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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董文安了心,范咏稼这头却愁得很——这回“妹妹”不好哄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她努力劝着他不要发脾气,解释清楚人家只是关心两句,送猪头是为着道谢,再没别的意思。他老人家仍虎着脸,胸前剧烈起伏,要不是她箍得紧,只怕早冲下去刺人了。董文被丢开后,人都走远了,他还瞪着那头不挪眼。
      外头的人老老实实等着,范咏稼眼见日头不早了,耐心告罄,丢开手,板着脸道:“王爷是不信我吗?既如此,我趁早走吧。”
      这话见效快,刚还拿着架子的人,火气立刻跑了个干净。她不抱他了,他来抱,圈着她抓紧认错:“是我错了,家家,这不是你错,全是我错。是我小心眼,是我胡来,是我……”
      他比我小,我得让着他。他可怜,孤零零长大,我得多疼他!
      范咏稼劝服了自己,又怕太快给好脸色,他还要犯熊,因此绷着脸问他:“那还走不走了?”
      还好是这个走,不是她的走。楚王松了口气,忙道:“走走走,这就走。”
      也不省言语了,他对着外头喊道:“速速回府。”
      马车走得快,再好的马车都难免有些晃荡。
      楚王瞅着时机光明正大抱她,瞟来瞟去悄悄看她神色,试探着说:“家家,马车不稳当,我护着你。”
      这回范咏稼不害羞了,叹了口气,将自己靠向他。

      一波刚熄,另一波又起。
      昨儿醋一场,今儿一早,正一块用早膳呢,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姓廖的书生,递了帖子要见范公子或是范小姐。
      姓廖?
      楚王心里酸汁子似的,又不敢发火,只能定定地看着她。还好还好,家家眼里有惊诧,没有别的。
      他一这么想,又恨不得扇自己几下。褚焐啊褚焐,你怎能那样想家家呢,她可是最好的姑娘,怎么会一心两头惦记?
      好在家家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心思流转,只皱着眉犯愁,纠结了几息就决定了,坚定地看向他,带些不悦道:“王爷,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啊!他跟范咏金订了亲,怎么又找上我们来了?能叫人打发了他走吗?要有事,也该找范咏金他们去吧,怎么找这儿来了,诶,他怎么知道我们住这?”
      她念念叨叨的,楚王越听越高兴——嫌弃好啊!
      “我这就叫人传话下去,轰走了,往后再来,见人就打。”
      惜字如金的人,站起身,走到门口仔仔细细叮嘱了传话人,欢欢喜喜回来给她剥神仙蛋。
      范咏稼吃了一口,拧眉头盯着手里剩下那半个蛋,不解道:“就是寻常蛋和肉的味道,为何要这般折腾?”
      “耍些花招卖高贵,不可取。往后这些,全听家家安排。”
      范咏稼仔细一想,这大概是贵族们的排面,若是和平民百姓一样,吃个普普通通的鸡子,岂不是没面子。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讲究罢。

      两人才用完了早膳,又听得外头人来报:“禀王爷,那廖公子递了个信,要转交范小姐。”
      这样纠缠不清,难道是和范昭的事有关?范咏稼求助地去看楚王。
      楚王心里有了数,对着外头哼了一声,说道:“念。”
      那侍卫展开了信,刚要开口,又卡了壳,为难道:“王爷恕罪,这信……大不敬。”
      这倒奇了,以廖家一门心思向上攀的德性,廖归鸿就算自个有想法,也绝对不敢冒大不韪来得罪楚王。
      范咏稼还真是好奇了。
      楚王再哼。
      那属下立刻懂了,双膝跪下,尽量用平平无奇的语气念信:
      范咏稼,我知你家攀上了楚王,也知这其中龌龊。既你我有约在先,我便不计前嫌,劝服我父母亲长,择日求亲。只是范咏生媚上,已是伤风败俗。我廖家虽无权不贵,但清白名声不容玷污,望你洁身自好,爱惜羽毛,少招非议。
      属下念完,伏地不起。
      范咏稼听得恶心不已,撇嘴道:“这人怕是疯了!”
      楚王却哈哈大笑,笑过了,爽快赶人下去,转头拉着气呼呼的范咏稼安慰道:“只怕是上回房家的事,惹了人误会。这些人可真有心,连这都查到了底。家家莫气,当个拙劣的戏子瞧就是了。”
      他这一分析,范咏稼也“扯”明白了。
      他们男装在房家,外人只当楚王和范咏生是一对儿断袖,再见了女装的她往王府回,便把她当作那跟着范咏生升天的鸡犬。
      荒谬!
      但这也证实了,确确实实有不少眼睛,一直盯着楚王。
      这是范咏稼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明眼人都看到出楚王无心那个位置,也早就失了夺位的先机——朝中文武重臣,他一个也没交好,还因这坏脾气,得罪了不少。夺位别说一呼百应了,众人不趁机踩一脚才怪。
      为何他们仍要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呢?
      她这一纠结,无意中就问了出来,察觉失口,刚要道歉。
      他已经无所谓地推她坐下,仔细分析给她听:“我是不会眼馋那起早贪黑、不得好死的位子,所以皇帝不防我不弄我。但我身上有的,照样招人眼。兄弟几个,我最有钱,虽没有领兵,但京里身手最好的精锐,都在我这,行刺暗杀正经需要这个。只是我也没闹明白,按说谁想要这些,不该来交好我吗,为何要与我为敌?弄死一个我,这些东西,怎么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去,莫名其妙。”
      范咏稼抬手去掩他的嘴,斥道:“不许浑说死不死的,你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是是是,我听家家的。”
      范咏稼回头思索方才那疑问。
      楚王又道:“眼下那穿越之事,只差关键一环,兴许那里头有答案。家家,这两日,咱们等闲不出门,就在府里等着。牛鬼神蛇,一回捉个干净。我要娶妻生子,往后要正经过日子,实在不耐烦跟这些人打打闹闹,浪费辰光。”
      范咏稼抬头去看他,盯着他,眼里有哀求也有期盼,低声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护好自己。”
      楚王喜欢被人这样暖暖的关注着,尤其是被心爱的家家这样看。他摸着她指尖,诚挚回应:“你放心,我还等着娶你,我们好好儿过日子,活成八十老翁老妪,杖打不孝儿孙!”
      前头两句欢喜,后头一句又要找骂。
      范咏稼没好气地瞪他,骂道:“你怎么不盼点好的,儿孙好好教,哪会不孝?杖打又有什么用!”
      “是是是,都听你的。我信我家家能教出最好的孩儿。”
      范咏稼见他满心满眼都念着成亲,放弃了挣扎,主动说:“要不早些成亲吧,省得你不安心。”
      她松了口,楚王反倒不急了,笑道:“等这事过了吧,人手派出去了大半,等完了事,让他们好好操办起来。我要风风光光迎娶你,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褚焕娶了最好的姑娘。”
      范咏稼羞得垂下了头,她盯着脚尖,小声问:“那要不要去禀告一下你……太后娘娘?”
      楚王笑不落地,欢喜道:“她捎了信,让我这两天上山一趟,咱们一块儿去。她脾气也不好,但你不要怕,有我呢。我们对着吵,你也别慌,每回都这样的。我跟她,从来都是王不见王,你不用着急,吵着吵着就好了。”
      这样听起来,母子感情实在糟糕。范咏稼趁机劝道:“王爷,我想着,太后娘娘……心直口快了些,但她疼爱你是毋庸置疑的,兴许……她那样做……”
      “家家想说她是为了护着我,故意疏远吧。璎姑也这样劝我,她是母亲身边伺候的人,陪了她几十年,肯定不是胡言。我信这个,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欢喜又是一回事。见面就哭骂,我也软过口,但回回冷脸贴热屁股,怎么感动得起来?”
      唉!
      范咏稼叹了口气,反抓了他的手,有些纠结地道:“做父母太难了,尤其是背靠这样的家业。做儿女的同样不容易,我来王府前,已离家月余。你是不是听下人们报过我的抠门性子?我也想像别人一样大大方方,不要束手束脚。可没办法呐,一家子要在京里活下去,不精打细算,如何长久?每季一变天,我就紧张,生怕家里谁病了,那又得大笔开支。我就那样抠呀省呀,活成了一个铁公鸡,也就攒下来一百多两银子。我被人绑去思过庵,担惊受怕之际,这些心血就全让我的好娘亲,白白地送给了她娘家人。我也问过很多次老天,为什么会这样?”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接着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可能压根就没有为什么,他们想那样做,就那样做了,哪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痛。”
      楚王情不自禁抱住了她,安慰道:“既他们不管咱们怎么想,我们也不用管他们怎么想。等他们痛了,我们就不用那么痛了。”
      范咏稼并不赞同这样的互相伤害,但能体会到他曾经的心伤,脸贴在他胸膛,蹭了蹭,语气幽幽却起誓一般道:“往后我疼你,永远不伤害你。”
      楚王跟着她,一字一句重复。
      “往后我疼你,永远不伤害你。”

      某人自个不记得生辰是初几,好在随便问个人就能打听出来,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王爷的忠实追随者。
      一说起楚王的生辰,梦桃比范咏稼还激动,寸步不离跟着她细数往日盛况。
      “到了那一日,太后娘娘每回都派人送几回礼,从早到晚,隔不了多久又叫人来一趟。”
      “太上皇还在的时候,总会亲自给王爷写贺词,再送一箱子宝贝兵器。”
      “皇上登基前也年年来,如今怕是出宫不便了。”
      “大官们也来,只是……王爷有时候不乐意,把门堵了。哈……”
      梦桃捂着嘴乐,范咏稼不用问都知道,这个“有时候”只怕是每次都凑巧在那一日。
      不过越听越心疼他,对他来说,想要的不过是父母从来缺席的陪伴,是做他们的宝贝,而不是得到一箱子又一箱子冰冰凉凉的宝贝。
      至于堵门,一个“马腹”大人就知他心里多厌烦这样的虚伪应酬。
      那样的生辰,热闹、活跃了别人,自个只挣了憋屈,也难怪他会刻意去遗忘日子。
      范咏稼叹了一声。
      九月初四那日,范咏稼特意嘱托守夜的丫头,寅初三刻就唤醒她。
      小厨房丫头婆子都调令起来,赶在他起身前把四色八样早点倒腾出来。
      楚王头一回这么早见她,愣了一愣,再是欢喜道:“家家早。”
      他习惯了早起上朝,虽今日免朝,仍是按时起来。离天亮还要一会,家家平日是不必起这么早的。
      范咏稼指着盘中那四只小巧的包子,一对一对介绍馅:“这两只是素三鲜的,这两只是牛肉芹菜馅的。”
      楚王乖乖地夹起一只送进嘴里,这包子大小,正好是一口。
      “好吃,家家做的?”
      范咏稼含笑不答,又为他介绍下一样。
      她说一样,他吃一样。
      到了那一对碗面,汤色清亮,面大小匀称、色泽雪白,上面盖着一个煎得圆溜溜的蛋,撒着几点翠绿葱花。
      范咏稼把一碗送到他面前,自己也端过来一碗,偏头去看他,笑盈盈道:“往后我年年陪着你,为你做这长寿面,陪你长长久久的,一起高寿,看儿孙满堂欢欢喜喜。所以我不空口祈祝,我只用心去做,你说好不好?”
      楚王眼圈一红,嘴唇颤抖,憋住了泪意,脸颊抽动,笑得怪异,抿着嘴也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嗯”。
      他看着她,眼巴巴的。
      范咏稼拿起筷子,催他:“一样长的面,咱们一块吃,不要咬断,一气儿吃完,往后活到一样的岁数,好不好?”
      “好!”
      他应得干脆又响亮,拿起筷子,配合她的快慢,一点一点吃进嘴,直到面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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