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决》青娜

3、童年

　　2018年总结出来的相亲教训，后边到底是没有用到，那天吃完饭后边就没联系了，他都不知道我因为喝咖啡导致心悸，当然没走下去不是因为咖啡，看一眼没感觉，我就不联系了，他也没联系过我，应该一样没感觉吧，很是抱歉，又浪费了男方一顿饭钱。

　　2019并没有结婚，连男朋友都没有，眼睛也没什么感觉，看东西还是很模糊有时候还是需要闭着左眼去看电脑，好在坐在左边的小领导很忙，不看她。

　　王贤是办公室的文员，工作场所是汽车厂区的供应商，做汽车零配件，客户是丰田和蓝旗。丰田在中国做汽车分南方，北方还有成都，整车的汽车制造，围绕着整车制造周边都是做配件的。像丰田这种体量的如果只在北方造车再运到南方卖，运输费用就是很大的成本。所以都是同样的车，会有个南北中三个制造厂，根据三个地区的需求调整订单量。

　　公司也是这个供应商的一个，当然，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所以我们还做蓝旗的零配件。客户在我们供应商眼里就会有个很大的比较。我是办公室整理资料同时还要端茶倒水，从跑腿中我就能分辨出这两家的区别了。

　　蓝旗客户来时，来的晚走得早，喜欢聊天问东问西，偶尔吹个牛逼，要个资料瞅一眼就走。
　　丰田的就是早八晚五，自己带劳保手套，资料要提前一天发到他们邮箱里，然后第二天拿着数据资料，现场测量。

　　王贤最喜欢丰田客户了，因为给啥喝啥没那么多讲究，蓝旗客户要进进出出倒好几次茶。领导们更喜欢蓝旗客户，因为丰田每次来，他们都要愁眉苦脸的在那测这个钣金测那个仪表板，数据老厚了。对不上还要改，改完还要再测。

　　本来是生产部的文员，比别的部门的文员要辛苦些，因为生产部工人多，100多人，发个劳保手套什么的就比其他部门要辛苦。劳保就是工厂工人必带的护具，防切割手套等等，其他质保部，物流部工人少，也比生产部轻松些。管理起来也好说话。

　　作为跑上跑下的文员，受的夹板气也多。劳保手套是我们每个部门提交申请数量和种类给后勤部，后勤再统一再外边买，统一送进来统一发，后勤专员MISS肖为了图省事就从一周一发改成一月一发，这样每次采购量就大了。到了发劳保的日子，叫我们去侧门领，为什么不是库房，因为库房在二楼，一楼是和工人有接触的办公区域生产部，质保部、物流部，二楼就是人事，后勤，会计还有总经理的快乐天地，因为都是除了总经理都是女的，我们管二楼叫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的库房放的都是茶叶，咖啡豆，A4纸这种办公用品,劳保用品要不是有油水可以捞，MISS肖才不会干这个活呢。每次去领货，她都不验货不点货，每次数量不够，她就让别的部门先领，然后我们生产部的劳保手套数量就不够了，她就说过两天送。
　　往下按人头发总有人领不到的时候，没办法就找各生产线组长，让他们先省着点用。少不了被数落，领导这个时候就跟瞎了一样，如果跟他告状，那就说克服一下，这点事都办不明白，如果过半个月这手套也没送，工人不乐意，领导就会说那你怎么不催。横竖两头都是要打个嘴仗的。跟MISS肖对骂过，和工人组长咆哮过，和别的部门文员抢手套过，被领导推出去当炮灰过。

　　每当这个时候王贤都会想起前几个算命先生都说过的，说王贤有男人缘，现在想想这100多号人都是男的还有那个不争气的领导们，各式各样的都有，这缘分老深了！

　　每天面对一群这样的人，王贤的内心深处是厌恶的，她不知道怎么改变这种现状，赚到的钱将七将八够花，也没攒下来。

　　二姨家的表妹一毕业就结婚了，远嫁酒泉，都没有直通火车，每次都要倒车去北京再倒车去酒泉，所以二姨有次去看表妹后干脆住下就不回来了，妈妈本来就没有朋友，退休后，只跟住在附近的二姨接触，姥姥生了大姨，大舅，二姨，二舅，我妈，老姨。

　　姥姥的命很好，小时候是地主家小姐，不缺吃不缺穿，嫁给姥爷，姥爷是文人那个年代是青年才俊还当上了校长，在大家掰苞米赚工分的年代，姥姥依然做菜放酱油，姥爷发工资，米缸都没米了还去扯布做了衣裳，姥爷死了换大舅养。

　　大舅这个儿子相当孝顺，在政府工作，纪检委书记，娶个不识字的大舅妈，为人说话尖酸但是能干活，专门娶来伺候老妈的。逢年过节还经常有人给送礼，有次大舅不在家，有人送了一条大黄鳝，姥姥给大舅打电话告诉下班早点回家收拾鱼，大舅亲自挽袖做鱼给姥姥，等吃的碗底溜干净的时候，大舅问：这鱼谁送来的？
　　“不记得了！”姥姥吃饱了回她的主卧找健胃消食片去了。

　　姥姥的命好，子女也借到光了，大舅二舅还有最喜欢的老疙瘩老姨，都过的最好。其次就是大姨当了小学学校的校长，当然和我妈不是一个学校，我妈是小学老师，最差的是二姨，聋哑学校的老师，嫁的不好，被丈夫打，第一次离婚，儿子给丈夫了。第二次结婚生了我表妹，嫁的还是不咋地，在我表妹李悦高中时又离婚了。然后搬到我家附近住。
　　表妹在大三坐火车回家时和卧铺对面的男生互留了电话，一毕业就结婚了。嫁到了酒泉，男方是铁饭碗，国企工作，没什么工作压力，后来我二姨也跟着去了。

　　王贤妈妈在姊妹中本来过的日子算倒数第二，这下变倒数第一了，加上生活中少了个人说话，她一下子变得郁闷了，王贤每次回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上学学的比李悦好，怎么一下子就让人给比下去了呢。

　　刚才李悦还在电话里说，三姨，有时间和王贤一起来酒泉玩呀，我们这的糊锅可好吃啦！王贤妈妈说：咦？你不是在那卖内衣内裤么，咋这个时候在家呢。哦那个不挣钱，租期到了就不干了，正好没卖出去的内裤，我挑几个好的给你寄过去。

　　王贤妈妈就更不是滋味了，工作想不干就不干，还不是因为有老公养，回头看着王贤爸爸百无聊赖的在阳台抽烟，她就更来气了，抽抽抽，净知道抽！不知道问问去年相亲到底咋回事。

　　王贤爸爸也很不高兴，没消息就是没成呗，有啥可问的。看不得别人好就那我撒气，不够这话王贤爸爸没敢说，他是三脚踹不出个屁，王贤妈妈一嚷嚷，他就闷闷的下楼抽烟去了。

　　王贤爸爸又多哏赳赳呢，家里的灯坏了，一闪一闪的，跟夜店的灯球一样，王贤爸爸都不会换的，说要等灯全灭了才可以换。

　　冬天家里统一供暖，热的不行，王贤开窗户透气，都被爸爸骂了，说你虎啊，这气都是花了钱的。王贤心说我是假虎你是真虎。晚上憋的受不了，偷偷开了个条缝。自由智慧的冷空气。

　　小时候家里洗手间水管漏水，妈妈不知道怎么办，叫王贤去楼下叫爸爸。爸爸把洗手间的闸关了，从此就再也没开过。他们家用洗手间，都会准备个茶壶，在厨房接水，然后拿到洗手间倒进盆里，再洗手，当时漏水，都渗到楼下了。爸爸干脆把下水管拔了，在洗手槽下边放了个桶，桶满了以后，就用这个去冲厕所，所以厕所的闸也被爸爸给关了。

　　爸爸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整套自动生态系统被他切换成手动状态，所有的水都来自厨房，厨房有个酸菜缸，爸爸每天都会放水把酸菜缸填满，几十年如一日，乐此不疲。

　　王贤从小就知道将来找男朋友绝对不能找爸爸这样的，最起码自己要知道修水管，她知道把日子越过越好是一种本事，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但绝对不能越过越回去，还是故意的。她不想当行尸走肉。当然，现在还没男朋友，所以租房时，她都是自己修洗手间的下水管，隔壁大老爷们把方便面倒厕所里，也是她拿着一次性筷子通的。新买的房子有一天洗手间水槽下方角阀崩了下水管也漏了，她买了个新的安上，发现这个好像也不是很难么。

　　表妹李悦也知道王贤相亲的事，兴冲冲的打来电话，说你相亲咋样啊，王贤电话这头翻个白眼说，那都是去年十一的事了，今年十一都要到了，你才知道啊。又来我这显摆你的小确幸生活，我还挣扎在讨饭吃的生活线呢，跟你可比不了。

　　王贤从小就不喜欢表妹，小时候表妹去别人家就喜欢拿人家东西不松手，偏偏王贤妈妈喜欢在二姨面前装大方，就说这个喜欢就给你了。于是王贤的文具盒就这样没了。

　　李悦从小背的就是美少女战士图案的书包，王贤背的是姑姑用服装厂剩的牛仔布料缝的书包，后来姥姥抽奖中了个海尔彩电，还附赠个书包，书包还大大的写着海尔彩电，因为领奖在家附近，姥姥就顺手给了妈妈，王贤就一直背到初二，天天后背顶着海尔彩电四个大字，羞死个人，但是她也不敢说什么。

　　王贤家里从小到大就没买过什么东西，大米，油面都是大舅二舅老姨送来的，政府福利，他们吃不了，茄子黄瓜豆角是奶奶园子里种的，经常送。

　　衣服是姐姐的穿剩下的，姐姐大6岁。用的纸和笔是妈妈学校发的，那个时候用钢笔，后来小学六年级开始用油笔，王贤还在用钢笔，她没钱买，妈妈也不可能给她买，她用的橡皮都是妈妈从学校拿回来的，老式的，又黑又硬，擦个铅笔写的字，一层纸都被擦破皮了。

　　同学们都在用橡皮擦，用剩下的橡皮头，她偷偷捡过，不好意思在班级用就拿回家用。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在课间值日的时候偷了一块香橡皮，心怦怦跳藏到书包的书页里，然后回家看着这块橡皮，舍不得用，贴在抽屉靠里面的板子放着，偶尔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并不用，就是觉得别人有，她也想有，她不杀人不放火，就是偷块橡皮而已，王贤这样安慰自己。

　　没有零花钱买橡皮，买油笔，自然也没有零花钱买零食，所有小朋友下课后都会拿着5毛钱去买辣片，她陪着同桌也跟着去，回来就看着她们吃。

　　王贤妈妈跟班主任老师说：王贤特别乖从来不吃零食。班主任撇撇嘴说看别人吃不馋么，王贤妈妈就盯着王贤眼睛说：你想吃么，王贤说不想吃。李东阳妈妈就不会问她馋不馋，而是直接给她也买了个大世界雪糕，，外边一圈果味的冰，里面是奶油雪糕，她吃的是哈密瓜味的，李东阳吃的是橙子味的。

　　有一次班主任在班级发脾气，还特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王贤是个从来不吃零食的好孩子。所有小朋友都向她投来了可怜的目光。

　　王贤觉得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于是她学会了得瑟，用这种方式来强调她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她那个时候就经常跟李东阳得瑟。

　　李东阳是个大美女，黑长直，尖下巴还有虎牙，长相就是奶茶妹妹章泽天那种清纯。

　　那个时候奶茶妹妹没火呢，刘亦菲的金粉世家很火，大家都说她是刘亦菲，李东阳妈妈和王贤妈妈在一个小学当老师，小学时王贤妈妈就跟王贤说，不要学李东阳臭美，洗头发洗半小时怕压弯还特意把头躺在床边，王贤看了看妈妈那可怕的发际线，没吭声。回屋子写作业时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小子头，想象着自己留着李东阳那么长那么厚那么直的头发，然后也洗头洗半小时，香香的滑滑的......

　　初二的时候去姥姥家给了一个黑色书包，就是政府组织什么活动发的纪念品，有点像现在的登山包，从此王贤就告别了书包带给她的羞耻。那个时候王贤知道了黑色比彩色好看，因为黑色能遮盖羞耻。

　　初中大家开始有了男女意识，有人让王贤帮忙递情书给李东阳。王贤帮了，她不拒绝，觉得挺有意思，但是大美女没收，王贤也不是那种往人家桌子上一扔就跑的人，想了想就又给送了回去。然后人家要买吃的让王贤转送，这回王贤没干，告诉他找别人吧。她跟李东阳不熟！

　　真不熟吗，她俩小学五六年级在一个班，李东阳从别的班转过来，她俩一放学就一起回大备课室各找各妈，一起在备课室写作业。不过写完作业只有王贤出去操场玩了。李东阳还要去学画画学电子琴。王贤也想学画画。

　　寒假小学开课外，一个月30元可以学素描，本校老师孩子免费，王贤妈妈把她送去学，2B铅笔和画画纸王贤家里有妈妈从学校拿的，第二个月要学水墨画，要用油彩，王贤跟妈妈说了，妈妈从家里翻出来几个干巴巴的油彩，是姥姥家搬家收拾出一箱子不要的学生用的东西，王贤妈妈就搬回来挑挑拣拣，没想到还真有。

　　那几个干巴巴的油彩当然不能用了，妈妈也没打算买新的，王贤就说妈妈我不想学画画了，
　　妈妈也乐得省的接送了。

　　第二个月王贤就不学了，李东阳问她为啥不学，她就说我不想学油彩我想学漫画我想当漫画家。
　　老姨家的表哥有北条司的《城市猎人》，她特别喜欢看，那个是美术出版社印的删减版，为什么说是删减版呢，当时看到的叫侠探寒羽良。后来王贤看到了四订一合订本的翻译名字叫犽羽獠，比寒羽良厚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王贤重新看了一遍百老汇舞子的故事，知道都删减了什么了，她看了几次竟然就懂了。她在这方面意识上无师自通，比一般的孩子药早熟，听说早熟的孩子脑垂体停止分泌激素早，王贤好像觉得自己初中就没再长过个子，一直是156.

　　王贤从老姨家看的漫画书，然后得了巴瑟的跟李东阳讲漫画里的故事情节，讲寒羽良收藏杂志被阿香发现拿着大锤子追着打，李东阳很是羡慕。王贤觉得自己虽然学不了画画，但李东阳也没看过漫画书啊，心里又得意了起来

　　课外班办了几个月就取消了，李东阳妈妈就把李东阳送到别的学校老师开的课外班学画画，这回是学的水彩画。

　　王贤放学跟妈妈回家，几个老师在校门口分享哪有课外班，哪个离家近不用接孩子，有几个女老师听说李东阳学水彩画，也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了，一个孩子在那哭说不想自己回家，她妈妈是王贤的卫生课老师。

　　“岳姐！那课外班就在你家楼下，你咋不去让孩子去学呢？”

　　王贤妈妈姓岳，王贤心里叹着气，来了来了。

　　“王贤，你想学吗”王贤妈妈盯着王贤眼睛问，

　　“不想！”回答的干脆又明亮，现场的其他老师妈妈们都听见了。

　　“哎，孩子不想学，我也没招”王贤妈妈带着王贤接着往前走，

　　后边卫生课老师孩子还在那哭，“我也不想学！我也不想学！”

　　王贤回头看了看那个哭着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王贤第二月不学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