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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格桑花 ...

  •   秋风吹过,徒生一股凉意。

      傅琮挠了挠头,不自然地说道:“那……那我改日向她赔个罪吧,今日的确是我冒犯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爹说过,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女人低头!

      梁蝶听了这话,感觉有戏,她乘胜追击,循循善诱道:“傅公子,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今日如何?我让府中下人做几道好菜,咱们在院子中边吃边聊,你与如意有什么不痛快的都可以说出来,省的憋在心中烦闷不是?”

      梁蝶语气温婉,轻轻柔柔地说完这些之后,傅琮被她身上的胭脂香已经扑的找不着东西南北,只会跟着一块点头了。

      傅琮吃软不吃硬,就冲着梁蝶,他也会给沈如意这个面子的。

      于是他大手一挥,说道:“梁小姐,我看你是个好人,才应下来的,我可不是为了要给沈如意赔礼道歉才坐下来一同吃饭。”

      梁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傅公子宽宏大量,当真是君子呢。”

      傅琮哼了一声,“那是!”

      “是他个头!不去!吃什么饭?明天我就把傅琮给赶出府,我沈如意难不成还要求着傅琮娶我不成!定都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不嫌他傅琮身无长物家世贫寒,他还嫌弃我粗鄙不堪?梁蝶,你去告诉他,我不稀罕他那声道歉!”

      沈如意怒气冲冲地坐在榻上,苹儿一脸为难地望着梁蝶,梁蝶朝她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鱼贯而出,屋内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沈如意呼呼的喘气声。

      梁蝶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

      沈如意气梁蝶竟然和傅琮站在了一边,哼哼哧哧地往边上挪了挪,就是不肯让梁蝶碰到自个儿。

      她把玩着腰上的蝴蝶坠子,可一想到这坠子是去年梁蝶生辰时她特地买的一对玉坠,她与梁蝶一人一枚,心里就来气。

      她把蝴蝶坠子扯了下来,放在了桌上,“反正你如今都替傅琮说话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听听这话,多委屈呢。

      梁蝶一把拿起案几上的玉坠子,在沈如意眼前晃了晃,“这你当真不要了?不要我便拿走了呀,正好家里头那一只蝴蝶孤零零地躺在我梳妆匣子里,再拿一只回去给它作伴。”

      沈如意一听这话,立马坐不住了。

      她抢走梁蝶手中的玉坠,哼哼唧唧了半天,梁蝶也没听清她说什么。

      梁蝶一屁股坐在了沈如意边上,沈如意往边上挪了挪,姐妹两人挤在一张榻上,秋日黄昏的余晖有气无力地从窗子中洒了进来,梁蝶盯着沈如意,见她气鼓鼓的脸颊着实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伸手戳了戳沈如意的脸颊,叹气道:“真快呀,咱们在岭南的时候无忧无虑,自从回了定都,好似什么麻烦事都来了,如今连你都在发愁成亲的事了。”

      “谁能想到咱们军帐里头的‘霸王花’,如今也要成亲做娇娘了呢。”

      沈如意抱膝,望着窗外早已过了花期的无尽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眼底逐渐浮现出一层水雾。

      水光潋滟,但沈如意就是憋着一口气,不肯让眼泪珠子掉下来。

      梁蝶和她从小一块长大,自然知道她的德行,打碎了牙齿都要活血往肚子里吞,倔强、固执、不肯认输,又格外嘴硬,想从她嘴巴里听到一句服软的话,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那时候咱们刚来定都,规矩多难学啊,咱们都学过来了,傅琮那人你还不知道,就爱说些有的没的,怎么你也往心里去了呢?”梁蝶哄着沈如意。

      沈如意吸了吸鼻子,瓮声道:“我可没因着他的话生气。”

      只是突然觉得很委屈,但又说不上来。

      可能只是傅琮的那番话,让她突然想起来两年前刚回定都的境况了吧。

      一个在岭南军营里头长大的野丫头,连书都没读过几本,骤然闯进了全大周最金贵的贵女圈子,沈如意犹如一头小兽,莽撞、空有一身蛮力,在参加了两次宴会后,她那高傲、敏锐又单薄的自尊就受到了重创。

      于是她用了一整年的时间,读书、写字、弹琴、作诗学规矩,她习惯了阔步大走,但为了不在定都贵女面前丢脸,她顶着碗没日没夜地在院子里来回走,那时候沈府刚从岭南调回定都,扎根在了军帐中,沈如意便用了一年时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蜕变。

      第二年春日宴上,沈如意一身广袖流仙裙,惊艳众人。

      她的名声甚至都传到了太子耳中,彼时太子尚未娶亲,竟然也找人打听沈如意,消息传到沈万山那儿,沈万山放下手中的军棍,一脸恍惚地问道——

      “你们口中那贤淑端庄、貌美动人的女子,当真是我家玉儿?”

      谈及往事,沈如意和梁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前两年,过得可真他娘的难啊!”

      她们日夜担心哪里做的不够好,在定都贵女面前丢了人,以致于让父兄蒙羞,可如今好不容易混出头,沈如意也在定都有了个好名声,哐当一下,和亲的旨意来了!

      咚的一声,沈如意将脑袋重重地锤在了案几上,她麻木地说道:“小蝶,要不我还是去和亲吧。”

      梁蝶:!

      她赶忙道:“玉儿,那傅公子方才刚和我说了,要和你赔礼道歉,殊不知这男子一旦对女子生出了怜惜,约摸着离两情相悦也就不远了,玉儿,你加把劲,拿下傅公子啊!”

      沈如意听得目瞪口呆,她晃着梁蝶的胳膊,装作震惊地问道:“小蝶,我的好小蝶呢!你不是我的小蝶,你快把小蝶还给我!”

      “停停停!要被你晃吐了!”

      梁蝶叫住了沈如意,“玉儿,我从前没见过傅公子这个人,听你骤然说起要招他做上门女婿,当真是觉得不靠谱极了。”

      “现在你难不成还改观了?”沈如意双手撑着脸,巴巴儿望着梁蝶。

      梁蝶笑了笑,“可如今我看那傅琮,却觉得你与他相处,想来会很舒服,人活这辈子,找个人舒舒服服地在一块,两个人一块过总比一个人咬牙撑下去要快活,不是么?”

      梁蝶的长相和沈如意其实很不一样,若只看眉眼不看家世,定都再找不出比梁蝶美的女子。

      她生在岭南,说话时带着南地特有的吴侬软语,婉转柔情,再加上她体弱多病,时常弯眉轻蹙,弱柳扶风之姿犹如画上仙子。

      只是梁蝶不常出门,就算出了门也是来沈家找沈如意,因而定都没什么人知晓梁家还有这样一位美人。

      沈如意听梁蝶这样说,突然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小蝶,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瞧上傅琮了?”

      梁蝶双眸放大,片刻后,她用帕子蒙住了沈如意的脸,难得大骂道:“沈如意,你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梁蝶中气不足,能把这样一位病弱美人逼成这个样子,沈如意当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笑闹过了,梁蝶又提起正经事,她只问了一句:“傅琮要和你道歉,你听是不听?”

      可以说,这世上谁最能治沈如意,除了梁蝶,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去!怎么不去!我要让傅琮那孙子叫我爷爷!”沈如意豪气万千,气势冲冲地带着人去了傅琮院子。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沈如意和梁蝶姗姗来迟,苹儿早已带着丫鬟们布置好了饭菜。

      院子里头摆了一张小木桌,桌上的铜锅已经冒着热气了,傅琮从南方来,没见识过北方入了冬后爱吃的锅子,此刻正一脸新奇地盯着苹儿。

      沈如意见状,嘲讽地说道:“没见识。”

      傅琮:我忍,请客吃酒的都是大爷。

      梁蝶当着和事佬,把沈如意拖到了桌前,今晚上只怕有的闹,她便将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屏退了,沈如意故意挑刺,冲着傅琮阴阳怪气地说道:“人都走了,谁来伺候咱们呢?这儿还有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呢!”

      傅琮差点没忍住,但一想到今儿是他口出狂言惹怒了沈如意,便压下心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没好气地说道:“我伺候你!我伺候你这位大小姐可以了吧!”

      “哼。”沈如意高傲地落座,犹如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锅内的羊肉已经很香了,傅琮饿得不行,一阵咕噜声引得梁蝶和沈如意都笑了出来。

      一筷子鲜嫩的羊肉夹进嘴中,鲜得傅琮差点喊娘,但一想到他娘走了十几年,这要是一嗓子给喊出来,今晚上他也不用睡了。

      “这羊肉真不赖,我在岭南还没吃过这样鲜嫩的羊肉!”傅琮难得诚恳不带任何讽刺的夸赞某一样事物。

      沈如意一脸得意,“那是,这可是我在农庄上亲自养的羊,养肥了一刀下去,小羊崽子身上最嫩的肉被割下来送到府上,啧啧啧,定都没几个人能吃上这样好的羊肉,便宜你了!”

      傅琮一筷子羊肉停在了嘴边。

      不知怎的,明明是佳肴,被沈如意形容出来,就是很恶心。

      梁蝶叹了口气,想靠沈如意自个儿来拉近和傅琮的关系,只怕是痴人说梦。

      她便趁着羊肉入嘴的功夫,随口问道:“傅公子是岭南人吗?听你话里说起,你是从岭南那边来的定都?”

      傅琮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很快,他自嘲地笑了笑,“在下家境贫寒,流年不利,想来定都讨口饭吃,结果就被绑进了沈府,沈大小姐,麻烦你行行好,让我离开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都等着我回家呢。”

      沈如意瞥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这人嘴里就没一句老实话。

      沈如意爱喝酒,但酒品不行,喝几杯下肚就开始撒酒疯,出了沈府她是端庄贤淑的沈家小姐,可在沈府,她依旧是岭南没人管的野丫头。

      潇洒肆意,洒脱不羁。

      “小蝶,还记得在岭南,每年春天,咱们住的院子里头就会开满了格桑花,紫色的格桑花可真美啊,离了岭南,我就再没见过那样美的格桑花了……”沈如意抱着酒壶,醉眼朦胧。

      梁蝶没有喝酒,但她回忆起了在岭南快活的日子,也不禁醉了。

      她轻声道:“是啊,开在院子角落里的格桑花,矮矮的,不起眼,也不大气,可来了定都,就再也瞧不见那样好看的花了。”

      定都的花,名贵、娇弱,是插在瓷盏中经不得风吹日晒的花朵,她和沈如意,都是岭南来的野姑娘,不管做的如何多,格桑花就是格桑花,那是野地里的种子,在定都没有花期。

      “岭南有格桑花,定都也有定都的花儿,梁小姐,依我看,定都的牡丹不必格桑花差,你和……”傅琮嫌弃地看了一眼沈如意,略过了她,继续道:“你们也不必如此自我否定,我瞧着定都的那些姑娘,未必就必得上你!”

      梁蝶听笑了,她摇摇头,“傅公子又未见过定都姑娘,又何出此言?”

      傅琮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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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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