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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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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个丫鬟倒是灵巧得紧。”李迁慢慢开口道“本王倒是很喜欢她的才干。要不这样吧,你把那个丫鬟让给本王,本王给你一千两银子做为补偿,你瞧怎么样?”
“这---------”连忙放下茶碗,芙蓉急道“非是奴婢不愿意,只是她的事情,奴婢实在做不了主。”
“喔?竟有这种事?你且说说看,为何你做不得她的主?”
“她只是暂时寄身在奴婢这里,奴婢照顾她生活起居,她帮奴婢准备歌舞。虽然名为主仆,一直却也是以姐妹相称。她的事,奴婢不敢管也管不了。”
“这倒是可惜了。”李迁道“本王手上丫鬟有的是,可是没有一个有她一半的伶俐---------也罢,本王也不强人所难,你就说一说她的事给本王听听吧。”
“这--------不知王爷想听何事?”
“你就从你们相结识开始说,说得越详细越好。说得好,本王这里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芙蓉见李迁这样说,心中已有几分明白:这安王特地把自己叫过来原来是探她的底的。只可惜那方辰的身世,到如今连自己也是瞒在骨里,她倒不信他能听出什么东西来!这样一想,芙蓉干脆实话实说道:“奴婢与她结识的那一日是在上个月的初七。”
“那一日,奴婢到城外的山神庙还愿,由于人多,奴婢又是第一次去那一家,竟与同去的姐妹走散了。奴婢寻了半天,终是找不到同伴,心中惶急,眼看着天色将晚,只好独自下山。行到山腹,奴婢才发现这条道路似乎不是上山的道路,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奴婢心中十分害怕,正在这时,却听见前面似乎有人在哼着歌。
奴婢细细一听,发现那唱歌的似是女子的声音,奴婢心中大喜,忙顺着声音赶了过去。到了跟前,果然是一个女子坐在小溪边唱着歌。那女子唱歌的调子很怪,可是偏那歌却是说不出地好听。奴婢在醉梦轩中艺低人微,一直以来便很想要争一口气。如今听到这样的歌,哪里有不动心的道理。于是奴婢向她行了个礼,自我介绍了一番,求她将刚才所唱的曲子教给奴婢。
那女子听了奴婢的要求,沉吟了一阵后慢慢开口道:你的愿望不是单靠着一两支曲子就能够实现的。我可以帮你成名,但是做为交换条件,你要为我提供一个安身之地。
奴婢想了想觉得那女子说的十分有道理,于是满口答应下来。不料那女子又道:我如今的身份不适合被外人所知,所以你必需要负责帮我隐瞒身分。倘若我的身份不幸被别人知道,那么你和我都会有麻烦。
这个时候,她抬起头来看向奴婢,奴婢看到她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只觉得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恐怖的脸。奴婢看到她的那张脸后才明白为何她要奴婢帮她隐身-------这个世上看到一张那么恐怖的脸而不把她当怪物的恐怕也是不多了。
那女子在这个时候又问了奴婢一声,奴婢想了一想,觉得要藏住她那张脸应该不难,而且她长得那个样子,想来应该是真心想要帮奴婢了。成名的诱惑对奴婢来说实在是太大,奴婢于是也不再计较她不肯对奴婢明言的身分了,就在那儿与她互相盟誓,她帮奴婢成名,奴婢助她隐身。然后奴婢便带着她回来,悄悄地托了关系让她在醉梦轩帮杂。整个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照你这么说,你也是不知道她的身分了?”
“奴婢的确不知。”
李迁看着芙蓉微微的笑,许久才说:“迎香,给芙蓉姑娘准备的礼物可都备好了?”
那绿衣丫鬟一叠声地应是,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并首饰放在朱红的漆盘中捧了上来。
李迁笑着走下来,立在芙蓉面前道:“今日劳烦你了。这点东西,算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芙蓉欠身道:“王爷厚爱,奴婢受之有愧!”
李迁俯下身来,靠在芙蓉耳边轻声道:“近日以来,上京的流言多了不少。本王不管你那丫鬟对表哥心中存着什么打算,如果叫本王知道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本王的脾气,区区一个醉梦轩怕是担不起的。”
“奴婢知道了。王爷您请安心。”想到方辰近日的做为,芙蓉脸色变了变,垂头低声道。
“你知道便好。”李迁转头吩咐道:“来人,替本王送芙蓉姑娘回醉梦轩。一路上小心伺侯着,万不可怠慢了!倘是让本王知道你们违了本王的命令,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芙蓉听着下人一叠声答应的声音,身上的衣衫早就让冷汗给湿透了。
芙蓉退下不久,从屏风后转过个人来,向着李迁道:“你这王爷做得倒是威风!只这摆出来的气势,不觉得太假了一点么!”却是司徒戎。
李迁努努嘴“假的又怎么样,唬得住人便成了!不过那芙蓉也太蠢了些,看她那幅唯唯喏喏又自做聪明的样子,瞧着真教人难受。”
“这样的人才好控制吧。” 司徒戎静静道“依你看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深不可测。”李迁道“从芙蓉的话里听来,那个女人像是平空出现,好似专门为帮芙蓉而来的。却不知这芙蓉对她究竟有什么作用!”
“既然暂时瞧不出来,我们还是先住手,等着看你表哥行事吧。” 司徒戎淡淡道:“眼见得父皇的病一日重过一日,老二和老四也该有动作了。”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把精神放在老二身上!” 司徒戎一字一句吩咐道“老二这人最是沉不住气,我们等着他自暴其短。”
“嗯。”李迁收起玩笑之色,正色点一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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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着面纱,方辰信步走到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府。立在府门前一对张牙舞爪的大石狮旁边,方辰对着眼前的府第微微瞪了瞪眼睛。
时下里整个上京都以奢华为荣,高官权贵们建造府第端的是颇费心思。虽说整个京城都是如此,但这平南王府也实在是太过招眼了些: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朱红的大门上面光可鉴人,似是刚刚才漆过一般。而正门之上悬着的那块书有“敕造平南王府”字样的长匾,这匾框竟然是贴了金的。
有钱人家果然是不同寻常!
“姑娘可终于来了!我家主子可等了好一会了!”眼尖的管家一眼瞄到方辰,立马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请方辰进来,一面唠唠絮絮说个不停,无非是易岚担心她,知道她今天要过来,一大早便为她延请名医之类的话。
与外面的奢华截然不同,内面的布置清雅得紧。
平岗远山,竹坞曲水,甚是小巧典丽。步上碎石铺就的小路,方辰一路看过来。院内借水而设,石桥,小池,亭台,凡是与水搭得上边的东西统统都有,很有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苏州园林的架子。然而上京少水是人所共知的,这易岚以水为主题来建园实在很难叫人不感到他的炫耀之意。虽然布局得极是清雅,但仍是给人一种用钱堆砌起来的不快感觉。
行到一处布置简洁古朴的院落,管家带着方辰走进去。入了内院停了下来,早有一个明丽的少女笑盈盈地对着方辰道:“姑娘来了么?快请进来吧!主子可是等得心焦了。”一面说一面对着方辰不住的打量,眼中难掩嫉妒之色。
方辰不动声色地随她入内,果然见到易岚坐在主座上端茶坐着,脸上大有无聊之态。一见自己进来,立刻对着自己轻轻一笑,道“可终于来了!”
“王爷,您方才说的便是这位姑娘么?”一位长须的清癯男子淡笑地立在易岚旁边,想必便是易岚为自己所请的名医了。
“先生贵姓?”盈盈一笑,方辰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向着那不认识的男子问道。
“不敢。在下李砾楕。”
易岚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一下一下地用茶碗盖轻敲茶碗,腻声道:“砾楕,方小姐为人洒脱,你不用与她讲客套的,有什么话当问的只管问就是了!”
李砾楕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易岚当着外人直接这么说话。
原来这李砾楕却是朝中的太医,与易岚私交甚好。但易岚手掌兵权,李砾楕在太医院中的地位亦是不小,两人的交好必然会引来有心之人的侧目。为防好事者多言,他二人都把两人交好的事情瞒着外人,平时往来都是不动声色或是打着做公事的名号。而这一回易岚竟然当着方辰的面用两人私底下交往的口气说话显示出两人非同寻常的交情,这也难怪李砾楕要吃惊了。
易岚淡淡一笑,转头向方辰问道:“方小姐初次光临寒舍,一路过来,觉得在下的布置如何?”
方辰道:“王爷胸中抱负岂是小女能够以言语批判的。”
易岚摇摇头道:“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好不好只在一句话,方小姐何不大方些。像是砾楕,直接了当地就给了我两句:暴发户的品味,一股子铜臭味儿!”
方辰点点头,但笑不语。
李砾楕见状忙道:“在下也想听听姑娘你的见解。”
方辰微微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见解,倒让李先生取笑了!要说到这居所的布置,就小女看来,各人所居的地方只要顺了所居之人的心意,这便是好的。其它人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就比如眼前这座宅子,只要王爷自己喜欢,那便是极好的布置了。”
李砾楕闻言摇一摇头“姑娘这话说得圆滑!”
易岚笑了笑道:“闲话说得多了,我们还是做正事吧!砾楕,你还是先帮着方小姐把脉吧。”
李砾楕闻言略点一点头,取出药箱,轻道:“我们开始吧。”
方辰立刻伸手将纱巾取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李砾楕跟前。
李砾楕将手搭在方辰的脉上,先是浮搭,听了片刻后诧异地抬眼看了方辰一眼,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敢问姑娘的脸是何时这个样子的?”
方辰微微一颤,对上李砾楕探究的眼神,慢慢开口道:“大半个月前。”
李砾楕想了想,转头拿起摆在桌上已经研好的笔墨开了一张方子,将方子往易岚一递“此药所需材料不易寻找,府上却正好有现成的。此事还是有劳王爷了。”
易岚看了看李砾楕,转头轻瞥了方辰一眼,并不说话,却也毫不迟疑,拿了药方转身便往外面走。
“先生有何话想要吩咐小女?”这么直接地将易岚请出去单独说话,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吩咐’二字在下不敢当,只是有一事相询---------”李砾楕转过头,直直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眼前的少女清淡的眸子中盛着掩不住的沧桑。她的目光是那般宁静,凡世的喧嚣似乎都消融在她的眼波里,清澈明净得让人心神微荡。只是,这样一双眼睛------------实在不应该生在这样的一张脸上!
“你---------到底是何人?”
“我的脉象--------我不相信先生你瞧不出来。”
“你身中数种巨毒-------------其中似乎还有‘魁光’,你本来毒发期限已至,该是已死之身,却被人以一身灵力相灌,全凭灵力吊着命,你---------你接近阿岚到底有何目的?”
“与他相识本非我所愿。我这样说,先生应该明白了吧。”掩下眸光,方辰微微勾起唇角“先生若不放心,大可向人求证。我只是想--------安静地渡过这最后半年。”
“你-----------知道?”
“那人将一身灵力渡给我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呢,用她的一条命来换我半年的命---------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呢!说起来,我还是她的仇人呢!”眼睛微微有点湿了呢。用力地眨一眨,方辰重新扬起笑容。
“你-----------算了-----------”看着眼前的人,李砾楕皱皱眉头“我瞧你这样子,想必你这张脸也是很不寻常的吧。你确定你当真要依着阿岚的话,把脸上的东西去掉么?”
“先生如果只是担心我过去的身分会对他有影响的话,那却是大可不必了。与我过去相关的人怕是并不知道我还活着。更何况------”方辰淡淡一笑“我与他,本就不是先生想象的那种关系。”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从药箱中摸出一个瓷瓶,李砾楕沉声道:“你的脸是因为触到一种罕见的毒而造成的过敏。给阿岚的药方是用来排去残毒的,喝一服便成了。这一瓶,你抹在脸上,一天一次,由着它干,等到外皮脱落便好了。”
“外皮完全脱落是什么时候?”
“从今天往后数的第三天。”
“就这样么?!”接过瓷瓶,方辰对着李砾楕盈盈一笑“我还以为要喝一大堆的苦药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完了!”
“你-------------也罢。”李砾楕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对了,有件事情尚要请教姑娘----------”
“先生想问的是,依照王爷不喜招摇的个性为何要大费周张建一个这样招摇的宅子吗?”
“正是这个问题,姑娘你---------------”
“先生可知昔日王翦攻楚之故事?秦王攻楚,将六十万的大军交给大将军王翦。而王翦从答应领兵开始便不断地向秦王索要田产,房地,甚至连行军路途之上仍不望去信向秦王索要些零碎之物。旁人不明白王翦的行为,于是问于王翦,而王翦的回答只是一句话:为了安大王之心。”
方辰微微一叹“而今易王爷重兵在手,虽行为谨慎却也难免会招君王猜疑。易王爷张扬行事,挥重金来建豪宅,正是有意地暴其短处以示君王------------这也正是学着昔日王翦的法子来安君王之心。”
李砾楕定定地看了方辰好一会,开口道:“姑娘如此见识,实教在下拜服!以姑娘之才,实是-------------”
“先生的意思小女全都明白。先生尽管放心,方辰绝对不会是王爷的敌人,今日这番话方辰也不会说与第二个人知道。”
“药煎好了!”门突然打开,却是易岚端着药碗立在门前。
“这便好了么?”李砾楕接过碗,递给方辰“热度差不多了,可以用了。”
“你们在说何事,这样热闹?”易岚嘴角噙笑,淡淡问道。
方辰蓦然抬头,眼角一挑,唇角噙起一抹笑,竟是说不出地光彩照人。虽然是满脸痘疤却也遮不住那过人的清艳。李砾楕和易岚心里同时少跳了一记,呆呆地看着这一抹笑说不出话来。
李砾楕转头看着易岚的神态,心下不无叹息:只是一双眼睛便能有这样的风情 ,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便是所谓的天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