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
不动和尚又被打吐了一口血。
他敢保证，这只阿修罗绝对是在公报私仇！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蓬莱是临海城市，为了控制损失，他们选择了距离海岸线约40公里的一座荒岛作为战场，并且准备了一些聊胜于无的陷阱。虫师如期而至，用死咒要挟阿伽难舍与天问开战，于是他们开始互演。
……理论上这样的。
不动架着加特林机关枪，以4000发/分钟的射速将密集的弹雨倾泻，枪管过热发烫，手臂被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发麻。但是一切在阿伽难舍面前，只是人类小孩挥舞着不合时宜的玩具。只见他轻描淡写地伸出手，子弹在接触到黑焰的瞬间熔化成了铁水，滚烫的金属液体飞散四溅，点燃了荒原。
火光中，阿伽难舍愉悦地弯起嘴角，这货根本不是在演，完全是想揍人才这么做的。眨眼间，他便消失在了原地，不动暗道不好，下一秒便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翻滚了十来米才堪堪停下，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只有这种程度吗？”阿伽难舍提着俱利伽罗走来，“不认真点会死的。”
“够了！”汗青怒吼，他掐住了一叶的脖子，属实演出了恶人样，“阿伽难舍，你不要忘了，能杀死他的并不是只有虫师！你再动我们的人，我现在就杀了他！”
阿伽难舍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下一秒，强风拂过，一叶震撼地睁大了双眼。
阿伽难舍竟一枪射爆了汗青的整个右臂！
鲜血溅到了虫师身上。这也太成功了，虫师用拇指蹭了蹭血迹，甚至还满意地舔了一口。
汗青踉跄一下，勉强站稳了身体，对一叶露出一个安慰性的微笑。
就在那一瞬间，一直被压着打的不动终于抓住了机会，从袖子里抖出了火箭筒对准阿伽难舍，“吔我六根清净贫铀弹！”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冲击中，汗青猛地抓住一叶，发动了传送阵。
空间一阵扭曲。上一秒他们还在血与火的战场，下一秒就来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整个画面实在是太魔幻了。不动和尚跌坐在地上，他的肋骨断了好几根，可能戳到了肺，已经站不起来了。汗青则是血染红了半边身体，他咬牙往断臂处施了个简单的火法，用烧焦伤口的方式止住了血。
他止血的动作忽然一顿，抱着一叶就地一滚，避开了来自身后的子弹。不动举着枪，勉强蹭着墙站了起来，面露凶色：“放开他。”
“你做什么？”
“这里不是天问，也没有医疗队。”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汗青，“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的安全屋。”汗青解释道，“我们不能直接回本部，要经过中转——”
回答他的是一发擦过脸颊的子弹，“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汗青定定地看着不动，不动也冷酷地对视。渐渐的，汗青身上的气氛变了，他不再抱有那种轻松的安抚人心的微笑，而是冷静地开口：“『放下枪。』”
不动的枪口颤动了一下，汗青又说：“『放下枪，你并不想战斗。』”
不动和尚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枪落地，整个人也沿着墙跌落在地。已经重伤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抵抗汗青给予的暗示，眼睁睁地看着汗青捡起手枪，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汗青？”一叶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幕。
汗青回过头来。这一会儿，他看起来又是平常的那个汗青了，一个普通、喜欢多管闲事，却又总是因为工作抓狂的社畜。他苦笑着对一叶说：“对不起，其实我是卧底。”
***
不动射出的那一发贫铀弹，威力足够摧毁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即使是在40公里外的蓬莱，也能够听到惊人的爆炸声响。小岛一片狼藉，树木倾倒碳化，沙子熔化成了亮晶晶的玻璃。
在废墟的中央，阿伽难舍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已经被贫铀弹烧焦到露出了骨头，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再生愈合。
虫迷恋地注视着阿伽难舍的身体，这样完美、强大的身体。但他并不能马上占据这具身体，因为他没有办法寄生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存在。他准备让阿修罗与辩才天自相残杀，把双方的力量消耗到一定程度，再趁机一举寄生。
“你在看什么？”虫师忽然察觉到不对，因为阿伽难舍看起来实在有些无聊，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星空，“不对，你在计算时间。你在等什么！你们有什么计划！”
“你中毒了。”阿伽难舍说，“他们打算毒死全部的你。”
“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换具身体就是了。”虫师笑出了声。
“那可不行，我找你也很麻烦。”
阿伽难舍瞬间斩落虫师的双手双腿，然后削掉他的下巴，直到做完这一切，伤口才喷出漆黑的血来。虫师痛苦地打着滚，阿伽难舍俯视着这只蠕虫，他埋藏在阴影中的脸有多么黑暗，那双金瞳就明亮得有多么怵人。
虫师怨毒地盯着阿伽难舍。他修复了自己的下巴，“如果主人死了，你也会遭到契约反噬，实力大减，我本不想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吞噬掉不完整的你也行。”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另一个虫师的个体打了个响指，发动了一叶身上的死咒。
阿伽难舍就这样冷眼看着他，不置一词。
冷风吹过，过了一会儿，虫师惊慌失措地瞪着阿伽难舍：“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杀死了他，为什么你没有被反噬？难道……难道他还活着？！”
“一叶不是我的主人。”阿伽难舍说。
虫师呆滞了。
不，不只是虫师，如果在场有其他天问的成员，他们也只会觉得是惊天霹雳。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阿伽难舍是被契约所约束的，至少有一叶可以束缚他；谁能想到在他们身边的，是一颗没有保险栓的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很奇怪吗？难道你听说过，有谁成功和阿修罗缔结了契约吗？”阿伽难舍反问，“也许有人这么尝试过吧，不过他们都死了。”
“可是——”虫师不甘心地想辩驳，可又清晰地意识到，阿伽难舍说的是事实。事态急转直下，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反应。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中毒了吗？”阿伽难舍咧开嘴角，看起来愉快极了，“因为你不会中毒死去，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结束的。”
他盯着虫师开始再生的手臂，再一次无情地削掉了它们！
“我以前也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东西。因为弱小，分散成无数个体，妄想靠这种方式逃避死亡。”阿伽难舍已经存在了相当久远的岁月，也许比人类的历史还要久远，“但这也是你的弱点。只要不一击毙命，让你活着，你就会抽取其他虫子的力量修补自己，这不是你能控制的。”
虫师绝望地意识到，方才阿伽难舍的举动是为了防止自己自杀。
“那么，像这样不断地抽取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阿伽难舍再次举起俱利伽罗，狠狠地刺进了虫师的膝盖，转了一圈，“你们会一齐死去，不是吗？”
文献对于阿修罗的很多记载都是错误的，但是唯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他们有着暴虐残忍的本性，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望早已深深地刻入他们的本能中。阿伽难舍为了留在一叶身边，压抑了本性、收敛了爪牙，几乎让人忘记了，这才是真正的他。
这才是真正的阿修罗。
不……不对，虫师忽然反应过来。即使压抑本性、背叛本能，即便如此也要留在一叶的身边，对于阿伽难舍而言，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个孩子肯定给了阿伽难舍什么东西，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虫师惨叫着说：“他给了你什么，让你听命于他？”
阿伽难舍一愣。
“我也可以！”虫师抓住了这个机会，疯狂输出，“他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只多不少。只要你能站在我这边，不，只要你能放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阿伽难舍有一点恍惚。
对于人类而言也许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对于长寿的阿修罗而言，其实只是发生在一个眨眼的昨天而已。那个小小的孩子在漫山遍野的梅花树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只为寻找自己的身影；然后他向自己伸出手，目光中充满着信任、孺慕、快乐。
他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睛，如群星般闪耀，是阿伽难舍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事物。
阿伽难舍的神色柔和下来。
虫师见状，露出劫后余生般狂喜的笑容。阿伽难舍点头，可以。他弯下腰，向虫师伸出手，接下来的话却叫虫师如坠冰窟。
“那就把你的眼睛给我吧。”
“只拿走眼睛的话，要多久才能杀死你呢？”
***
“我需要你的眼睛。”汗青说。
汗青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身受重伤的不动和尚被绑了扔在一边，骂骂咧咧，却毫无办法。期间一叶身上的死咒发动了，但是羽姬的羽毛替他挡了一死，在燃烧中化为了灰烬。
汗青说这句话并不是一个询问，也不是一个请求，他只是告知一叶这件事而已。
“你要它做什么呢？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不，不是这样的。”汗青苦笑着摇头，“我需要的就是你的眼睛。我需要用它去救一个人。我甚至可以告诉你那人是谁，是十二诸天中『他心天』，龙女钟心。只有同为十二诸天的你才能救她。”
“所以你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辩才天』。”一旁的不动忽然说道，“你加入天问就是为了接近辩才天，但是他实在是太强了，你没有可趁之机。直到这个小鬼加入天问，你的机会终于来了。你处心积虑散布阿修罗在天问的消息，想尽办法支开他，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就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愚蠢、弱小、无能、可以任你宰割的十二诸天。”
一叶：“这种时候也要损我吗……？”
“对。”汗青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一叶：“……”
“所以，”一叶轻声问，“欢迎来到蓬莱，欢迎加入天问，也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汗青再次点头。他忽然有点崩溃，“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其他可能，我也不会这么做……”
“行。你拿吧。”一叶说。
汗青和不动同时惊愕地抬头。
不动破口大骂：“天人之眼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那是与天人的契约，失去眼睛等同于违背与契约，结局只有一死！你以为以前的那些十二诸天都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啊。”一叶无所谓地说，“阿伽说过，我以前就是失去了眼睛才死的。”他转头催促汗青，“我觉得你最好在他来之前快点动手。”
“为什么……”汗青颤抖着问。
“你的理由很充分，没什么不可以吧？”一叶忽然弯起眼角，那真的是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而且，我一直希望他能得到自由。”
***
阿伽难舍愣愣地站在房间门口。
一叶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中，血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流了一地，已经快要干涸了。阿伽难舍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上前确认的意思。但是他周围的空间开始崩坏了，墙壁倒塌、地板碎裂，令人不安的狂暴力量正在急剧攀升，刺得人皮肤发痛。
阿修罗的爆发，绝对是灾难性的。其他人都已经撤到十公里外了，不是为了逃命，而是只有在那么远的地方，他的力量才会衰减，能被结界防住。
听说事情已经惊动了辩才天，对方正在赶过来，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收场。
不动没有撤退，他在稍微处理了伤势之后，就站在这里等着。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在这里站到最后，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汗青挖出了一叶的眼睛。
但是奇迹般的，崩坏在延伸到一叶身边时，忽然烟消云散了。
阿伽难舍终于动了。他跌跌撞撞来到一叶跟前，跪下来，动作轻柔地将他托起来揽入怀中。那是一个静谧而绵长的拥抱，仿佛只要没有人打扰，他就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不动震撼地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那个以杀戮为乐的阿修罗、如恶鬼般的阿修罗，正无声地流着泪。
不知怎的，这一幕让不动心里也跟着难受了。也许是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自己要负起一定的责任；但更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的阿伽难舍，看起来就跟个普通人一样。
一个失去了珍贵之物、变得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阿伽……”一叶虚弱的声音响起，“痛……”
阿伽难舍不敢相信，甚至不敢低头去确认是不是幻觉。
一叶慢慢睁开左眼，他不敢用力，因为一用力、被挖掉的右边就是一阵剧痛。最后，他也只是眯缝着紫色的左眼，虚弱地说：“汗青好像拿错了……他拿的是坏掉的那只眼睛……”
不动：……槽点太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
但事实上，阿伽难舍什么都没有说。
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背叛者的愤怒。
他只是再次抱紧了一叶，抱得那么紧，好像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