就委屈着点吧！”

　　“不----------”芙蓉睁眼瞪着凤鸣，眼珠似要暴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凤鸣一瞥眼，瞧见芙蓉手中紧握的纸，好奇心起，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簪子，对着芙蓉手臂的某个部位轻轻一扎。芙蓉被她这一扎之下，捏得死紧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美丽的神话----------又是这个贱人？！”凤鸣冷笑一声 “你喜欢那个贱人，可我生平最见不得却是那个贱人。只要是她留下来的东西，我看到便有说不出的厌恶！”凤鸣站起身，当着芙蓉的面，将手中的纸撕作两半，再撕作四片，再撕成八片，十六片……

　　芙蓉眼睁睁地看着她撕那张纸，口中嗬嗬作声，鲜血不住从口中淌下，目光已是直了。

　　方辰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东西教她给毁掉了---------

　　方辰---------没有了----------

　　视线逐渐模糊，白的光黑的影，急速飞舞着，旋转着，捉摸不住，眼前忽地浮现出方辰清晰的身影，她正执着筷子轻轻地敲击着碗沿在唱歌呢。那歌的调子自己还记得，还记得的----------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悲欢岁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古老的誓言。

　　…………………

　　---------辰辰，你能原谅我吗？

　　---------你写给我的歌儿我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呢--------

　　（第一卷柳巷烟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