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一夏》轻轻我言

15、回门2

　　夏家作为中等之家家宴还是办的不错的，并不铺张浪费也不有失颜面。女眷一桌主位是夏初临，左右分别是夏老太太和大太太祁氏，然后依次是二太太王氏、三姑娘夏雪舞、四姑娘夏艳回，挨着夏艳回留了两个位置给大奶奶姜氏和二奶奶杨氏，不过这两人始终伺候着夏老太太并未入座。

　　姜氏，夏峥之妻，闺名唤作姜绾，父亲是夏泽昌同窗，现任通州知州。二人成婚两载感情还算不错，大太太祁夫人本来对这个儿媳还算过得去，可是自从三个月前家里出了个皇帝嫔妃就变得微妙起来，连儿媳有了身孕也没能让她回转过来。

　　未出阁时姜绾是为数不多对她还算不错的人，现下见姜绾怀胎五个月了还不得安歇，忙来忙去一刻不得闲，举止间对祁夫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便于心不忍起来。可是长辈不开口，晚辈却不好说话让她坐的，祁夫人明显故意折腾她，夏老太太恍若不见，并不打算去管她们婆媳之间的事。夏初临明眸转了一转，笑道：“两位嫂嫂忙了半日快些坐下吧，想来老太太和两位太太平时都不拿架子的，今日却为着我这个小辈累着两位嫂嫂了，可是我的不是了！”

　　二奶奶杨氏为人精明，心知夏初临是看姜绾辛苦，着意让她歇歇，闻言笑道：“王妃哪里话！我是没什么的，只是嫂嫂该歇歇。”

　　姜绾略带惶恐，刚要开口推辞，就听祁夫人阴不阴阳不阳的道：“是啊！大奶奶多金贵啊！还是坐下吧。”

　　姜绾尴尬的定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夏初临本意是想照顾一下姜绾，毕竟她怀的是祁夫人的亲孙子，想来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怎料她现在连面子功夫都不爱做了，开口就是嘲讽。现在不光姜绾尴尬夏初临也尴尬的很，眼看姜绾身形晃了一晃，夏初临后悔自己不该胡乱开口。僵了片刻，夏初临道：“大嫂嫂，太太都让坐了你就坐下吧，不然你肚子里太太金贵的宝贝孙子该有意见了！”她故意把“金贵”二字套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曲解祁夫人对姜绾的嘲讽，缓解姜绾的尴尬

　　姜绾微微一动，脸上的尴尬稍稍消散，就听祁夫人又道：“是啊！有了身孕就更金贵了，快坐下吧。”

　　这一句终于把姜绾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出来，她慌忙转身，口里道：“谢太太体恤，灶上还有一道菜，我去瞧瞧。”说罢飞也是得奔了出去。

　　祁夫人看了夏初临一眼，面不改色地道：“王妃不用管她，伺候王妃本是应当的，规矩不能废。”

　　她把“规矩”二字咬的极重，夏初临恍然，原来是为了昨天在宫中夏霜落被她教了规矩的事儿，祁夫人要拿姜绾做法下自己的面子。因为整个夏家也就姜绾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再者姜绾之父虽然品级不高，却是世族大家出身，当初求娶姜绾夏家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以至于祁夫人这个婆婆当得不太顺心，总不能拿足了架子。谁知不怎么峰回路转，夏家女儿成了皇帝嫔妃，身价顿时不同了，什么世族大家名门贵女通通算得了什么！祁夫人本就是个不爱隐忍的性格当即看这个“金贵”的儿媳不顺眼起来，今天更是变本加厉了。

　　夏初临怕连累了姜绾不好再说什么，却是呕的要命。

　　相对于女席，男席却是无波无澜，安静得很。夏泽昌本是官场老人，说话办事圆滑得很，但是面对古水无波的画倾，却有些不甚自在，话也不多了。夏峥和夏嵘更是紧张的别别扭扭的，一顿饭下来可谓是煎熬。

　　席间无话，散的就快些。二人回程时，雨骤然变大，上了马车雨点落下的声音已经变成哗哗的一片了。

　　夏初临淡粉色的裙裾被雨水洇成了深粉色，面上也雨星点点的，一面整理裙摆一面道：“雨太大了，咱们该晚些走的。”

　　画倾依旧一派云淡风轻，手里又是一本古籍，不出意外他没有开口。

　　一旁王妃没有在意，整理好了自己又凑到王爷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王爷没淋到雨才坐了回去，靠在一边听雨声。

　　雨天行路，巷窄车宽，王府车驾比之一般人家都要宽大，若是两辆并行必不能过。好巧不巧，清宁王府的车马刚拐进一道小巷，迎面就来了一辆四驾的马车，车头灯笼上书了大大的镇南二字。双方车马均被勒住，谢无愁戴着斗笠在车外禀道：“王爷，是镇南王府的车驾。”

　　画倾目不转睛，淡淡地道：“让他一让吧。”

　　不过，还没等谢无愁把这个让字传出去，就听见对面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跳起来叫道：“对面什么人？怎敢堵了镇南王府的车驾。”这人看上去二十岁上下，尖嘴猴腮，饶是穿的富贵浑身上下也无半点贵气，活应了那句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谢无愁一皱眉，把让路的话咽了回去。外管事姓黄，见谢无愁面色不善，赶忙开口：“对面是镇南王府的车驾吧？咱们是清宁王府的车马。”说罢迎了过去。

　　那尖嘴猴腮本来见是四驾车马还有些顾忌，但等对方报了家门后，便轻松起来，嘿嘿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清宁王府的车驾！”

　　黄管事微微躬身道：“正是了。王爷和王妃就在车上。”

　　那尖嘴猴腮道：“那就请王爷和王妃让一让吧！咱们侧妃急着赶去碧春园看晓慧香呢。”

　　黄管事早瞧见他们的马车边上便是一条岔路，刚好借此错车，而自家让路少不得要退回巷子外面。且哪有堂堂亲王给一个他人妾室让路的道理，若是镇南王也在还好说，可他偏偏不在。遂道：“不如大人让让吧，这岔路刚好错车。”

　　“什么刚好错车，什么岔路，咱们府里从来不给旁人让路，快快退出去。”尖嘴猴腮进化成了活猴子，一蹦三尺高，哇哇叫道：“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而已，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黄管事摇了摇头，望了一眼瞧热闹的谢无愁，直了直身子，抬手把在他眼前乱晃的一只手腕捉住，也不见他怎么用力，那人就翻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叫道：“疼疼…疼…”

　　他这一叫，王府护卫便围了上来，刀锋出鞘，寒光四射。

　　黄管事弓着腰并不理会，对着跪在地上上身后仰的活猴大人道：“大人给咱们让让吧？您这里有岔路。”

　　那活猴还待嘴硬，就听骨节咔咔响了两声，随后点头如小鸡啄米，怪叫着吩咐自家护卫收了兵刃，拐到小巷里让路去了。

　　黄管事一直不曾放手，直到清宁王府的车马过了巷子才松手，正了正衣襟，单手撑着伞追了上去。

　　画倾在车里听谢无愁简单地讲了一遍过程，“嗯”了一声便不理会了。窝在马车一角的夏初临却有些紧张，她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这位镇南王却是如雷贯耳。镇南王神宗第七子，先帝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因其生性嚣张纨绔神宗时并不得宠，甚至常有斥责，直到神宗驾崩先帝继位才封了个郡王。在郡王位上呆了半个月又晋了亲王，现任吏部左侍郎，因有太后溺爱极为跋扈，更有卖官鬻爵之事传出，先帝对他虽有不满，但始终不曾责罚。当今圣上对这个嫡亲的叔叔也是多有忍让，敬而远之。所以夏初临对于画倾手下人折了他手下人的手指头这个做法有些担忧，虽然作为一个侧妃礼应给堂堂亲王让路，可是毕竟是镇南王府中人，车上坐着他的宠妃，恐怕日后会有麻烦。不过，看自家王爷一脸不屑，恐怕还是得罪得起的，遂安心靠了回去。

　　车轮滚滚，她顺着马车的节奏晃了两晃，忽然一个激灵。自己本是小心谨慎的性格，识得这位夫君也不过两三天而已，怎能如此信任，何况两人之间还有许多不简单的结症在，看来真的是色令智昏。虽说自己是打算对他老人家掏心掏肺举案齐眉的，可是未免太冒进了些，凡事留余地，还是不要太信他吧！是了，下次定不能看他一眼便安心。

　　不过，那个黄管事却很有意思。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说起话来也颇和睦，不想竟是个心狠手辣的，胆子也大，一群护卫刀光霍霍眼皮也不撩一下，看来是王爷心腹无疑了。想到黄管事不免又想起镇南王府的侧妃，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僭越乘坐王爵座驾，看来宠爱非常。说起宠爱，不知姜绾如何了，今日她无端受累，也不知祁夫人会不会过后还要为难。

　　要说夏家大爷夏峥也不是无能之辈，虽然对母亲恭顺有加，但并非愚孝之人，若要成心维护，那姜绾的日子也不会如何难过。可是看今日情状，夏峥似乎并不曾着意维护，也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使之夫妻之情淡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