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你也梦见我》蓝莓鲸阿鲸

6、冬天的定义

　　自从苏璃18岁生日之后，她最起码能在食堂、电梯、超市…总而言之就是在基地里见到邬安常，主动笑一笑或者说个哈喽了。苏璃觉得这是自己成年之后的第一个成长。
　　这个变化可让男女两支队伍都炸了锅，八卦的气息在每次两人的招呼声中达到顶峰。对此两人的解释出奇的一致：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当然除了女队的厉琳和男队的李旭晨，他们见证了当年青梅竹马的诞生。离开地方队的这几年，四个人都很少提小时候的事情，甚至男队女队有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四人来自同一个体校，认识很多年这件事。
　　时间线的拉长并没有让并肩的伙伴更加惺惺相惜，大家都在新的环境里忙于寻找自己，慢慢的从前堆积的那点情谊也只能保持大家在一个集体各自安好。
　　厉琳和李旭晨虽然都不了解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年苏璃去外地不告而别的事却是小小的体校里不需要什么交情也能知道的事。所以现在两人的状态，任哪个知道点陈年旧事的人都更觉匪夷所思。厉琳和李旭晨第一次都很默契的觉得其实当个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也挺好的，总比他们只错过最重要的剧情的好！

　　十二月刚过两天，男队就踏上了冬训的旅程，出发去了嘉苏省淮北市的训练基地，也是青年赛的举办地。后来邬安常说总觉得淮北市是他运动生涯的第二个家，一年一半的时间都在那儿。
　　苏璃跟随女队也在一个星期后去往了更南方的城市，是坐火车要在路上准备好多顿饭的东洋市。这是苏璃第一次去这个城市，也是第一次的冬训。随着火车南下不断升高的温度让苏璃除了期待更添了些忐忑，陌生的城市，不甚了解的训练计划和一群还没有那么亲密的队友。苏璃在火车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忧虑到极点，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百天。她很想找个人问问，问问东洋这城市是什么样的，东洋的冬天是什么样的，问问冬训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很累很奔溃…
　　苏璃的胡思乱想在队长的招呼声中戛然而止，和队伍出行最起码要提前半个小时起身收拾清点行李准备下车。统一的服装，统一的行李箱，按部就班的搬运使得队伍在火车上也成为了亮丽的风景线。
　　到站后，潮湿温暖的空气铺面而来，这让上火车时羽绒服还在身上过冬的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出站时，正午的阳光夸张到需要动用夏天装备的程度。苏璃当然也没有想到亲身感受东洋的天气会这么不适应，毕竟她也在同样是南方的江中过了三个冬天。大巴车到达宾馆时已经是下午太阳稍稍收敛，舟车劳顿的大家也终于算是在东洋安顿下来。
　　两个人的房间，苏璃得偿所愿的和邓周周分到一起。说邓周周是苏璃最好的朋友之一，那应该是要从东洋冬训分到一个房间开始…

　　冬训从来都是运动员的噩梦。冬训的崩溃不光在于训练的强度还有管理之严格，时间之紧凑。这么说吧苏璃能抽出时间想起来给老苏和苏夫人打电话，经常是一个星期有一次就很不错。再加上海河队冬训晚上一般都会收手机，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再发回来，为了保证大家能好好的休息，确保第二天的训练质量。就算队里绝大部分都有备用机，但大家也都十分珍惜能休息睡觉的时间。
　　后来苏璃和邓周周一起回忆时，总少不了那一百天两个人的“同床共枕”。因为苏璃和邓周周分到的房间恰巧是这个宾馆最小的，为了让屋里活动空间大一些，两人就自己动手，把两张床靠里并在一起。所以苏璃和邓周周等于是每天都在一张大床上睡，感情可能也是这么睡出来的。
　　每天起床两个人风格惊异的闹钟音乐轮番轰炸。起床后互相打气“今天又是更累的一天”，一起吃早饭。技术训练的时候轮流被批评，一起因为力量训练不达标被罚。因为比赛打同一个位置，所以总免不了比较。但苏璃和邓周周丝毫没有影响感情，对于竞争都比较佛系的两人反而更加亲密。教学比赛轮流上场时会鼓励对方，录像分析时会一起给彼此提场下的意见，被罚被批评情绪沮丧时，苏璃和邓周周总会有个人去安慰状态更不好的那个。
　　每天基本都是三次训练，偶尔甚至是四次，每周和东洋队的教学比赛也不会少于三场。苏璃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有竞争意识的人，也开始在高强度的训练中迷失甚至怀疑自己。手术后的膝盖经常在训练中隐隐作痛，之前因受伤落下的身体素质训练也让苏璃跟上大家很吃力，教练组对苏璃的期望也无形中让苏璃的压力剧增。

　　苏璃在留言中写道“改变真的是件太难的事了”。

　　冬训好不容易熬到一半，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晚饭后全队在贺导屋里开会，大体内容就是计划为过年做准备。聊的是些轻松的话题，所以也就没有往日会议严肃紧张的气氛，一时间贺导小小的房间里也算是热火朝天。大家好像对冬训在南方过年都很有经验，苏璃却兴致不高，脑海里在想去年过年的场景，甚至会想去年过年时邬安常在外地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三年江中集训集体的生活让苏璃并不怎么容易想家，但那时苏璃很想过年吃到老苏做的年夜饭，也很想陪苏夫人打打扑克，虽然苏璃总是会输急眼。
　　晚上队长按时查完房后。邓周周关了房间的灯上床，和往常一样，她们要聊聊天才睡觉。聊天内容天马行空，聊天时长看情况决定，每次都是一个人说完但另一个人不再接话视为聊天结束，甚至有时候得不到回应是因为把另一个人聊睡着了。而这个更快睡着的人通常都是邓周周，苏璃经常会羡慕甚至佩服邓周周入睡的速度，邓周周也总是很引以为傲自己的睡眠质量。
　　“你说我们过年会休息几天呢？” 邓周周调整好姿势接着开口问。
　　“三天会有的吧，我这是第一次跟大家冬训欸。怎么样也应该是你比较有经验吧。”
　　“对哦，但往年好像也就是三天，初三就要开始训练的。但感觉今年的年夜饭比较特别啊，听队长们的小道消息好像是要准备节目的，还要盛装出席呢。”邓周周的消息总是很灵通，苏璃已经在相处的点点滴滴中感受到了。
　　很多让苏璃大开眼界的八卦，消息的速度之惊人准确度之高，都让苏璃怀疑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的邓周周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夜间谍的身份。明明两个人每天超过二十个小时的黏在一起，为什么苏璃就什么都没听说过。邓周周说这是她的天赋，她说自己从小这方面的触角就很敏感。当然还有就是邓周周在队里上下通吃，人缘极佳。所以她总说罩着苏璃这话确实不算大话。

　　在邓周周的带领下，苏璃和那些大姐姐的相处也越发自然。好多姐姐对苏璃评价是小绵羊的那种可爱，打球有种柔中带刚的气质。姐姐们训练之余私底下都很喜欢逗苏璃，因为苏璃是那种成为话题中心就会脸红的人，红到耳朵根的那种。苏璃刚开始在玩笑中会紧张，慢慢发现大家没什么恶意，也就没那么不自在了，当然是不过分的情况下。而且脸红这事确实不是她能控制得。这是邓周周有天晚上跟苏璃聊天时，苏璃说的想法。邓周周是想告诉她，和大家相处一味的迁就不会是最好的办法，感觉到不舒服要直接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你也有底线，这样玩笑才不会越来越过分。因为这天苏璃被姐姐们起哄表演过年节目时，节目类型越来越不靠谱，苏璃求救似的眼神落在邓周周眼里时。邓周周虽然马上嘻嘻哈哈地岔开了话题。但邓周周也知道苏璃应付这种情况是困难的，所以她不希望苏璃再面对这种情况。
　　苏璃是明白的，所以后来大家开玩笑时很少有让苏璃不舒服的情况了，因为苏璃学会表达她的底线。而和大家相处，尤其是集体项目中这么多的女生，是一门学问。苏璃深深体会到这一点。就算大家再团结，也是二十多个不同心思的女孩子。所以也由衷的佩服起邓周周的天赋异禀。

　　大年三十这天无疑是热闹的，大家美美睡了久违的懒觉后。吃过午饭就开始忙活起来。队长们提前就做好了规划，大家都按照分组井然有序的准备这个属于海河队的新年。过年的活动场地在宾馆的天台上，是苏璃喜欢的那种南方的露天楼顶。贺导特意提前找宾馆老板娘借了天台这两天的使用权和天台角落的小厨房。
　　苏璃和邓周周都不会做饭，所以理所应当被分到布置组。苏璃在打气球的时候甚至出了点汗，苏璃觉得有些神奇，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气温竟然会有二十度。更神奇的是一群本不会在这一天聚齐的人穿着短袖短裤有的人甚至穿着睡衣人字拖，在这个如此靠南的城市的天台上为即将一起度过的那几个小时忙碌着。苏璃觉得归属感这个词从那时起可以属于这个集体。
　　在傍晚来临的时候，大家开始聚在一起包饺子，贺导主动揽过年夜饭主厨的身份，在小厨房里带着两个打下手的姐姐忙前忙后。苏璃虽然做饭这件事一点都没有遗传老苏，但包饺子确实拿手的，可以说从记忆开始的那个除夕夜就已经在学了。包饺子是项很不错的社交活动，大家在分享自己家乡的包法之外，也在忙碌中交换聊天的对象和各种话题。邓周周那一圈的几个姐姐还把不同的糖果、硬币包在幸运的饺子里。年味儿并没有因为身处异乡而减弱，只是在不同而相似的场景中显现出来。
　　苏璃在紧凑的开饭前换装收拾的时间里给老苏和苏夫人通了电话，为了让他们放心也害怕一会年夜饭开始没时间回消息让他们着急，所以也提前打声招呼。几分钟的电话几乎都是老苏和苏夫人在电话那头说，苏璃在这头忙着收拾自己。最后苏璃在邓周周的催促下急急忙忙的挂断电话，但还是上楼的时候给他们发了消息说晚上闲下来给他们打视频。
　　苏璃和邓周周入座的时候，两张圆桌旁只有几个差不多大的姐姐。小辈总是要多等一会的，这点倒是在哪都通用。所以等教练们和慰问的领导全部入座时，苏璃和邓周周聊天的话题被迫中断，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是一些激情澎湃的讲话，也都坐好了注视着领导教练们。长辈们的讲几句已经让大家举了五次杯，苏璃那时是不怎么喝酒的，但苏璃一直都知道自己也不是那种一杯就倒的人。而且邓周周已经给苏璃打过预防针了，作为队伍里最小的妹妹们，她们年夜饭的任务是艰巨的。几乎要敬在场的每一位，成年了就不太能在这种场合喝饮料了。苏璃只祈祷姐姐们不用我干了你随意这种话来让自己学会酒桌文化。
　　年夜饭环节比苏璃想象的顺利，要去敬酒时邓周周会喊着苏璃一起，拜个年说几句吉祥话剩下的就听大家说就好了。大多数姐姐都不会让苏璃和周周喝太多，她们说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嘱咐两人少喝点，过年嘛，图个喜庆意思一下就好啦。即使敬姐姐们苏璃都是喝一两口，但也架不住二十个人每人都一两口。等苏璃再次安安稳稳坐在圆桌旁的时候，她已经有一点点迷糊了。邓周周让苏璃吃点水果缓一会，苏璃坐在位置上有些发呆，感受着凉丝丝的橘子顺着有些发烫的食道进入焦灼的胃里时，苏璃觉得自己是有点懵了，她本来不爱吃橘子的。现在居然也觉得这橘子酸的刚刚好。
　　苏璃发呆时想到了去年的此时的雪，想起老苏和苏夫人，想起客厅的窗花，想起了邬安常......苏璃给老苏拨通了视频她好奇今年春晚的节目，好奇没有她的除夕家里是什么样的，好奇小区里有没有人偷偷放烟花。
　　“老苏啊，除夕好啊！做的什么好吃的啊？苏夫人呢？”
　　“小璃啊，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喝酒啦？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晚上一大家子下馆子就没做饭，你妈在那陪你奶奶和小姑说话呢。”
　　“啊，我还以为你们在爷爷家吃呢，敬教练喝了一点，还没去年过年陪你和爷爷喝的多呢。你们也没看春晚啊，还想问一下今年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呢。”
　　“包间里有电视，爷爷说要看，没啥好看的也得看。你问爷爷有什么节目吧，就数他看的最认真。爸，小璃的视频给您......”
　　“爷爷，过年好啊，小璃今年不在家，但是红包可不能落下，回去您和奶奶要补给我啊！”苏璃向来是跟爷爷撒娇耍无赖的，爷爷从小最疼苏璃，说苏璃听话聪明，更长了副让人一看就稀罕的小脸。
　　“好好好，不用等回来，一会就让你爸给你发大红包，把我和你奶奶的也包上，啊。怎么感觉我们小璃瘦了，可得好好吃饭啊....”
　　苏璃在和家人的问候聊天中度过了有点无聊的年夜饭。准备进行联欢的环节时，苏璃已经清醒了不少。夜晚的天台没有刺眼的太阳也习上了微微的冷风，苏璃到房间去拿了外套顺便帮邓周周也拿上来了。回来时活动已经开始，教练们为了让大家放得开，也已经先离开小天台。在这各种小彩灯组成的灯光下，照耀着平时不常见到的大家的另一面。大家脱离统一的训练服装穿上放假都不常穿的服饰，化着在平时会突兀的妆，让苏璃有些惊讶又觉得可爱。
　　大家选的节目也五花八门，让苏璃觉得没看到今年的春晚也没什么好奇的了，大概也不会有这群人的节目更好笑更自由了。苏璃在邓周周和几个姐姐跳女团舞帮周周舞台直拍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邬安常：除夕快乐，苏璃。
　　苏璃愣了一下，其实来冬训以后两人也偶尔聊一聊天，互相关心一下，真的像老朋友一样的相处。苏璃愣神是想到了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和邬安常，有些感慨，原来又过了一年啊。
　　苏璃想着等周周跳完，她把直拍工作善始善终再回复邬安常。
　　邓周周下台后气喘吁吁的坐在苏璃旁边“怎么样，跳的还不错吧，但好好说这跳舞是真累啊！”
　　“本来跳舞就不轻松啊，但跳的真的不错，气质在线，直拍也很到位。我发给你啊，让你自己也欣赏一下自己美妙的舞姿。”
　　“可以可以，现在发我，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在邓周周的期待的目光下苏璃马上给她发了，但视频时长的问题，发送的速度有些慢，但发送的页面又不可以退出。五分钟后，邓周周提醒苏璃马上该她唱歌了。苏璃应了一声把手机塞给邓周周就准备上台了。活动过半，大家也越发放松随意，甚至很像是在KTV的包间。所以苏璃是坐在投影旁边的杂物桌上唱的。是陈奕迅的《爱情转移》，苏璃那段时间很喜欢陈奕迅的歌。大家都没有听过苏璃唱歌，所以在苏璃开口的前两句现场久违的有了一些安静。苏璃唱歌不算是有天赋，但确实是好听的，尤其是她唱这首歌。她唱完后居然有姐姐带头鼓了掌。苏璃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醺的红晕也深了一些。
　　苏璃下台后找邓周周要了手机，还被邓周周贴脸夸了好一阵。拿到手机想着回邬安常消息，苏璃唱歌的时候就想起来自己没回消息，是“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这句，因为每次听这句都会想起他。
　　“除夕快乐啊！”苏璃回复完就顺便打开朋友圈翻了一下。姐姐们的动态占领了苏璃今天的朋友圈，期间还参杂着老苏和苏夫人晒的年夜美食。苏璃刷新了之后，开始给姐姐们的动态点赞。发现芊芊姐的朋友圈分享了一个小视频，竟然有刚才自己唱歌的片段。苏璃看的时候看自己唱歌觉得有点别扭，好在只有几秒。
　　这时邬安常的消息也回复了：歌唱的很好听，你今天开心吗？
　　冬季在这一年有着不一样的样子，是苏璃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