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87、流言

　　“起床了，爱撒娇的姐姐。”
　　钟洄捏着她的鼻子轻轻地晃了两下，又用手指在她的脸上不停地戳戳。
　　已经醒来的人摇摇头，闭着眼朝她噘着嘴:“亲亲才能起床。”
　　“你要是每天这么撒娇多好啊。”
　　钟洄亲了她一下，伸手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黎穗子坐起来后，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冲她张着手臂:“姐姐，给我穿衣服。”
　　钟洄从衣柜旁边回过头来，托着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每次被叫“姐姐”她都是现在这副样子，惊讶又开心。
　　她拿着衣服兴高采烈地把她从床上拉下来，偷笑着开始解睡衣扣子，在给她把内衣穿上之前，黎穗子低头不满地箍起她的下巴:“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钟洄低头很认真地给她系内衣扣子，说没想法是假的，只是需要装成正人君子罢了。
　　黎穗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扣着后脑把她按在了自己身上，又抱着她躺倒在床上，开怀地放肆大笑。
　　“你太坏了！”
　　钟洄从她身上起来，涨红着一张脸。
　　“我香不香？”
　　“臭死了。”
　　“好吧，那我可要穿衣服去吃饭了。”
　　黎穗子惋惜地叹息着从床上站起来，套上今天要穿的衣服，看钟洄还是没什么动作，她假装懊恼地站到床边:“你对我都没什么欲望了，你变心了，肯定是喜欢上李信缇了，不喜欢我了。”
　　“你为什么总说我会喜欢上信缇！”钟洄仰头瞪着她，心里又难过又委屈。
　　“我说着玩的，跟你开玩笑呢。”
　　“你只要心情一好，就开始气人！”
　　钟洄气鼓鼓地放开她，从床上抄起自己的剧本拉开门就往外走，黎穗子现在的状态悬在了半空中，可也只能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赶紧追了出去。
　　两人拉扯的场景正好被要去吃早饭的王瑶和李信缇撞见。
　　王瑶昨天被无缘无故地吼了一嗓子，看见这个场景就幸灾乐祸地走过来揶揄两个人:“你俩生气还分单双号啊？周末休息吗？”
　　“去，别添乱啊！”
　　即便没有人添乱，钟洄也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让黎穗子真正开始懊恼了。
　　吃罢早饭后，刚来到剧组，等候许久的李蔓立马就迎了上来。
　　“黎导，早啊。”
　　“早啊。”黎穗子打完招呼后才想起来她今天是进组的第一天，“你的戏份是……”
　　“黎导，我的第一场是下午开拍，上午我先跟着剧组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好，有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谢谢黎导。”
　　黎穗子微微点头继续带着刚才吃饭的那帮人往导演室走，钟洄在后面冲着她背影嘟囔。
　　“装得一本正经的，呸呸呸！”
　　“钟洄，我耳朵可灵着呢！”她在哄笑声中揽过钟洄，狠箍着她的脖子，“再呸我一下？”
　　“呸呸呸！”
　　猝不及防的低头，猝不及防的亲吻。
　　“你……”钟洄给了她一肘，一张脸红一阵青一阵的难为情。
　　众人心领神会地散开。
　　“对不起嘛，你刚才呸呸呸的时候好可爱，脑子就短路了一下，就亲上去了，对不起嘛。”
　　“反正你每次都有理由，不过咱们以后在剧组里别那么亲密，影响不好。”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不讲理由了，能不能亲你。”
　　钟洄哼了一声，转过身:“不行，这次必须得有理由。”
　　黎穗子偷笑一下，从兜里拿了一块草莓糖放进嘴里，绕到她的身前:“吃糖吗？”
　　“吃嘿嘿嘿”
　　“我们都乖乖的，不吵架了啊。”
　　黎穗子凑到她面前亲了上去，香香的草莓糖通过软软的舌头过渡到她的嘴里，糖刚刚到手，钟洄就咬住了她的舌尖，看着她哼哼了两句，仔细听就能听出来说的是什么。
　　“以后再这么不听话，就咬掉你的舌头。”
　　黎穗子疼得眨眨眼睛，又哼哼两声表示同意，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松嘴。
　　李蔓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三个人同时愣在原地，眼神交汇间钟洄赶紧推开她，后退一步。
　　黎穗子反应过来时，先是捂着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嗔怪地看她一眼，看着门口的李蔓时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有事找我啊？”
　　李蔓也反应过来了，她走过来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黎导，我想找钟洄对一下戏，听剧组的人说她在这里。”
　　“黎导，我跟蔓姐先出去了。”钟洄顺坡下驴。
　　“行，好好准备啊。”
　　两人出去后，李蔓就不再装成什么都没看到了，她小声地询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还请蔓姐帮我们保密。”
　　李蔓用审视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的笑容，让钟洄看了心里非常不舒服，她太懂这样的笑容意味着什么了，自从进组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在经受这样的笑容，这意味着轻视。
　　她崛起的势头太强，以至于流言蜚语也跟着不绝于耳，想不在意都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钻。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钟洄问道。
　　“没事儿……排演吧。”
　　因为这一句话钟洄一上午没顺过气来，很多人不敢明说，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换成黎穗子可能会直接怼回去，可她不是这种脾气，受了气只会憋在自己心里。
　　“钟洄，你在哪儿吃午饭啊？”
　　“在那儿吃。”她指了指平常吃饭的那间屋子。
　　李蔓看着往那件屋子里走的那群人，亲密地挽上钟洄的胳膊。
　　“我跟你一起吧，我进组晚，跟别人也不熟。”
　　“好啊。”钟洄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笑着答道。
　　走在前面的李信缇把身上的防晒装备脱了下来，甩了甩头发，漫不经心地拍拍在她前面走着的人。
　　“穗子，我给剧组定了饮料，要不要帮你定一杯抹茶的？”
　　黎穗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主动示好的李信缇，点点头:“好啊，谢谢啦。”
　　“不客气。”
　　进去以后，钟洄坐到了远离黎穗子的角落里，从饭箱里拿了一盒饭闷头吃了起来，李蔓本想坐得离那帮人近一点，可现在却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跟她坐到了一起。
　　黎穗子本想坐过来的，可想起早上两个人说的话，只挪了挪屁股没动地方。
　　“饮料来了。”张漳提着一箱子饮品吆喝着从外面进来。
　　李信缇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从那箱子里找出特意给她订的抹茶饮料，偷笑了一下扔给她:“你的。”
　　“吸管呢？”
　　“真是尊大爷！”
　　李信缇在箱子里拿了一根吸管，嘴上不满可却把那根吸管给插上了。
　　李蔓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敏锐地觉察出两人之间的猫腻，又看了一眼钟洄，带着点可怜和同情。
　　钟洄看到她的眼神便更顺不过气来了，草草地吃了两口就又扔下了筷子。
　　王瑶汗涔涔地进来，笑逐颜开地坐到黎穗子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穗子姐，椒姐过两天说要来探班。”
　　一口奶茶喷到了衣服上，她鲜少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刻，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时候，但听到任椒要来便失了分寸。
　　李信缇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不解地问道:“椒姐能吃了你啊？”
　　“离吃我也差不很多了……你不知道，平时椒姐和颜悦色的，可一进了剧组，看见不顺心的，脸一拉，在座的诸位没有一个敢喘气的。”
　　“穗子姐没两天好日子过喽。”
　　张漳见王瑶幸灾乐祸的样子，于是更幸灾乐祸地揶揄她:“瑶瑶，五十步还敢笑百步？”
　　“就是，还敢笑我。”
　　“椒姐是任椒导演吗？”李蔓小声地问道，眼睛都在发光。
　　“对。”
　　钟洄听着他们的谈笑风生，又听着李蔓在自己身边问东问西的，心里烦得很，起身想走。
　　“钟洄！”黎穗子在嬉笑声中叫住她，走过来拿着那个饭盒问她，“你怎么又吃了这么两口！”
　　“我吃不下去！”
　　老生常谈的问题又绕了回来，于是语气非常不善。
　　“为什么吃不下去！”
　　“我吃行了吧！”
　　她拿起那份盒饭往嘴里扒了两口，明显是在赌气。
　　虽说是吃了，但黎穗子看了还是生气，把那个饭盒放到桌子上，抓着她的胳膊压低着声音:“你又怎么了！”
　　“你抓的我胳膊很疼！”
　　“你到底怎么了！”黎穗子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我就不吃，你凭什么每天管我吃多少，我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不吃！”
　　“你又跟我发哪门子邪火！非得这么一天一吵你心里才舒服吗！”
　　原本热闹的房间因这两人突如其来的争吵而迅速冷却，刚才聊得热络的那帮人诧异地看着她们。
　　“我就是有病，没事找事，无理取闹，你满意了吧！”
　　“你给我说清楚，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别一天天的跟我打哑谜，我讨厌这个！”
　　“对，你有权利也有资格讨厌这个，讨厌那个，最好连我一块讨厌了。”
　　黎穗子被气得七窍生烟，她掐着腰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那么暴跳如雷。
　　“你把事情痛痛快快地说清楚，别每天找理由给我扣帽子！”
　　钟洄看着她的样子也心有不忍，明知道不是她的错，却把所有的脾气都撒到了她的身上，本来她的肩上就扛着整个剧组，每天都很疲惫，可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她更加精疲力尽了。
　　一想到这些，钟洄的心里就更难过了，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泪眼盈盈地望着他，想跟她道歉可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急得只有一个“对不起”的口型。
　　“你到底怎么了？”
　　黎穗子把她搂到怀里，拉着她去了剧组的另外一个没人的房间。
　　钟洄抱着她大哭，眼泪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衫，嘴里还不停地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不说对不起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哭的更大声了，但只是抱着黎穗子宣泄，对于那些明里暗里的小心思根本就难以启齿，即便说出来也只会让她陷入两难境地而已。
　　黎穗子用脚尖勾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双手擦去她铺满整张的泪水，心痛又焦急。
　　“怎么了？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做啊？”
　　“我们以后在剧组装不认识好不好，回酒店也不要住在一个房间里，吃饭也不要在一起，你平常也不要拿各种东西给我吃，有事情给我发短信打电话都行，反正我们不要再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接触了，行不行？”
　　钟洄抬头看着她，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也不擦只是在倔强地等待一个结果。
　　“谁又说闲话了！”黎穗子气急攻心，她就知道肯定是剧组人多嘴杂影响到钟洄的心情了。
　　“你别管这些，你答应我！”钟洄音量突然提高，她现在根本不是一个商量的态度，而是一意孤行。
　　黎穗子百般无奈最后只得点点头:“好，你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我先出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钟洄的背影只觉得烦闷，眼神瞥到桌边的那个饭盒，想叫她时却已经关上了门。
　　她拿着那个饭盒又走到刚才吃饭的房间，王瑶看她脸色不对便赶紧跑过来关切道:“穗子姐，怎么了？”
　　“去把这份饭拿给钟洄，告诉她我会遵守约定，不会在有任何逾矩行为，让她放心。”
　　“什么意思啊？”
　　黎穗子没理会王瑶的追问，环顾了屋内的人一眼，那一眼让他们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好像仵作的验尸刀一般，要把所有人从头到脚解剖开来。
　　“瑶瑶，顺便去查一下，到底是谁整天在背后乱嚼我和钟洄的舌根，现在太缺杀给猴子看的鸡了！”
　　李蔓听着这番狠话身形晃动了一下，转而低头继续吃饭，誓要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
　　王瑶一下就明白过来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其实她们的恋情根本就瞒不住，大多数人都是面上装成不知道，但背后议论的声音却不绝于耳，更不乏言辞含糊恶意揣测的人。
　　“我知道了，我先把饭给钟洄送过去。”
　　接下来一周左右的时间里，两个人便真的再没有工作之外多余的交谈，她们的交流仅仅是通过手机，不是异地却胜似异地。
　　王瑶最后也没找出来那只黎穗子要杀的鸡，杀一只是不管用的，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却堵不住大多数人的嘴。
　　黎穗子躺在椅子上午休，拿着手机看着跟钟洄的对话框发呆，她左右是睡不着。
　　“老婆，在干嘛啊？”
　　信息很快便回过来了。
　　“看剧本，你觉得我哪里演的不好啊？”
　　“不好的地方我已经在片场跟你说了很多了，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要继续拍，不然上镜没精打采的，效果不好。”
　　很久没有回复，在黎穗子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让她鼻头发酸的短信。
　　“姐姐，我好累啊，好想你啊。”
　　她这些天，就更是全身心地扑在了剧本上，由于进的是黎穗子的剧组，所以根本没有带一个助理，也拒绝了黎穗子给她安排的助理，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候场时就乖乖地在旁边等，吃饭时就自己找个角落吃，回了酒店就再也不出来了，像个孤独的影子。
　　可一进剧组就恢复成拍戏的状态，会跟对手戏演员说笑，培养角色之间的默契，会默默地排演好多遍，正式开拍时即便被连着CUT十几遍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憋着一股劲势必要把何沾演好。
　　“晚上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发出去之后又觉得不严谨便又加上一条:“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
　　“好。”
　　“睡一会儿吧，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