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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幻化成风(全文—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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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不一样的夜晚
——就这么看着你睡觉,好像也不错呢。
人和医院。
“对不起,请问刚刚送来的叫流光的病人在哪里?”然美一踏进医院就直奔咨询台。
“沈流光?”护士小姐很快记起来,“太好了,我们还在愁找不到他的家人呢!你是然美对吧,他的手机上就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然美听到这里,不由怔住。
“他现在怎么样?”问话的是身边的莲华。
“被撞伤了胳膊和大腿,头有一点擦破,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的房间在507。”
推开507房间的门,那个纤细的男生静静地躺在一片洁白之中,缠着绷带的头偏向窗外,长长卷卷的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那个侧脸,看上去却是如此寂寞。
推门声惊扰到流光,他纳闷地转过头来,看清然美的时候,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
“然美,怎么是你?!”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流光欣喜地撑起来。
“别动,流光!”然美连忙过去扶住他。
流光刚想说什么,蓦地看见站在门口的莲华,一下子欲言又止。莲华也什么都没说,兀自靠在墙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复杂难懂。
“流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会发生车祸的?”
“没什么,是那个笨蛋欧吉桑啦,趁我过马路的时候朝我开过来。”流光轻松自若地推卸着责任。
也就是横穿马路吧。然美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不通知你家里人呢?”不知怎么搞的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她问得小心翼翼。
流光还是笑得一脸灿烂,“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嘛!”
“也是……”这样的回答让然美放下一颗心来。
流光看了一眼与他遥遥相隔的莲华,忽然对然美说,“然美,你有没有看见下面那个水果店啊?”
“水果店?”然美茫然,刚才一心只想着流光的安危,根本没留心附近的景物。
“我突然有点想吃水果哎,可以帮我买一些上来吗?”
“哦,好啊!”然美点点头,想吃东西对病人来说是件大好事吧!
然美从流光床边起身,却蓦地撞上莲华注视着她的灼热目光,但只有一瞬,他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提上暖水瓶转身朝门外走,“我去打水。”
然美的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涩,说不出原因,只能模糊地感到,是因为莲华刚才不经的眼神。
莲华闷闷地走到过道上,ALEX从后面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被打发出来做苦力?”
嗑嗒。莲华停下来,寒如刀芒的目光射向坐在过道里的ALEX。他朝那个男人勾了勾手指。
尽管那个手势有着羞辱的意味,ALEX还是顺从地走过去。
“呃!!”突然被莲华狠狠一脚踹在关键部位,ALEX痛得立刻弯下腰去。
莲华冷冷扬眉,把暖水瓶一下丢给他,“去打水回来。”
“你果真是S型的啊。”ALEX露出一个猥亵的笑,提起水瓶,手猛地一沉,“里面是满的啊!”
“把里面的水倒掉,再换新的回来。”莲华坐到椅子上,看也不屑看他一眼。
“呵呵,你该不会是不想呆在里面看自己的女朋友跟别人卿卿我我,随便找个理由出来透口气吧?”
“说够了吗?”
“呵呵,够了,那么不打扰你生气了。”
莲华走进病房,从背后关上门,定定地看着流光。
“你们果然在交往啊。”流光望着窗外,笑容落寞。
“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我没告诉她。”莲华两手插在裤兜里,姿态悠闲。
流光似乎压根没在听他说话,“即使你是她男朋友也无所谓,”他笑得无辜,但是在莲华眼里却很欠扁,“因为那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转过头来盯着莲华,“我和然美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远在她与你遇见之前。”
这句话让莲华一阵火大,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流光,忽然走到病床前,手臂威胁似地抵在床头的墙上。
一瞬危险的安静。两个人不甘示弱地对视,空气里弥散着冰冷的气息。
“你慢慢说好了,”莲华附身盯着流光,扯开嘴笑起来,“我才不会跟一个半吊子的小子计较呢。”
流光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色链子,神情无比认真,“我是不会放弃的。”
然美在这时推门进来,不解病房里冷冻的气氛。
“流光同学说绷带太紧了,让我帮他送一下。”莲华稀疏平常地笑道,退开时就势在流光脸上亲了一下,“真可爱,男生你也勾引啊?”
“哎?”然美不明就里地盯着姿势亲昵的两人。
流光使劲用衣袖照着被“玷污”的地方擦了又擦。看见然美,立马恢复成阳光般的笑脸,“谢谢,然美!”他从然美手里接过一大包水果,提到病床上,“太好了,要是没有吃的,我会很困扰啊。”
ALEX敲门进来,“不好意思,我是来提醒一下,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把水瓶放在地上,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莲华,“别忘了你十点半还要上工。”
然美抬手看表,这才注意到竟然已经十点了。
“然美,”流光微笑着对她说,“你早点回去吧。”
“可是……”
“我一个人没关系,而且,然美你看起来好像很累了!”流光凑过来,从上往下瞅着一脸困倦的然美,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怜惜,但是很快就回复到情绪高昂的笑,“你走后我就睡觉,明天一大早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会是然美,对吧?所以你也要早点休息好一大早来看我啊!”
不规则的阴影投射到白色的绷带和黑色的卷发上,那样的笑容,看在然美眼里,越是坚强却奇怪地越是脆弱。她下定决心,转向莲华,“莲华,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流光。”
流光从背后有点吃惊地望着然美。
莲华愣了一下,忽然认真地说:
“我也要留下来。”
不仅是然美,连流光和ALEX都吃了一惊。他的眼神和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然美望着莲华,半晌,听见他蓦地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悄然裂开的玻璃,“那我走了。”
“莲华!”然美赶到门外。
过道上,莲华的背影离她几步之遥,帮她挡住清冷的风。就在她不晓得该说什么的时候,莲华脱下自己白色的外套,回头递给她,“把衣服披上。”
“咦?不用了,你只穿一件T恤怎么行?”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莲华生气地把衣服强行披在然美肩上。
很暖和的衣服,还有离她那么近的温暖的身体……
莲华低头帮她拢好衣服,手指摩挲着竖起的衣领,嘴边噙着淡淡的笑。
“好了。”他说着,放开她。临走前,扶着楼梯扶手,回头朝然美抛去一个调皮的媚眼,“有事打我手机,我会马上飞过来。”
然美只能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他拐下楼梯不见踪影。
失神的时候,楼下传来莲华渐行渐远的喊声,“笨蛋!不要一直对着楼梯口发呆!”
然美回过神,不由笑起来,他没有生气呢,或者说,已经没有在生气了。
她放心地走进病房,微笑着坐到流光病床前,“流光,你一边睡觉我一边陪你聊天吧。”
“然美,你家里人……”流光担忧地望着她。
“不用担心,我会给他们打电话解释的。”然美苦笑,看来又得拜托明娜了。
“谢谢,然美。”白色的绷带下是虚弱又惹人怜爱的笑容。
然美默默地摇头。我答应过你啊,所以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那么然美,讲讲你小时侯的事吧!”流光侧头看着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时侯吗?嗯,让我想想……”
“善解人意啊~~~”走到医院大门口,ALEX在莲华耳边阴阳怪气地说到。
莲华充耳不闻地走到路边径直拦下一辆出租车。
ALEX心有不甘地俯到窗边,“干吗浪费……”
“SERANADE。”莲华只管告诉司机,自始至终当ALEX是个透明人。
望着计程车在小雨中开远,ALEX笑着耸耸肩。
SENARADE。
洗手间。
本来是想进来抽烟的莲华,此刻却是在洗手槽前低头一遍遍往脸上浇冷水。
该死的ALEX,搞得他火大!那个杀千刀的衰星!真想杀了他!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法律这种东西该多好!
拧紧水龙头,莲华两手撑在洗手槽边缘,靠近那面氤氲的镜子。
镜中少年的面孔,在微暗灯光的催生下,极其俊美却也冷酷得可怕。冰凉的水在那张脸上肆意蔓延,散发着丝丝冷气,刘海和耳鬓的头发被打湿了,凌乱地纠缠着。镜中的他就像一匹掉进冰窟,好不容易才挣扎出来的狼。
莲华讷讷地伸出手去,抚摩那面朦胧的镜子。不敢相信,那样冷酷得近乎残忍的眼神是来自他自己!怎么办?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种表情。
眼角挤进一个身影,是ALEX,莲华敏感地收回手来,用T恤的下摆胡乱揩干脸。
ALEX饶有兴趣地凝望着他。
“看什么,变态佬?!”莲华极其厌恶地瞥了ALEX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手够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听见ALEX在背后问,“许夜是谁?”
莲华僵住。
“他好像已经死了吧?”ALEX慢慢靠近,“我听说你认识他,于是不由联想,是不是你把他给……杀了?”
莲华猛地回身,一把提起ALEX的衣服,将笑得猥亵的男人哐啷一声抵在门上!
“呵呵,不会真是你杀了他吧?”看着呼吸渐急促,身体发热的莲华,ALEX意味深长地笑。
莲华的眼中风暴弥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拼命压抑着体内那股无比强烈的,嗜血的冲动!
“你看看你,”ALEX轻笑着按下莲华紧得发抖的拳头,“别忘了你是个人,难道你真想变成野兽不成?虽然那样好像也不错……不过,要是今天那位可爱的小姐看见你现在的模样,肯定会被吓傻的。她是叫然美?真是个纯洁可人的名字……”他一副唏嘘的样子挑了挑眉毛。
衣服又被嚯地拽紧!
“她是不是和那个许夜有点像?我猜应该是吧,都是那么纯洁又温和的人,这种性格最容易驯服桀骜凶狠的野兽。不过,真正的野兽都是既天真又喜新厌旧的,一旦最后厌倦,就毫不念旧情地把主人一口吞掉。”在莲华狠狠的逼视下,ALEX依然笑得轻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戏剧故事,万能的上帝在自己的房里抚养了一只幼狮,他很爱它,因为他一呼唤,它就会欢快地跑到他面前,但狮子长大后就露出了兽性,不但吃掉了主人,也毁灭了他的房子和所有一切。这个故事很有趣,是不是?”
莲华冷冷地盯了ALEX半晌,忽然一笑:“你讲错了。狮子没有吃掉倒霉的上帝……”他低头,瞥了眼ALEX的左脚,“只不过咬断他一条腿而已。”
露骨的讽刺让ALEX刹时白了脸,不过当莲华笑着抬起头来,他已恢复他一贯猥亵的常态,“对了嘛,这样才像我认识的莲华嘛!你还是更适合为所欲为的活法,老实说……”他暧昧地靠近,声音低沉,“那个叫然美的女孩,一副温室花朵的样子,看了还真叫人不舒服呢。”
莲华不置可否:“我现在很不爽,ALEX。”他松下紧绷的身子,倚在门上,“你不是跟我说有办法让我很痛快吗?”
慵懒又性感的表情,那么明确的暗示,让ALEX的身体一阵燥热。
“我有的是让你痛快的方法……”理智褪去,ALEX两手撑在莲华肩侧,忘乎所以地靠近。
“等一下。”莲华伸手挡开他,“我可是S型的。”他轻笑,半眯的眼里流动过恶劣却诱人的笑意。
ALEX露出恍然理解的表情,然后听见莲华懒洋洋地吩咐:“把皮带解下来。”
ALEX笑着松开自己的金属皮带扣。
莲华一瞬不瞬地盯着ALEX摘下黑色的皮带,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给我。”
“呵呵,你不会真想玩SM吧?”ALEX不明所以地把皮带递到他手中。
莲华低首端详手中厚实的皮带,极慢极慢地,将它缠绕在左手手背上,“你说……这玩意如果用来当凶器,会怎么样?”狼一样的眼睛虚起来,危险的目光凝聚在兴奋轻颤的睫毛下。
ALEX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还有五分钟就该上场了!他该死的跑哪去了?!”ANGELA对着一帮乐手火冒三丈。
大姐大发火,KENT赶紧起身,带着同伴出去寻人。
打莲华的手机,半天都没人接,KENT叼着烟,恼火地砸下手机盖。
“怎么打不开啊?”
KENT闻声望去,两个服务生正使劲儿拽着洗手间的门把手。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
“奇怪,门好像从里面抵住了。”
“是吗?没道德的家伙!”KENT噘着嘴强烈鄙视了一个,然后挽起袖子,嗵地一下撞过去!
门弹开了。KENT踉跄地栽进来,踩了一脚水,洗手间里面传来“唰唰”很大的冲水声。KENT和另两人好奇地绕进去,蓦地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
ALEX被莲华用皮带紧紧箍住脖子,整个头被压在水池里,水流被拧至最大,正疯狂地从池子里冲泻出来,地上到处是水。看不见ALEX的表情,但他的脖子已经一片紫色,青筋突起,处在窒息的边缘。然而只要ALEX的身体还有一点挣扎,莲华施加在他头上的力道就更大!
KENT猛回过神来,大叫,“莲华!你在干什么?!”
莲华这才过瘾地撤开手。ALEX立刻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跌坐在地,呛到喘不过气。
背对震惊的KENT,莲华轻松地捋了捋湿透的刘海。“放心,”他不屑地踢了一脚被他整得半死的ALEX,“这家伙死不了。”声音里透着的兴奋喘息,让KENT身后两个年轻服务生背脊一阵发凉。
KENT艰难地望着莲华,那种施暴以后还轻松过瘾的样子,简直冷酷得令人发指!
门外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场面有点混乱难看。
莲华抬头,冷冷地望了眼目瞪口呆的围观者,“很好看么?”冰冷的腔调吓得许多人立即噤声。
“呵呵……”缓过气来的ALEX突然没头没脑地笑起来,“莲华……你现在……一定觉得很痛快吧!杀人在你看来是件兴奋的事,你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做出这种事!真可怜……”他仰起头来望着莲华,“那位可爱的然美小姐以后一定也会被你弄伤的……”
KENT一把拉住火气又倏地蹿上来的莲华,“够了!你这个样子和ALEX有什么两样?”他在莲华耳边认真地说。
莲华居高临下,神色冷凝地睨着ALEX:
“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活过我满十八岁那天。”
“莲华哥!”
小志站在门外,看着眼前的惨相和ALEX颈子上被皮带勒出的吓人瘀伤,一脸的难以置信。ALEX偷笑。
看见小志惊恐的表情,这一刻,莲华简直想就地撕烂ALEX那个混蛋!
“这个家伙早该收拾了。”走到小志跟前时,莲华故做轻松地耸耸肩。
小志的样子还是呆呆的。
不知为什么,这种目光让莲华莫名惊慌,“干吗这样看我?”蓦地,他朝小志火大地吼,“不许你这么看我!”
当小志猛醒过神来,莲华已经扭头离开。
人和医院。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隐约听得见过道里护士偶尔走动的声响。
流光慢慢睁开眼,微侧过头去,凝视着趴在床头静静睡着的然美。月光清冷地洒在洁白的床褥和然美散在脖颈间的黑发上,它们好像凝固在时间里。
他小心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把校服外套极轻地搭在然美背上。
就这么看着你睡觉,好像也不错呢。
嘴角勾起稚气的笑,流光傻傻地坐在床上,就这么低着头,一直盯着熟睡的女孩。月色使他本就漆黑的头发更加黑得纯粹,白色的绷带斜斜地缠在有点不修边幅的卷曲头发间。他觉得不舒服,伸手扯松绷带,却好像一不小心拉到了某条伤口,吃痛得咧嘴。
“可怕的绷带……”他一气之下打算把全部绷带都拆下来。
吱呀——病房的门被犹豫地推开。
歪着脑袋扯绷带的流光蓦地看向门口。
随着不太确定的高根鞋的声音,一个身材纤细的美丽夫人站进房里。
流光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急速暗淡。
美丽的夫人迟疑着叫出他的名字:“流光……”
医院外的草坪上,流光和那位神情忧伤的夫人静静地站立着。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流光背过身不去打量后方的人,冰凉的夜风撩动他卷卷的黑发,他的声音和表情也是不可思议的冰冷。
妇人担忧地望着流光头上的伤和被风牵扯得早已松散的绷带,“绷带都松了,我帮你再包扎一下吧……”她朝流光的额头伸出手去,却被冷漠地避开。
她望着他,表情有点受伤,流光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索性把头上剩余的绷带全部扯下来扔进池子里。
“流光!”女子吓得捂住嘴。
额角的伤口裂开,一阵刺痛,流光皱着眉用衣袖去擦,袖口染了一层淡淡的血渍,再擦,这次血迹更浓了,他望着殷红的血,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它们越擦越多,于是一个劲擦拭着,直到被拉住。
“流光!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女子抱住他的臂弯,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为什么?”
“你不要……”美丽的夫人忍不住哽咽,“你不要总是这么伤害自己好不好?”
流光困惑地睨着她,放下手来,“我是因为痛才这么做的,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不擦它就行了。”
他果然很乖地没有再去动他的伤口。女子凝视着他,心中一阵痛惜,流光,她的流光,从来都是这么听话的。
“流光,你还是不打算回家吗?”她小心地问。
“那里不是我的家。”
女子抬头难过地看着流光,“怎么不是?”
“我觉得我在那里就像个外星人。”他咧嘴一笑。
贵妇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半晌,才温和地规劝道,“其实,那些都是小事,每一个家庭都会有一点小小的误会和矛盾。流水他,”她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其实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有一些任性,但是他本质并不坏……”
流光突然转过身,她被他紧盯的视线惊得都忘了要说什么。
流光的声音里总有着她再熟悉喜爱不过的孩子气,“我曾告诉你的那些事,从小到大,你是不是都觉得是我在撒谎?妈妈?”
那一声许久未听到的“妈妈”让女子的心一阵揪痛,“不……”她有点语无伦次,“并不全是……”
“是吗?但那些事,其实全部都是我在撒谎。全部都是。”流光打断她,口气忽然变得轻松自若。
贵妇人怔怔地看着流光,他转头对她淡淡一笑:
“所以妈妈以后都不必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去打搅你们了。”
“流光……”
“我要上去了。”流光抬头望着住院部的某扇窗户,“她一个人在上面……”
“流光,为什么你就不能明白?你这样会让我多担心?!”面对固执得像个孩子的流光,贵妇人的眼圈渐渐红了。
“可是然美也会担心的。”月光下,流光的微笑恬静动人,闪亮的瞳仁里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所以,我要快点回到她身边。”
女子忍着心痛,良久,缄默不语。
“我走了!”流光跑了两步,停下来朝她挥了个手。
“流光,”贵妇人蓦地出声叫住他,“……然美,就是那个女孩吗?”
一瞬安静,然后流光微笑着点头。
CHAPTER 25 秘密
——那只是喜欢,不是爱。
东林学院。
早上,然美疲乏地来到学校。
一辆机车刹在大门外,身后传来猎不客气的声音,“喂!”
然美回头,猎取下头盔坐在机车上瞪着她,“你不是到明娜那里去过夜了吗?怎么她没跟你在一起?”
“那个……”然美慌张地四下打量,忽然惊喜地指着公告栏前那堆人,“哦,明娜!她跑到前面看公告去了!”
猎半信半疑地朝公告栏望去,果然看见明娜和蒋泰山挤在人群里,嚷嚷个不停。他瞥了然美一眼,下车走到她面前,蓦地伸手扳起然美的下巴。
“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他虚着一只眼,有点恼怒地瞅着她。
“然美!!猎!!”正在这时,大嗓门明娜和柔道男蒋泰山排开人群朝这边跑来。
猎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抄进裤兜里,开走。
“咦?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明娜目送猎远去的背影,“他在跟谁生气来着?”
然美苦笑着望向前方,猎被从人群里蹦出来的小碧扑了个正着。
明娜难看地撇着嘴:“喂,蒋泰山,你们班那个小碧怎么像个棉花糖似的,一天到晚粘着猎,我都替猎觉得烦!”
“姑奶奶,那也不能怪到我头上啊!”蒋泰山一脸委屈。
“不怪你怪谁?”明娜插腰怒视蒋泰山,“是你把那条水蛭介绍给猎的吧?!”
“嘿嘿……我起先看那女孩还满可爱的嘛,再说猎又没有女朋友。要找到一个这么喜欢自己的人很不容易的嘛!”
明娜又强词夺理地驳了几句,直说到蒋泰山无法吭声了才心满意足地作罢,“对了,然美!”她这才想起正事,“你看了公告栏了吗?”
然美摇头:“有什么事吗?”
“啊!那你一定要来看!”明娜欣喜地一把牵上然美就往人堆里跑。
待她们排除万难来到公告栏前时,明娜指着相片上的人在然美耳边大声宣布,“发现一酷似莲华的极品帅哥!”
然美定睛一看,有点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莲华吗?”
照片里的人从上到下一袭黑色——半长的纯黑头发、黑色衣裤、黑色露指手套,只有墨镜是渐变的茶色。虽然无论是发型还是穿着都和阳光般的莲华大相径庭,但天生微扬的唇角在然美眼里却是那样熟悉。
照片一共有三张,第一张拍得比较远,他正与一些乐手走在一起,肩上背着的乐器箱不晓得是装的电吉他还是贝司;第二张离得近了些,是侧面,他的右脚踏在矮矮的花台上,正弓着背埋头系鞋带,尽管头发遮住了脸,轮廓却依然眼熟;最后一张只有他一个人,懒洋洋地靠着墙张望,正扯着手套。
然美蓦然想起什么,凑到第三张照片前想要仔细确定。
依稀记得,莲华的右手中指处,有一颗痣。
只可惜,照片里的人取下的却是左手的手套。
“怎么了?然美?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明娜连忙靠过来。
“哦,没有。”然美抱歉地笑,“只是觉得,真的好像啊,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我也觉得很像啊,但一定不是他,感觉就不同,”明娜很有把握地说,“而且也有证据证明这个人不是莲华。”
“怎么证明?”
“因为莲华是个超级大音痴啊!全校皆知!他怎么可能搞音乐嘛!”
音痴?然美愣了愣,可是,音痴的话又怎么会跳舞呢?
上午第三节课,才听说莲华没有来学校。想到昨天的约会是那样的结尾,然美不由有些歉疚,本想当面向他道歉,可是他居然没有来学校。若是以前,莲华不来学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自从他们开始交往,莲华基本上每天都来学校,尽管每次都迟到得离谱。
中午吃饭前给他发了N条短信,也没有回复。
她最后还是给他打了电话,得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轻轻合上手机,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点不放心。
下午五点,然美双手提着书包,站在车站,已经等了快一刻钟了,到莲华家方向的班车似乎来得不太勤。站上的人都陆陆续续上了车,只剩下她和另外三个人,一个疲惫的大叔无聊地打着哈欠,一对年轻恋人在身后嬉笑打闹。
“然美?”望眼欲穿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半生不熟的声音叫她。
回头,上次和莲华在餐厅遇见的男人正笑着朝她走来。不晓得为什么,这个男人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却让她有种阴冷的感觉。
瞥见然美拘谨的模样,ALEX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一副熟络的样子,四下打量,“莲华呢?”
“啊,就我一个人。”然美尽量笑得轻松,抬头时,蓦地瞧见ALEX脖子上骇人的瘀伤!又肿又青,粗粗的伤痕,就像正被什么蛇缠住一样。
“你的脖子!”然美一脸惊愕。
“哦,”ALEX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还不是莲华,真拿他没办法……”
然美唰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莲华?”
“没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ALEX抱以一个苦笑。
这次,女孩脸上的怀疑和惊骇更明显了。
ALEX不由皱起眉,小心地问:“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然美茫然地摇头。
ALEX看了她良久,终于像是沉了口气,“看来他在你面前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啊。”
“你的伤,是被莲华……”心中的怀疑,她甚至都没勇气问出来。
ALEX点头:“大概是我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了什么让他不舒服的话吧。这个伤是被粗口腰带勒成的。他生起气来就像兽类,即使你再怎么反抗也没用。只有乖乖等着他饶过你。”
然美目瞪口呆,连气都忘了出。
“虽然我是莲华的舞蹈指导,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我和他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过你知道的,他这个人,光是看一眼就会叫人忍不住喜欢。和别人不一样,对他,有时候你几乎……无法拒绝。”ALEX说到这里,眼里散出暧昧不清的笑意,语气变得不可思议的热切和卑微,“他冷酷起来的确让人吃不消,但是,有时他也会让你觉得非常……”他玩味般地顿了一下,“非常地离不开。这个,我想你也明白吧,”他饶有意味地看了女孩一眼,慢慢地倾身靠近,“只不过,你总是无法预测他下一刻会做什么。他是那种前一秒会很温顺,讨你的欢心,下一秒……”他的手指滑过脖颈间那道骇人的伤痕,“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地做出这种事的人。”
然美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恐惧袭上心头,不知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还是因为ALEX阴暗危险的口气。
“哦,车来了。”ALEX抬头朝不远处示意,“那么我先走了,如果见到他的话,记得帮我向他问个好。”他笑着摆摆手,留给然美的只有灰色的背影。
然美一个人来到莲华住的地方。
还是那样有点颓废的单身宿舍楼,一栋紧挨一栋,她只能凭模糊的记忆和感觉来确认。
应该是这栋了吧。
望着望着,她有些出神,刚刚才听到那样惊骇的言论,她却始终不愿将听见的事情同她熟悉的莲华联系起来。于是这一路上,一遍遍告诉自己,比起那个陌生可怕的男人,她有一千条相信莲华的理由。
这么想着,她小心地走进昏暗的过道,却突然被身后几道轻浮的声音叫住。
“喂,小姐~!”
然美纳闷地回头,四个抽烟的男生正背光站在大门口。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却听得出他们的不怀好意。黑暗中直勾勾的目光叫她不舒服。
“小姐,你好像不住这里嘛?”其中一个人上下打量着她,不正经地笑道,“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姐呢!”
“对不起,我是来找人的!”然美说完,匆匆转身。
“等一下嘛~~~!”刺鼻的烟味蓦地涌来,四个男生前前后后栏住她的去路。
两个男生堵在楼梯上,笑得猥亵,“你是来找谁的啊?”一面说着,一面逼近,“要不要我们带路啊?”
然美警惕地睨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背贴到冰凉的墙,“我……是来找莲华的。”她紧紧拽着衣袖。
四个男生突然顿住,面面相觑。
“你来……找莲华?”为首的男生稍微退开了一点,小心确定道,“你认识他?”
“我是他的……同学。”
“同学?”这次连询问的语气也迥然不同了,问话的人瞪大了眼,“你知道他住这里?”
然美谨慎地点了下头,“我曾来过一次,记得好像是在这里。”
四个男生再次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古怪。
“哦,他是住这里。”为首的男生抓了抓鼻梁,“你没走错。”
“呵呵……看见陌生人来我们一般都要问一问。既然你是他朋友,那就……”四人抬手做了个抱歉的姿势,笑呵呵地退开,“没什么了。”
见他们退到门外,然美回过神来,连忙跑上楼。
一口气赶上来,还不时地回头看,总算摆脱了刚才的虚惊。站在莲华的门前,她刚要敲门,却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
她轻轻地推开门,“……莲华?”
门刚开了一半,一道黑影倏地扑过来,然美惊吓得连忙后退!
她退到过道上,不顾一切地带上门。
“哐!”门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关上,然美背抵在过道的墙上,捂着胸口目瞪口呆地盯着铁门,门发出哐啷哐啷的震动声和爪子抓挠门板的噪音,那个穷追不舍的庞然大物如恐怖片里一样,仿佛就要破门而出。
她咽了好大一口口水,脑袋开始充斥着不切实际的电影镜头。莲华?!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她壮着胆子靠近了一步,门那边突然没了动静。接着,依稀听到房里一阵乒哩乓啷,很暴力的声音。
“莲华!!”她一惊,慌忙握住门把手,使劲想要拽门。
门出其不意地打开,然美一个没站稳,惯性地栽进来。
“然美?”
抬头,莲华好好地站在面前,正困惑地瞅着她。他套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宽松的牛仔裤,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在他身后,趴着一只黑白毛色,体格漂亮的哈士奇,个头已经是当初的三倍。莲华的一只脚正踩在它背上。看见然美,它优栽游栽地甩了两下尾巴,很兴奋地朝她吐着舌头。
“……恺撒!”然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那只原本巴掌大点的小狗崽忽然变得这么帅气了!
“一定是嗅到你的味道了,怪不得刚刚就那么兴奋。”莲华转过头去,没好气地瞥了恺撒一眼。
“不过,好厉害!莲华你把它养得这么大了!”然美凑得更近些,弯下腰,脸上是惊喜的笑。
莲华蹙眉,他很不喜欢她说的话,好像他是个什么狗保姆一样,但他又很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他草草擦着未干的头发,转身走进屋里。
“你今天没来学校,打手机也找不到人。”
“哦,手机?”他跪上床铺,在乱七八糟的被单里翻出手机,一看是关着的,又把它扔在枕头上。“我一天都在睡觉,所以就没开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对了,你的衣服!”然美从衣袋里取出莲华的白色外套,放到床上。
站在窗前,阳光充足了些,她抬起头来,这才看清莲华苍白的脸,嘴唇是干裂的紫色,他身上散发着沁人的凉意,模样看上去无精打采。
“莲华,你脸色看起来好差。”
“嗯?很吓人吗?”他用湿毛巾捂住自己的脸,用力地搓了又搓,“我好像还没梳头,我屋子里又没有镜子,你干吗这个时候过来?”毛巾背后传来嗡嗡的小声埋怨。
“不是啊,你是不是生病了?……那个,莲华,你把头低下来一点好吗?”
“既然难看又何必要……”还是他一贯坏坏的笑,声音却有点疲惫。
“莲华!”然美加重了语气,恳求地看着他。
莲华慢慢拿下毛巾,蔓着水气的脸尽管虚弱却丝毫无法抹杀那摄人的俊美。他听话地低下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神忧虑的少女,嗓音沙哑,气息却更加暧昧:
“……现在低下来了,你想干什么……”
没给他套近乎的机会,凉凉的手背立刻贴上他的额头。
伴随莲华郁闷表情的是然美惊讶的声音,“你发烧了啊!”而且额头烫得惊人!
“发烧吗?我也不知道,”他回答得懒洋洋,“今天一早起来浑身就热得不舒服,所以刚才冲了个凉……”
“冲凉?!你洗冷水澡?!”然美惊呼。
“服了你,冲凉当然是洗冷水。”
是我服了你好不好?望着跌坐进沙发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莲华,然美头痛不已。天哪,他怎么会这么没常识,发了烧不但不吃药,还跑去冲凉!
莲华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身体的不适在加剧,他难受地蹙着眉头,眼看就要一头倒在沙发背上。
“等等,你现在还不能睡,”然美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托住他下沉的脑袋,“头发没干就睡的话醒来会头痛的,而且也容易感冒。”
“哈?”莲华仰头望她,不以为然地挑眉。
“我替你把头发吹干以后再睡吧!”然美拿起窗台边的电吹风,找到插座插上。
莲华乖乖坐起来。电吹风开启的一刹那,热热的风拂过额头,头发被轻揉着的触感有种让他眷恋的惬意,他闭上眼沉了一口气。女孩白皙纤细的手臂每一次掠过眼角,呼吸就有一丝紊乱。头顶上方,然美似乎问了些什么,然而耳朵里灌满呼呼的风声,心不在焉的莲华却并没有听见。只有那近在咫尺的体温和充实感,让他不舍地抗拒着睡意。
然美的动作有些微妙的笨拙,手指很轻很轻的仿佛怕惊动莲华。是因为头一次给除了妈妈以外的人吹头发的缘故吗?还是因为对像是男生?或者因为对像是莲华?刚刚有对他说,“如果太热的话就跟我说一声。”但他没有回答。也许是发烧得太难受了吧?
柔顺的头发从指间穿过,摩挲着然美的掌心。今天莲华的头发意外的是纯黑色,像夜一样浓郁纯净的黑。她注意到他头顶那个可爱固执的头发旋,奇怪地让人老有想要拨弄的冲动。无论他的头发湿成什么样子,也无论他换成什么样的发型,最后还是摆脱不了那个头发旋的“支配”。有时候甚至只是一觉起来,再精心打造的头发都得认命地恢复成少年般的不饰雕琢。
望着那个可爱的头发旋,然美不禁悄悄笑起来。
将莲华在床上安顿好,然美站在屋子中间四下打量,“家里应该有感冒药什么的吧?”转身,莲华的苍白虚弱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衣柜里好像有。”莲华裹在被窝里,气息微弱地说。
“哦,你等一等!”
莲华歪着脑袋,勉强半眯的眼里映着跪在柜子前心急如焚的然美的背影。虽然身体难受得要命,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痒痒的感觉。
“然美……”
“什么?”然美一面忙着找药,一面回他。
“我真的不记得那是什么药了,可能是老鼠药也说不定……”
不会吧?然美欲哭无泪地转过头来,莲华软绵绵地躺在被子里,孩子样脆弱。
她站起来,决定下楼去买药,刚走到门口,就瞥见地板上和一堆CD碟混在一起的感冒药。
庆幸的同时,是对莲华生活状态更加的不放心。
好不容易才让莲华服了药。
“怎么搞的?身体好像又开始发冷。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只不过是发烧啊!”然美为他盖紧被子,“所以下一次发烧的时候请你有点常识,不要再去冲凉了。”虽然是对他强调,声音却体贴地放得很轻。
“对了,”莲华有点在意地问,“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然美想了想,摇头。
莲华眉心皱起,受不了地叹了口气:“你撒谎的时候脸绷得像僵尸。”
“唔……是有几个人,”然美只得交代,看了看窗外,一笑而过,“不过没什么,我说是来找你的,然后他们就让我上楼了。”
“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手啊,脚啊,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
“真的没什么,我很好。毫发不伤!”
“怎么会?你这么蠢,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莲华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有点不敢相信。
然美满脸黑线!无话可说。
“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说是我的……女朋友?”莲华有点期待地挑眉。
然美微红了脸,目光闪烁着将被子往莲华脸上一盖,笨拙地转移话题,“不要说话了,你赶快睡下吧!”
莲华笑着看了她许久,倦怠地闭上眼。
然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护着他。除了这么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他是那种前一秒会很温顺,讨你的欢心,下一秒……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地做出这种事的人。
静默间,ALEX的话又袭上心头。本来还在ALEX和莲华之间徘徊不定,然而此刻莲华在身边真实的存在,让所有诋毁的话在她心中都不攻自破。她并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对于面前的少年早有了先入为主的偏向。莲华的每句话,只要是他亲口说出的东西,她都仿佛被催眠般地坚信不移。
不久,床上的人逸出匀称的呼吸,小小的屋子沉淀下来。然美四下打量着,这里还她和上次来时一样,乱乱的但很干净。阳光集中在窗口一隅,地板上的金色长方形被渐渐地拉成了菱形,最终投射到沙发角落灰白的帆布上头。这是她头一次留意到帆布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对手生病了,恺撒只能趴在地上无聊地咬着布,一拖一拽,被布裹着的东西扑腾一下倒在地上。
她起身想要过去扶起它。厚重的帆布被恺撒咬在嘴里刷刷地一路拖开,全部揭开的一刹那,晃眼的白光一闪而过——
一把纯白的电吉他静静地躺在秋日傍晚的阳光下。
然美怔怔地站在那头。黄昏黯淡的光线下,它纯净得仿佛通体散发着萤光,像块磁铁牢牢吸附住她的视线。她半晌忘了呼吸。
蹲下来,小心地扶起它,阳光顺着它的曲线流动,在每一个弯曲的地方凝成白色的光点。手指抚过光滑的表面,她对乐器没有了解,却会没来由地觉得它好美。
盖上帆布,然美不由有点伤感,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东西却只能卑微地躺在角落呢?褪下帆布的时候明明如此光彩耀人,披上帆布后,它的存在,却似乎变成这个空间的一道创伤。
出神的时候,门开了,她纳闷地转头,短发的年轻女子手持钥匙站在门口,看见她,表情有些吃惊。
“……你好。”然美局促地站起来,隐约记得莲华曾称呼她“学姐”。
两个少女,一个站在这头,一个站在那头,就像电影里致命的定格。苏兰静默地看了然美许久。门开的那一刻,这个女孩正蹲在那把尘封的吉他跟前,沐浴在微弱的阳光之中,那样纤尘不染的表情,那样静谧的画面,竟叫她嫉妒起这个平凡无辜的少女。
苏兰把提来的东西放到沙发上,亲切地招呼道,“你是然美吧。我是莲华的学姐,叫我苏兰就可以了。”她调皮一笑,“当然,也可以和那家伙一样叫我学姐!”
苏兰的开朗让原本不太习惯面对陌生人的然美也轻松下来。
学姐看向床的方向,不满地噘起嘴,“太不像话了,女朋友来看他居然还呼呼大睡!”
“不是的,莲华他发烧了,所以……”
“发烧?!”好像听到什么破天荒的事情,苏兰扔下背包,一个箭步蹦上床沿,不客气地拍着莲华的脸,“喂!你怎么回事?!”
被褥中的人痛苦地皱眉,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学姐”,缩下去继续昏昏欲睡。
“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苏兰扳正他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有吃药吗?”
“吃药?”浑浑噩噩中突然想起什么,“……然美呢?该死!她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吗?”哑着嗓子,也不顾身体发冷,莲华一脸悲痛地撑起来。
“我没有走啊!”然美赶紧跑进他的视野。汗!如果真的走掉,第二天不晓得要被他怎么报复了。
苏兰一把将莲华按下去,“你不但发烧而且还发疯!什么叫丢下你一个人,我不是人吗?”
“学姐,你有点吵……”他将头蒙进被子里。
“你说什么?!”
远远地看着打闹的两人,然美会心地笑起来,那样的亲密没有芥蒂让她不由心生羡慕,要到什么时候,她和猎才可以像这样呢?
要离开的时候,苏兰主动要送她。
“没关系的,我知道路,一个人可以回去,不用麻烦了!”
苏兰利索地披上外衣,弯腰穿鞋,那架势明显已不容然美拒绝:“一点也不麻烦,这一带晚上治安不太好,”她别有用心地笑笑,悄悄说,“况且我还有话想单独跟你谈。”
莲华在床上偷听:“谈什么?”
“女生的话题。想听吗?”苏兰调侃地瞟了床上的人一眼。
“免了,反正还不都是意淫的话题。”
“谁会意淫你啊?少自恋。”
莲华在被子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地无银三百两……”
门口的苏兰顿时哑巴吃黄连。
“我人就在这里,而且还这么虚弱,用不着意淫,直接霸王硬上弓就好了……”莲华病泱泱地靠在枕头上,笑着望向门口,脸上透着虚脱的红色,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贴在耳鬓额前,那样子的确是“我见尤怜”,性感异常。
“懒得跟你说了,我们要走了。”面颊浮现一丝微红,苏兰牵着然美退到门外,还不忘叮嘱懒洋洋的恺撒,“照顾好你兄弟!”
门带上的那一刻,传出莲华受不了的声音:“饶了我吧……”
秋天一到,天就黑得特别早。刚出来没多久,夜幕已垂垂降临。
苏兰一直走在略前面的位置,一路上,然美都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就这样似乎刻意拉开了距离。
蓦地,苏兰开口问道:“你喜欢他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然美有些措手不及。喜欢莲华吗?这样的问题,在和莲华熟悉以后她几乎都忘了再问自己,也不想再问,她宁愿一切顺其自然。但,喜欢他,那是一定的吧,不然也就不会答应和他交往,不会答应和他约会。
尽管如此,她仍回答得不太确定,“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只要和莲华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快乐,好像回到从前。有时候会希望,他能够一直在我身边。”她笨拙却认真地描摹着内心的感受,“……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以叫做喜欢。”毕竟,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这么复杂又混乱的感情。
苏兰静静地听完,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微笑:“那样便是喜欢他了。”
是吗?得到了肯定,然美脸上露出释怀的笑。
“不过,那只是喜欢……”美丽的学姐突然话锋一转,用冷淡的声音,平静地告诉眼前的少女,“那只是喜欢,不是爱。”
然美哑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话中所指。
“只想他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快乐,那是幼稚女生的幻想。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白马王子,那就不要靠近莲华。因为他不是。等你接纳了他的一切,还可以情愿被他伤害的时候……”苏兰在这里顿住,目光烁烁地直视然美:
“总之,因为他是不顾一切的人,只有同样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才有资格爱他。”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然美坐在书桌前,笔尖在试卷上沙沙地写着,沐浴在橙色的台灯光里,湿湿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她有些心不在焉。
那只是喜欢,不是爱。
因为他是不顾一切的人,只有同样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才有资格爱他。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苏兰的话,当时学姐眼中的决绝,强烈得连夜色都隐藏不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她听懂了每一个字,却依旧懵懵懂懂?
能够说出那样的话,苏兰学姐和莲华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是她永远无法介入的吧?在那样的学姐面前,她发觉自己竟是那么渺小苍白。那种执著的眼神,极端的话语,将她死死地定在那里,好像背负着什么罪过。
还有,下午时遇见的ALEX,同样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的话。
被尘封起来的电吉他,酷似莲华的乐手,ALEX脖子上的伤,不顾一切的人……在莲华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她不了解的秘密?原来她一直都只是局外人而已吗?
手机忽然欢快地响起,然美蓦地抬起头来,屏幕上映着莲华的名字,她的脑袋唰地一下一片空白。
“喂,然美,你到家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哦。”
“真想敲醒你。”然美无精打采的反应似乎让莲华很郁闷。
“你……还在发烧吗?”
“现在感觉好多了。”察觉到然美口吻的异常,莲华有点在意地问,“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
“那么我挂了。”
“莲华!”她急忙叫住他,再一分钟也好,让她多听听他的声音。
“又怎么了?”他有点没辙。
“你……再陪我多聊一会儿好吗?只要三分钟就可以……”尴尬地双手握住手机,从来没有过类似撒娇的经验,她的声音不由越来越小。忽然有点害怕:莲华他会拒绝的……
电话那头沉吟了半晌,传来莲华无趣的声音:“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然美愣住,眼泪突然就涌到眼前。
“喂?”忽然没听到然美的动静,莲华感到玩笑似乎有点过头了,“怎么了?你在哭吗?”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很无聊……”
沉静三秒,电话那头冷不防地说:“说你喜欢我,就陪你聊。”
“嗯,”她机械地点头,“……咦?!你要我说什么?!”这才如梦方醒。
“陆然美!!可恶!!”
恼羞的咆哮让然美赶紧把手机拿远:“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吃惊!那个……”她手忙脚乱地应付莲华的怒火,不然明天到学校一定有得她受。
“陆然美!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答应和我交往?!……好吧,你没有答应,但你默认了!况且,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约会,为什么还跑到我家里来?!”
然美愣住。是啊,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当初舍不得拒绝他?为什么看不见他就会不安?她是笨蛋啊,她当然喜欢他啊,喜欢也罢,爱也罢,何必要区分得那么清楚?那种在乎的心情是不会错的,怎么能因为学姐的一番话就怀疑起自己?
电话那端的莲华依旧宣泄着积压在心头的不满:“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变得可爱一点点?!”
然美小心地吸了口气:“……莲华,你真的要听吗?”
“废话!快点!我等得快成化石了!”
“哦……我……喜……”她红着脸说到一半,手机突然嘟的一声,“啊,卡上没钱了!”她只听到服务台提示的声音,然后线义无返顾的断掉了。
CHAPTER 26 全校公敌
——想要一个人完全属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本来就是错误?
人和医院。
“流光~!该换药了哦~~”甜甜地唤着,护士小姐笑着推开病房的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傻眼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被子和大大敞开的窗户,纳闷不已。为了防止流光偷偷溜跑,他家里的人特意嘱咐医院即使把病房的门从外面上锁也没关系,那么,他是怎么跑掉的啊?这病房一看便知道是无处藏身的。
难道?!望着在秋风中呼呼飞扬的白色窗帘,护士小姐脑袋里蓦地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下巴立刻掉下三尺!她噔噔噔地跑到窗户跟前!
没有绳子,也没有人,而且这里是四楼……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磅”的一声,她猛回头,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带上,并传来快速锁门的声音。
她恍然回过神来,该死!那小子竟一直躲在门后!
“臭小子!!竟敢这么耍老娘!!”气冲天庭的护士小姐终于卸下其温柔伪装,冲过来彪悍地踢着门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那臭小子给她气受了,“快给老娘开门,否则回来有你好受的!”
流光斜倚着门板,沾沾自喜地听着里面的震动,贼笑道,“彪悍姐,二楼那个水桶欧巴桑暗恋你很久了哦,我去叫他上来英雄救美吧!”
“你敢!!”
他扣了两下门板,“拜•拜!”然后轻快地跑下楼去。
这么一开溜,一般来讲,不到下午五点钟流光是不会现身的,因为那个时候刚好然美放学后会来看他。有时候他在外面野得忘了时间(因为跑出来的时候是两袖清风),恍然想起来的时候会就近拉住某个大叔大婶,着急地问,“拜托!现在几点了啊?!”然后,不等人家回答,就全自动地扳着人家手腕用力瞅。
“啊~~~”他盯着某大叔的手腕,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大叔看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深表同情地摇摇头:“所以我才正要跟你说我没有表的嘛……”
流光住院这三天,然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据说,他还是任性地不肯和医生护士合作,那一口马鹿星语言和火星式作风把整个医院上上下下糊弄得团团转,这似乎成了他在医院最大的乐趣。
然美叹了口气,推开病房的门,果然,被子有一半掉在地上,人照样不知所踪。
唉声叹气的时候,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扣在头顶。
她抬头,流光自头顶看着他,脸上是满足的笑:
“送给你的。”
然美取下头上的帽子,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浅蓝色的鸭舌帽,漂亮的颜色,柔软的质地,不过,配在她身上会不会太惹眼?
流光但单腿倦着膝盖坐到床沿,鞋底满不在乎地抵在干净的被褥上。
然美举着帽子问他,“你买的吗?”看样子好像很贵,他哪来的钱啊?
流光双手撑在床边,笑容可掬,“我用手表交换的。”虽然那个老板死活不干。
“啊?为什么呀?”他居然用自己的手表去换来这个帽子送给她?
“反正也不是我的手表,”不以为意地说着,流光从床边蹦起来,不由分说地将然美推了出去,“我们出去逛逛吧,每天待在这里都快憋死了!”
然美低头查看流光的脚,庆幸他的伤势好得这么快:
“这样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她低着头自言自语,由衷地替他觉得高兴,却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流光黯淡的眼神。
下午五点左右,街上到处是放学的学生的身影。
一对身穿东林校服的女生从蛋糕店走出来,其中一个不由愣住。
“干吗不走?堵在门口干什么?”后面的女生噘着嘴推推同伴。
“……喂,那个,是不是陆然美和……沈流光?”前面的女生怔怔地抬起手,指向街对面。
后面的女生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一辆越野车驶过,她瞠大眼,终于看清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穿着和她们一样的制服,苍白单薄的少女,和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走在她身边,有着乌黑卷发的英俊男生。
天阴沉沉的。
陪着流光逛了这么久,也不明白他到底要逛什么。
有时望着流光,然美会莫名地发起呆来。总觉得似乎他们在很久以前曾经遇见过。他还是穿着黑色的制服,还是那样不甚规矩的穿法,玉色的皮肤,纯黑的卷发,明澈的眸子,活脱脱就是真人版的SD娃娃。虽然流光的作风很古怪,但他身上那种不修边幅的可爱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喜欢,可是,在他住院的这三天,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来探望过他……
不知不觉雨点簌簌落下,路上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看样子会越下越大的吧?”然美担心地望望天,他们两个出门时都没带伞。现在只好躲进一栋待拆的高楼避雨。流光靠在墙上,人蓄无害地笑笑,“最好是一直下。”
“啊?”
“没什么。”他走到然美身前,抬起手来,很专心地用袖口擦去然美头发上的一层水珠。
这个动作有些出乎然美的预料,抬眼的那刻,她整个人恍惚起来,这才注意到,流光,原来是这么高挑英俊的男生。
“怎么了吗?”流光放下手来,纳闷地问。
“啊,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笑笑。
正想着是不是该趁雨还没下大的时候快些赶回去,她突然愣住,错觉吗?头顶上方,似乎有盘旋的歌声……
“然美,你听说过ROOF BAND吗?”流光凑过来激动地问。
“屋顶乐队?”她曾听莲华说起过,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出神地抬头,螺旋向上的楼梯好似一个巨大的风洞,洞的那头是飞速运转的引擎,歌声被回旋的风送到耳边,几个调皮躲藏的音符,在凉凉的秋日,扇起一股带电的风。
“我找过好多次,但是一次都没遇上,你说他们会不会就在这个楼顶?”流光仰着头,一脸的蠢蠢欲动,“然美,我们上去好不好?”
“嗯。”看见流光那么兴奋的表情,她又怎么可能拒绝?
两人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脚步踢踢嗒嗒,靠近顶层的时候,歌声像是被谁点燃,火一样蹿烧起来,越发地清晰。
然美的心怦怦直跳!
那个声音,好熟悉!
“嗵!!”头顶突然传来破门而入的声响,接着是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你们!!不许在这里表演!!”
“啊,条子!!快闪!”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随即是拳头揍在肉身上的闷响,天台的门磅地一下大开!
然美和流光还在诧异之际,楼梯上方一阵轰响,几十双脚一涌而下,整栋大楼顿时好像有惊雷滚过!!
众多的年轻人闹闹嚷嚷地冲下来,惊人的洪水将还来不及闪躲的然美和流光冲开!
然美紧贴着楼梯扶手,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她身前飞快跑下去的歌迷,大气都不敢出。对面的流光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在拥挤的人流中,她看见调皮的他顺手牵羊地拉走这个人的围巾,摘下那个人的帽子……
无语ING……
“混蛋!!你们给我站住!”条子大叔被疯狂的歌迷挡在后面,刚刚还能露出半张脸,现在就像溺了水一样,只能高高地伸出张牙舞爪的爪子,“你们几个给我站……”
然美战战兢兢地目送疯狂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非常默契地配合以掩护他们的偶像!红发的年轻人一路夸张地逃跑一路背上他心爱的贝司,途中还吹着口哨,朝后面的三个同伴兴奋地招手。
恍然间,一道熟悉的人影从然美眼前闪过!
她震惊地转头——
泛着水光的黑色雨衣在楼梯拐角处掠过,轻飘的白衬衫,熟悉的茶色一晃而逝,还有……刚才她看得那么真切的,那抹顽劣又享受的笑。虽然他戴着墨镜,但是属于他的味道,属于他的气质,无法改变。
歌迷们热烈爱慕的态度,证明他便是这个乐队的主唱。
黑色雨衣的男生在下面第N个楼梯口停住,利落地仰起头来,“THANKS!I LOVE YOU~!”他朝可爱的歌迷们做了个飞吻,风一般飞驰而下。
尖叫和口哨声响成一片!
错不了,肯定是他!然美连忙奔到楼梯的阳台处,探头望向下面:
“莲——”
他率先冲进蒙蒙的雨中,拢上雨帽。豹子样迅捷的步伐,在身后溅起一路绚烂的水花。
心中的名字只来得及喊出一半,然美守在窗前,望着迅速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怅然若失。
东林的狗仔队号称无孔不入,学校的布告栏总是隔三差五就会贴出些比较震撼的新鲜事来,所以当猎跨下机车,又看到布告栏处密集的包围圈时,也只是例行不屑地撇撇嘴而已。
小碧自人群的缝隙中看到猎,一如既往地跑过来,带着一脸惊赫的表情,急急地说着些什么。
猎起先听得漫不经心,忽然被某个字眼刺到,脸色沉了下来,而且沉得相当可怕。
明娜站在布告栏的最前沿,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感到一阵芒刺在背,正进退不能时,忽然感到一股更强的压迫感袭来,高大帅气的身影来到她身侧。是猎。她不安地悄悄抬眼看他,他则死死地盯着布告栏上的照片,嘴唇抿得紧紧的,下巴也绷得紧紧的,全身笼罩着一层阴鹜。
不要,他的表情好可怕,明娜惨白着一张脸赶紧退了出来。
“明娜!”一个轻柔地声音远远地招呼她,但现在,这个声音无疑是致命的。明娜艰难地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睨着不远处那道纤细无辜的身影。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校园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古怪。冰冷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然美身上,她大惑不解地凝视着大家,本来轻快的脚步拘谨地停了下来。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那么奇怪,甚至……带着敌意?就连明娜也是那么怪罪的目光?
“……然美姐,”最后按捺不住的,还是大块头豆腐心的蒋泰山,他挣扎了一小会儿,才谨慎地问道,“你真的……在和沈流光交往?”
然美整个人定在那里。她好像意识到什么,迈开脚步,机械地走过来。同学们很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
中心处的布告栏上,贴着她昨天和流光在一起的照片,从很远的地方拍下来的,但很清楚地表明是他们两人。她望着这些照片,明明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此刻却感到某种危机,不放弃流光,就意味着她势必得成为东林的全校公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然美同学,我记得你明明是在和莲华交往的吧?”一个女生环抱着双臂,刁难地问道。
她看向那个女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理亏平白地说不出话来。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女生拍了拍布告栏,表情讽刺至极,“所以我才说最讨厌装清纯的女生了!”
终于有男生耐不住寂寞发言了:“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和沈流光在一起?起码给个交代吧?”
“其实你就是跟他私下在交往吧?我上次在辕门湖附近看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那个女的怎么看都是你嘛!”
小碧突然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蒋泰山,捂着嘴小声说:“那次他们真的是在约会?!”
蒋泰山没有回话,一副沉重的表情。他相信那次然美是因为不知内情才会和流光走在一起的,但如果她明知道沈流光和东林之间的矛盾,还继续和那个骗子在一起,而且还是在和偶像交往以后,那就实在太……
“喂,小姐,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了事的吗?”一个男生厌恶地撇嘴。
“千万不要用眼泪攻势啊!拜托!”
然美嗫嚅着张开嘴:“我并没有和流光交往,但他是我的朋友。”这是第一次,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和流光认识。一旁的明娜不由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那又怎么样?”刚刚发话的男生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陆然美,你又不是头一天来东林,难道不知道我们和风华是势不两立的吗?!你居然还说什么跟沈流光是朋友!”
一个女生也打抱不平地说:“猎还是你的弟弟呢!你这样明摆了是和他作对嘛!”
“莲华呢!他怎么办啊?被这么欺骗,他好可怜!”
周围的学生开始群情激昂地附和。
明娜徘徊在两难的境地,她没想到然美居然还和沈流光有来往,一方面是生气,另一方面是无奈。从立场上来讲她是支持她的同学的,但从感情上来说,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纤弱的然美硬生生地接受众人的口诛。
众怒难犯,蒋泰山也只有对众矢之的的然美抱以同情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在众多混杂的声音中然美细细的声腺毫不起眼,四面八方的攻击让她手忙脚乱,“如果让大家痛恨,要我道多少次歉都可以!对不起!但,流光他……是我的朋友!!”
周遭有一瞬屏息的安静。
“隐瞒大家,是我的错,现在我再也不想隐瞒了!流光他甚至也许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如果我再假装不认识他,他就真的太可怜了。”她抬头直视着所有人,目光明澈而诚恳,“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大家要这么讨厌他呢?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对大家做过什么,足以让你们每个人都如此痛恨他?你们也许可以很轻松地厌恶他,痛恨他,骂他,但是……”她的嗓音有一丝哽咽,“他甚至连你们的样貌和名字都不知道……”
校园的上空是更加沉淀的安静。
像幽灵一样冷眼旁观的猎,此刻正蹙眉望向然美苍白的身影。那样脆弱,却又是那样坚定而执著。面对如此多的敌意,那个女孩居然可以没有一丝埋怨。他开始心乱如麻,目光定定地停留在那道身影上无法挪开。为什么?她明明在替他最讨厌的人说话,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她对他一再撒谎,一再敷衍,只这些,就足够被他恨上几千遍都不为过,但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真的恨她?无论这个女孩做什么,他都注定无法抗拒,只能像吞下一瓶又一瓶苦酒般,一次又一次接纳她对他的伤害。即使他生气,他痛恨,他也只有不断地把盐撒在自己的伤口上。
沉闷的气氛继续扩散着。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
突然响起的猎的声音,不可思议地低沉冷酷。
然美怔怔地望向他,猎冷凝的表情告诉她,她又在无意中伤害到他了。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猎迈着缓慢无声的步伐靠近。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他狠狠地重复,眼神执拗。说什么下午是去明娜家,其实根本是和沈流光在一起吧!
面对这个问题,面对猎严酷的注视,然美的大脑一片空白。
猎冷冷地扫了一眼公告栏上的照片,忽然挥臂将它们全部扯了下来。
他翻看手中的照片,一张又一张,照片里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相视而笑……每掠过一张,他的眉头便拧得更紧。
“你以为你是谁?”他紧盯着她,冷嘲热讽,举起相片的手蓦地松开,“真无聊。”
呲啦啦……相片在猎转身的一阵风中无助地飘落在地。
冰冷的孤立,一个上午就形成了。东林是团结一致的地方。人人都非常默契地排斥着然美,没有人跟她说话,甚至没有人看她,体育课的时候没人愿意跟她搭档,连测验的试卷也绕过她直接传给下一个。最最令她难过的,是连明娜都故意回避她。但是她不能怪她,因为在他们眼里,她的确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只是立场不同,没有人真的有错,所以她不能怪任何人。她也尽量不去打扰明娜,否则她最好的朋友会为难的。
黑色的机车风驰电掣地驶进学校,强劲急速的风卷起一路落叶,校警卫从警卫室追出来,朝驶远的机车大呼小叫,“莲华——机车是不能开进校园滴——”
车子在离东林湖不远的草坪上停下,莲华扯下护目镜,跨下来,舒服地倚在机车上。从背包里摸出面包和牛奶时,一道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抖抖地说着,“学长请吃这个!”
一双白嫩的手伸到他面前,捧着一个精美的便当盒。
莲华正啃了一大口面包,蓦地看见这么让人食欲大振的东西,喜出望外地接过来,“哦,那真是谢谢了!”打开一看,果然是香喷喷得让人垂涎欲滴!
“学……学长,请和我交往!”女孩又猛低着头,递上和便当一样可爱的粉红情书。
原来是有交换条件的啊,莲华失望地放下便当,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女孩还真是满可爱的,只是头太低了害他必须要凑近点才……
他弯着脖子靠近,女孩一路将头埋得更低。
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凑得更近。
“喂,你头低这么下去我怎么看得见你的脸?”
有点没辙的慵懒嗓音近在耳边,女孩像触了电似地猛抬起眼来,正好撞见莲华靠得过近的俊脸,女孩的脸立刻烧得通红。
这样的女孩也会主动写情书啊,不晓得是被谁怂恿了。不过,看样子倒是跟小志满般配的。
“好,我会帮你介绍个非常棒的男朋友的。”他信誓旦旦地点头。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可是……情书是写给学长你的……”
“我还没那么厉害,可以同时交两个女朋友。”莲华抱歉地笑笑,“不过便当我收下了。”
女孩彷徨了很久,小心问道:“学长……没有看布告栏吗?”
“看什么?”
“然美学姐她……背叛你了啊……”
中午时分,最后三个男生也结伴走出教室,终于只留下然美一人在教室里默默地收拾桌上的课本,她收捡得很慢,希望能够错过食堂最高峰的时候。
“陆然美!”三个气势汹汹的女生出现在教室门外。
她转过背去,三个女生已经箭步走过来,把两大包纸袋里的东西统统倒在她课桌上,一大堆剪报、照片、资料、信笺扑簌簌地掉落,在她桌上堆积成小山。
“看看这些东西吧,不要说我们没告诉你沈流光是个什么样的混球!”为首的女生把空袋子扔在一边,挥袖而去。
几张剪报从边缘滑落到地上,她发了下怔,疲惫地蹲下来捡起它们,然后就像是有意要跟她做对似的,那些东西纷纷从桌上散落下来,她埋着头,不停地捡,不停地捡,却麻木又倔强地不去看那上面的文字和图片。
有个影子笼罩在头顶,高大的身影蹲下来,帮她拾起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抬起头来,凝视着莲华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好抱歉。
莲华利索地拾起那些东西,放进地上的纸袋里,递到她面前。
“你想看吗?”他问,“如果不想看,我就把它们烧掉。”
她点头。
天台上,风很大。
然美站在后面,望着莲华蹲在地上的背影。他用打火机点燃那堆纸片,望着它们在火焰里弯曲、烧焦、一点点化为灰烬,然后他站起来,从制服衣兜里掏出那几张被猎撕下来的照片,扫了一眼,扬手抛进火堆里。
风将火光抛洒到他俊美的脸上,零星的火星在他身边飞舞,茶色的头发顺着额头和耳鬓翩翩扬起。
“你不用介意,其实大部分人讨厌沈流光是出于一种集团心理。”呼呼的风声中,莲华轻松自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我虽然也讨厌他,但只是讨厌着好玩的,”他回头望着她,顽劣的笑容带着一点点宠溺,“他有点像以前的我,所以没办法真的讨厌起来。不过你还真是笨,为什么会让人拍到这样的照片,连我看了都觉得难受……”凝视着地上的碎屑被风刮得四散开来,他的声音如同溃散的雾气,沁人却落寞。
莲华……
然美愧疚地走到莲华身边,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他身上的热度像电流般从她手心漫上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心,有些忐忑。
莲华的睫毛微微颤动,身体里潜伏着一丝躁动,他有点狡猾地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纤细的手,被完完全全、反客为主地揉进他宽大骨感的手里,带着浓浓的依恋和占有的冲动。他需要这个女孩时刻在他身边,需要她带来的那种安详的陪伴,好需要,好需要……但是她无法如他的愿,所以他只好每天固定地往学校里跑。
想要一个人完全属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本来就是错误?
……
“喂,你会不会做便当?”莲华低头看着她,突然很认真地问。
转换太快了,然美的思维一下卡住:“便当?”
“我忘了在女友义务里加上这条了,明天记得做便当给我!我会在这个天台等你。”莲华发完号司令,潇洒地往楼下走。
“……等等,”然美追上去,“为什么突然要吃便当?学校的饭菜不是挺好的吗?”
莲华叹了口气,蓦地转身,这个突袭式的动作让然美本能地往后撤退,这一退就退到了楼梯扶栏处,背水却不能一战的地方。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很普通的举动会有如此夸张的效果,就像秦琴说的,“简直是大灰狼和小绵羊在谈恋爱”,这个比喻曾让他心头不止一次郁闷。不过眼下的状况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将计就计地贴过来:“每天给我做便当,或每天吻我一下,二者择其一。”他相当恶魔地、不讲理地笑道。
火焰般的气息包裹住然美。
“给你三秒钟,你不选,我就要选了……”
近了,更近了,莲华身上那种独特的混合着机车味和麝香的男性气息……
“我……选一好了!”然美傻笑着用手抵住他靠近的身子,庆幸自己还算没丧失理智。
“一啊,那就是吻我了。”狡黠地一笑,莲华直接闭上眼睛,泰山压顶地低下头来。
然美在心中大呼上当:才不是狼!根本是不折不扣的狐狸啊!
CHAPTER 27 孤立
——对不起,妈妈,我是不是很任性?
傍晚,然美推门回家,“我回来了。”
果然,大厅里亮堂堂却空荡荡的,以至她不起眼的声音也起了点小小的回音。
父亲总是要忙到晚上九点过才回来,母亲也多半那个时候才回家。猎昨天又是彻夜未归,即使他回家,除了早饭时间,她和他几乎都打不到照面,而他每次总是匆匆吃完就骑上机车扬长而去,能证明他的确回来过的,也只有半夜他房间的关门声。
“小姐吃过饭了吗?”兰姨从厨房出来,不冷不热地问道。
“我已经吃过了,谢谢。”然美将背包取下来,准备上楼。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站在楼梯口回头,父亲一脸倦怠地走进来。
“父亲……”她下了楼,怀里揣着要说的话,有些忐忑。
陆乔脱掉西服,靠到沙发上轻揉着太阳穴,“然美啊,”他看向眼前的少女,笑容很疲惫,又四下望了望,“猎还没回来吗?”
“他可能还会晚点。”然美在父亲对面坐下,吞吞吐吐不晓得怎么开口。
父亲吩咐兰姨热些吃的,今天开会一直讨论到七点,他还没来得及吃饭。
“你也吃点吧,总觉得你太瘦了。”陆乔抬头对女儿笑笑,隐约察觉然美似乎有话要讲,“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父亲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这周末吗?”陆乔大概想了想,“应该有,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星期五……是妈妈的忌日,”然美的语调小心翼翼,充满了期待,突然觉得不妥,急忙说明道,“我是说我的妈妈。”
陆乔的神色凝住。
“周六,或者周日,父亲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陪我去去看看妈妈。”她说得急切而卑微,害怕被拒绝。
陆乔回过神来,伸出大手揉了揉然美的头发,“那是当然的了。”
望着属于父亲的独特的宽慰的笑脸,然美感激地点头,“谢谢!”
一连两天了,同学们还是有意在冷落她,每到下课,她周围的座位上肯定是空荡荡的一片。莲华虽然来得很晚,但下课都会定时打电话过来,为了应付他的捉摸不定和突然转换的话题,然美不得不全神贯注,也就没多少时间分心去想其它。渐渐地她开始不那么灰心丧气了,每天努力做好分内的事,努力保持微笑,就算她能做的本来就很少,却要努力做得比以前好。
今天上午来到教室,发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直到课上有人替明娜请假,她才知道明娜犯了胃病上医务室了。
胃病?会不会很严重?
眼角映着空空的座位,然美一面心不在焉地做笔记,一面担忧地蹙眉,一节课老在走神。想要去看看明娜,但真的去了彼此会很尴尬吧?
然美在医务室门外徘徊了很久,直到校医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怎么了?被你那火暴弟弟欺负了?”他还记得眼前这个女孩,那时被心急如焚的陆然猎抱在怀里杀到他的办公室来。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那小子的姐姐,无论从样貌还是脾气看,他们压根就不像同根生。
“请问,陶明娜她怎么样?”然美往医务室里瞥了一眼,问得煞是小心。
“哦,给她打了针,现在还睡着呢,要不要进来?”校医推开门。
如果是睡着的,应该没关系吧。然美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明娜穿着单薄的衬衫,倦缩在被褥里,吐脏的衣服被换下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虽然睡着了,眉头依旧没松开,想必刚才一定很痛吧。
然美坐在明娜的床头,默默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这个总是风风火火,总是和男生们称兄道弟,总是为自己出头的,她从小到大最好最好的朋友。
现在这样的状况,明娜一定也和她一样苦恼吧。
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定可以像以前那样要好的。她在心里轻声念到。这是一个愿望,也是一道咒语。
然美从医务室回来,却在过道里被人拦下,准确地说,是被一只拖把拦下。
男生将拖把抵在她脚前,很例行公事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在做清洁,请绕道过吧。”
她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对方鄙夷的眼神下硬生生打住。
“扑通”,一只脚踢翻墙边靠着的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散落一地。
男生刚要破口大骂,抬起头来,却看见陆然猎脸色阴沉的倚在墙角。
“抱歉,我没看见。”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猎傲慢地扔下一句,“既然都脏了,重做一遍好了。”反正他的脾气向来不好,人缘也向来不好,也不在意多不好这么一次。
他一把拉住然美的手,践踏着“清道夫”的尊严,径直从过道走过去。
猎的动作还是很粗暴,一点也不温柔,走得很快,头也不回,留给然美的只有高大宽阔的背影,还有她熟悉的褐色卷发,它们有些长了,弯卷到他制服的领口处。
在楼梯口,猎冷冰冰地松开了手,漠然地下了楼。
然美站在楼梯口,望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英俊桀骜的面孔在拐角的地方转瞬既逝,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已经倔强地消失在视野外。
直到上午第四节课,明娜才从床上迷迷糊糊醒来,“啊,现在好多了!”睡了这么久的觉,更重要的是,逃了这么久的课,心情自然是大大地舒畅啦!
伸懒腰的时候,蓦地看见坐在她跟前,一脸糗相的蒋泰山。
“哇!!你干什么?!吓我一大跳!!”明娜赶紧下意识地做出自卫的动作。
“喏,”蒋泰山把制服递给她,“快点穿上,免得着凉!”
“我不要,我不要,上面被我吐得乱七八糟,还没拿去洗呢!”明娜连忙推拒,一副避之如蛇蝎的样子。
蒋泰山不耐烦地把校服强行披在她身上。
明娜大呼小叫地挣扎起来,“哇,你这可恶的混蛋,臭……哎?”她突然停下来,没有难闻的味道,本来被吐得一团糟的地方现在干干净净,只是有一点点湿。她诧异地抬起头来,“你帮我洗干净了?”像蒋泰山这样的粗人,她有点不敢相信。
蒋泰山吞吞吐吐地哦了一声,拍拍她的背,“快点下来上课吧。”
他走出医务室,从阳台上可以看到学校的正操场,他的目光扫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在红色的树胶跑道上,在那么多人当中,她看起来是那样不起眼。
第三节物理实验结束回到教室,他奇怪的发现桌椅旁搁着的纸袋。
“哇,泰山,是不是有女生暗恋你啊!”几个男生吹着口哨,半开玩笑地说。
“给我的?搞错了吧?”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期待。纸袋有些重,里面装的好像是衣服,他纳闷,发现袋子面上有一张纸条是写给他的:
“蒋泰山,这是明娜的校服,已经清洗过了,可以请你帮忙拿给她吗?如果她问起,请务必说是你洗的。
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他没有找到署名,但是不用想也已猜到是谁。那个人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没有写下名字的吧。他心情复杂地伸手进袋里,取出那件女生制服,刚刚才洗过,上面还有湿湿的痕迹。蒋泰山蹲在那里,抱着那件半湿的制服,半晌回不过神来。
“陆然美!手摆动起来!”狄仁在操场边上大喊,干脆还在原地手舞足蹈地做起了示范,“要像这样!像这样!”
单薄的女孩点点头,努力按照老师的话做。
蒋泰山摸出包里的纸条,小心地折了折,轻轻放进过道旁的垃圾桶里。
放学后,学生们背着书包,从校门鱼贯而出。
然美尽量放慢脚步,还是没有错过赶车的高峰期。远远地望着车站,候车的几乎都是东林的学生,她在其中看到明娜,她正穿着她为她洗干净的校服,这个事实让她莫名地觉得欣慰。
算了,还是不要过去了,明娜和蒋泰山都会很为难吧,况且她还会中途在医院下车,那样在大家面前就更不妥当了。这么想着,然美抬了抬肩上的背包,脚步坚定地步行起来。
猎的机车停在离大校门不远的地方,他本来已经戴上安全帽,却在要发动车子的时候要命地看见然美的身影。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在犹疑了片刻后选择了步行。从这里走到家吗?该死,不要跟他开玩笑了!
“猎,走吗?”身旁几辆机车簇拥着靠过来,飚车族的同伴询问道。
他没有回话,紧拧着眉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夕阳下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
她走向路边,人行灯亮了,她慌忙加快步伐跑过去,可是还没跑拢车辆便开始行驶了,只好一个人耐心地等在路边。
她抬头望着交通灯上闪现的倒计时。
51、50、49、48……
猎的眼睛虚了虚,如果剩下二十秒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站在那里,那么……他就去载她……
30、29、28、27、26、25……
一辆黑色机车忽然闯入他的视野,那辆机车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莲华的机车很精确地停到然美跟前。
“要不要搭顺风车?”他单脚支着地,手臂搭在机车扶手上,笑着问。
含笑的眼神让然美不由忆起当初被他载到希尔顿的经历。
“谢谢,不用了,”她笑着摇头,“我要去人和医院,就一站的路程,而且你也不顺路。”
莲华了然地点了下头,引擎短促地轰鸣,轮子蓦地在路面划出激烈的半圆弧线,黑色的机车就这么在原地帅气十足地180度掉头!
他一脚踏在地上,笑道:
“现在顺路了。”
车子驶到离人和医院一百米远的地方。
“你在这里下车吧,我怕万一不小心碰上沈流光会忍不住揍他。”
然美下了车,说了声谢谢正要离开,被莲华从背后一把拉住头发。
“呃,还有什么事吗?”她难过地别过头来。
莲华把她拽到眼前,貌似有点生气地扬着眉,“一点礼貌都没有,车子是让你白坐的吗?”
心想大概刚才那个谢谢他没听见,于是然美又稍微大声了一点,非常诚恳地跟他道了声谢。
“谁要你说谢谢?”他郁闷,“你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
保持这种姿势,然美自觉脖子都快酸了。诚意?她惯性地说:“你是要钱吗?我身上只剩三十块了……”
漂亮的桃花眼里喷出的火焰顿时像是要把她烤来吃了似的。
莲华最终放弃地叹了口气,硬邦邦地说,“晚上我来接你。”又低头看了看表,语带酸味地提醒道,“不许超过两小时。”
那怎么说得准呢?然美无奈地想,但见莲华一副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架势,还是连连点了头。
莲华有点不甘心地松开钳制,然美片刻不敢耽搁,赶忙走掉,到了路口,不放心地回头偷看了一眼,又正巧撞见莲华也抬头望向这边。
唔,好可怕!然美连忙转过头来,抚着胸口,加快了脚步,生怕莲华会在下一秒从后面逮住她。真是,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人,为什么有时候偏这么吓人呢?
到了医院,却赫然听到流光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消息。
“摔下来了?!怎么会?!”然美紧张地询问前台护士,“他有没有怎么样?”
“还好没有大碍,但大概得过些日子才能出院了。”
推开流光房门的时候,护士刚为他上好石膏。流光则一脸失落地目测着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的脚,哀号中,“惨啊,我以后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倒不错,老娘就将是第一个要宰你的人!”彪悍的护士小姐趁机恐吓道,扬起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流光惨兮兮地抱头做自卫状。
“啊,然美小姐,”看见门口呆楞的然美,彪悍的护士立刻化身白衣天使,“那么你们慢慢聊,我去隔壁病房看看!”
流光松了一口气,对然美微笑,“今天我很准时吧?”
然美疑惑地看着流光,为何他看起来不像是难过,反而还很高兴?没办法再那样奔跑的流光,不是应该非常地不开心才对吗?
她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骨折的脚,“痛不痛?”
“……当然……很痛。然美,”他突然坐直身子,倾身靠近她,非常认真地说,“我真是伤得最重的那个,对不对?”
又是淅沥糊涂的话,看着孩子气的流光,然美脑袋里千头万绪,心中凭空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会不会,是因为寂寞,所以才想留在医院里?
“里面没水了。”然美起身提起暖水瓶,“我去帮你倒些水来。”
走到门外,正好彪悍护士路过,“啊,水我去打好了!”她笑着接过然美手中的暖水瓶。
“那个……”然美迟疑着叫住护士小姐的背影。
护士小姐转过头,一流的服务微笑。
“请问,”然美支吾道,“流光他……是怎么摔下楼梯的?”
护士小姐朝她然美身后的楼梯扬了扬下巴,“喏,那就是案发现场。他下楼的时候摔下去的。”
下楼的时候,就这么自己摔下去的?那岂不是很不正常?然美不禁锁紧了眉头。
护士小姐抱着瓶子,继续说到,“那家伙还真是倒霉,他当时就在楼梯口,后面冲过来一个小男孩,你也知道这里的小朋友都是顶‘活泼’的嘛,”她反讽地笑道,“那小子……,哦,流小光同学他没来得及闪开,就这么骨碌一声……”她生动地做了个乌龟滚动的手势。
然美仔细听在耳里,又确认了一遍,“这么说他不是自己摔下去的?”
护士小姐有点没听懂然美的话,不过还是点头道,“嗯,他是借助外部作用力下去的。”
幽默的解释让然美扑哧笑出来,不过,真是太好了,是她自己多心了!
“你是……陆然美吗?”
身后,一道陌生柔和的声音唤起她的名字。
然美怔怔地转头。
站在走廊尽头,离她大约三四米的地方,一袭墨绿套装的夫人正微笑着朝她点头,陌生却温暖的笑容,让然美的心涌起一阵亲切的暖流。
站在洒满阳台的医院天台,然美忍不住打量身旁这位叫沈涵的高贵温和的夫人,她就是流光的母亲?她也有着一头卷曲的黑发,整齐端庄地盘在脑后,白皙的皮肤和明亮的眼睛,让她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加年轻。
“没关系吧,我只耽搁你几分钟的时间。”似乎察觉然美的视线,沈涵低头柔声询问道。
“嗯,没关系,”然美轻轻点头,她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位夫人,不想被流光的母亲讨厌,她显得有些过分拘谨和腼腆,“沈阿姨,您不去看看流光吗?”
“不了,看到我,他会不开心的。”美丽的夫人苦笑着摇头。
似乎是很复杂的难言之隐,然美问不出口。刚开始见到这位慈祥的母亲时,她几乎都快认为流光有个幸福的家了,可是……
“他的脚怎么样?”沈涵担心地问。
“据说没有大碍,只是要再住院一个星期左右。”
“那就好,”沈涵放心地点头,和煦的眼光落在然美脸上,“谢谢你照顾他。也许,也只有你能照顾好他。”其他人,无论是谁去碰他,都会被他逃开的,会逃得远远的……“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所以我没有资格见他。”她仰起头来,酸楚悔恨的声音飘散到夕阳的晚风里,“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然美心事重重地走到病房门前,刚要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流光双臂扶着门框,一点也不生气地抱怨,“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对不起,”然美把沈涵买来的水果篮提到他面前,“我下去买了些水果。”
“这种事情让彪悍姐去跑腿就好了嘛!哎,”他接过篮子,探头看着里面的水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芒果?”
“因为,你上次跟我说过啊。”然美随口诌道。
“有吗?”
然美一捶拳头,做顿悟状,“想起来了,你说梦话的时候!”
“我说梦话?!”流光瞪大眼,好像听到天方夜谭,“我怎么会在梦话里说起芒果?”
“有啊,”没想到流光会刨根就底,然美只好再度发挥不太丰富的想像力,“你说……芒~~~~果,芒~~~~果,就这样一直反复。”说完,她对自己的临场发挥满意地点了下头。
流光一脸嫌弃地皱眉,忽然又在意地问,“我没有说其它的吧?”
“没有没有。”然美连连摆手,哪可能啊?睡得像猪一样,除了鼻子里哼哼。她忙心虚地转身去剥芒果。
流光在身后沉吟许久,“然美。”
然美回过头,尽量露出无所谓的笑脸,“什么?”
“我想跟你说……”
流光望着她,目光变得犹豫不决。然美敏锐地觉察到那微妙转变的语调。
除了等待,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病房里突然一阵安静。
“啊,还是不行~!”流光忽然泄气地倒在床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下次……”他的声音细如蚊呐。
然美屏息聆听着。
“下次,一定告诉你……”
她站在窗前,迟钝地点了下头,卸下一身紧张不安。
待流光睡后她才离开。到了楼下才发现与跟莲华约定的两个小时还差了二十分钟,夜风有些凉,她站在路边搓着手臂,街对面的超市灯火通明,她想起可以趁现在给恺撒买些食物。
超市里,然美心不在焉地推着购物车,从医院出来,进入超市十多分钟,购物篮里还是空空如也。
流光的话,倒头来还是欲言又止。她觉得遗憾,却又无端地舒了口气。每当流光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似乎是很紧要的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矛盾地磕磕碰碰,尤其在遇见沈阿姨后。是不是神情无意中流露了蛛丝马迹,才让流光不得不咽下想说的话?
其实她还是胆小的,害怕听到不好的事情,害怕看到伤疤,所以宁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粉饰太平,也无声地拒绝了流光倾诉的机会。
又胆小,又卑鄙。
站在宠物食品架前,麻木地审视货架上一排排罐头食品,鲜艳可爱的包装终于慢慢让她专心起来,视线走到架子尽头,蓦地落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上。
是那个叫ALEX的前辈!
他背对着她,正在收银台付款。
他拿了烟,转身,然美立刻下意识地躲了进来,超市的门开了,待她再次探出头去的时候,那个男人萧瑟的背影,踩着一高一低的步伐,消失在夜色里。
好像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可是,为什么看见他就会平白地害怕?
是因为他说过的关于莲华的话吗?她终究还是很在意的,而且怯懦地选择了躲藏。
就如同流光,她本来也有好几次机会可以亲口问莲华,可是每次都败下阵来,但不是由于莲华的拒绝,却是因为自己的懦弱。
恺撒常吃的那个牌子的罐头被放置在有点高的位置。她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好像……呃,勉强够得到……
“咣!”罐头一个没拿稳,从白色的栏里掉了下来——
啪地一下,被一只手轻巧接住。
“同学,你怎么这么爱出状况?”揶揄的笑声。
然美抬头,莲华倚在货架旁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罐头在他宽大的手里跳了两下。
刚才满脑子都是他的事情,突然之间他就出现在面前,然美的心绪顿时乱成一团,“你怎么来了?”
“我在外头看见你。”莲华从她手里接过推车。当然不可能说他一直没事在医院附近闲逛着等她。
然美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脑海里又浮现出ALEX脖子上的伤口和他的话:
——他生起气来就像兽类,即使你再怎么反抗也没用。只有乖乖等着他饶过你。
默默望着莲华的背影,纯黑T恤,水磨牛仔裤,从背后看去,除了高大帅气,却也有一点冷酷不羁。然美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冷色调,都是她以前从没察觉到的。
“喂。”莲华站在过道的那头,纳闷地喊她。
她不吭一声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视线飘忽在莲华T恤的领口下方。
莲华递过来一罐骨头饼干:“它咬不咬得动这个?”
然美低头,伸手接过来,可是……
莲华的手却将罐头攥得紧紧的。
然美错愕地仰头,莲华正审视开小差的她,一瞬不瞬的幽蓝瞳孔里,仿佛总有轻度的电流淌过。她整个身子僵住,眼里映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浓密睫毛下摄人的蓝眼睛,微微上扬的唇。玩世不恭,少年般的性感,不可否认有时是有一点冷酷,但阳光下却也曾那么明媚,叫人心醉。
半晌,莲华憋不住笑出声:“看够没有?”他欺负人地贴过来,右臂抵在货架上,恶作剧地将女孩圈在里面,“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这样看我?”
“当啷!”两人都不知不觉松了手,罐头摔在地上。然美啊了一声,连忙蹲下去拾。
莲华从然美手里接过罐头扔进推车里,撇嘴:“陆然美,有时候你的心不在焉真的很可恶……”幽蓝的眼睛靠得近了些,粉紫的唇牵起一个坏坏的弧度,“只有这个时候,会叫我很喜欢。”
他终于笑着放过她,懒洋洋地推着购物车开步。
刚刚的声音轻得像风,暖暖舒服地吹拂到然美发烫的脸上,她看到自己的影像在那一刻映在莲华的瞳仁里。
他是那种前一秒会很温顺,讨你的欢心,下一秒……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地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是,那个曾经把她从树林里救出来,照顾她捡来的小狗,为她阻止猎和流光的,也是这个少年,不是吗?
是因为ALEX对莲华有敌意,还是她受到了诱惑看不清事实?她一下子迷惑了。
在然美选东西的时候,莲华那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就像在挖宝一样,几乎把架上的东西翻了个里朝外。
超市的入口处进来一群学生,脚步声嘈杂。其中几个人的声音似乎耳熟能详,莲华诧异地回头。
居然是星奇的人!
他警惕地转过头来,不过,直觉,似乎已经被那群家伙中的某些人认出来了。包括那个上次被他揍得下巴脱臼的星奇老大。
“怎么了吗?”然美察觉莲华的表情有点奇怪。
“然美,装作不认识我,快点出去。”莲华走近她身边,很小声地叮嘱。
然美一阵纳闷,“为什么?”
“快点。”莲华朝身后瞟了一眼,快步从她身边走过。
那语气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然美抬眼,也认出星奇人的校服,虽然有点不明就里,她还是赶紧往收银台走。
哪晓得刚一拐出去,就被一个冒失地冲出来的小孩撞到,购物车往然美这边一滑,害她毫无防备地跌向放满罐装奶粉的货架,只听“哐啷”一声巨响,一排排铁罐簌簌地掉下本就已超载的架子。顾客们纷纷替下面纤弱的少女捏了把冷汗。
危机关头,那个刚才还嘱咐她要装做不认识他的家伙已经本能地把她护在身体下。
还好莲华的金刚不坏之身很结实,罐子打在身上还算无关痛痒。
不过……
“哟,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一片狼籍之中,星奇老大,下巴上绑着绷带,此刻正自上而下轻蔑地打量着蹲在地上的两人。
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跟着歪嘴笑着。
夜幕渐垂,某个建筑工地后面。
听着那堵墙壁后传来的持续的殴打声,然美紧张地拽着衣袖。没有听到莲华的声音,他连一声□□都没有,她的心却反而悬得更高。
看守她的两个星奇男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呵呵,都不晓得他有女朋友的耶,而且还是这样的乖乖女。”
“知道吗,这可能是莲华头一次挨揍哦。”
“那家伙恐怕这辈子都没被这么揍过吧。”
“为……什么?请你们赶快停手!”然美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面对可算是半个流氓的星奇人,居然用了平时两倍的音量。
这时,里面有人走出来,比了个手势,示意外面的兄弟把女孩带进去。
然美被领进去,眼前的一幕顿时吓得她不由捂住嘴。莲华,那么帅气傲气的莲华,正被四个身材壮实的星奇人死命拽着,满身的伤,嘴角还在滴血。“莲华——”她忘了正被人拽着,几乎就要冲过去。
直到有人在她面前亮出刀来。“小妹妹,是不是要哥哥我来提醒你一下啊!”
莲华抬起头来,茶色的头发上粘了血滴,挡住他投向然美的视线。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望着正在淌血的莲华,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够了吧,已经够了吧……他必须要去看医生!”
星奇老大扑哧笑出来:“哈哈!真天真啊!原来你中意这样的女孩啊?”他回头瞥了眼无法还击的莲华。“不过,天真小姐,你担心过头了!这个程度对你男朋友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对不对,莲华?”他拍了拍莲华的脸,“就是再被这么折腾上一晚上,第二天这小子也可以恢复得跟个没事人似的。”他张开两手,示意莲华背后使劲压住他的四个人,“看吧,要四个人一起才可以把他制住,更别说……”星奇老大顿了下,伸手抚摩自己缠着绷带的下巴,咬牙切齿,“看见我下巴的伤了吗?你男朋友上次只用了一拳,一拳而已!妈的!”他愤恨地转身,拳头砸在莲华身上。
远远的,然美几乎能感觉莲华重重的喘息,然而他始终没有□□出声。
“……真抱歉,”莲华冷嗤一声,垂搭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嘴角牵出的弧度却令人不寒而栗,“下次,我会记得把它砸碎。”
星奇老大震怒,一把抓住莲华的头发,往后猛地一提,强迫他抬起头来。即使狼狈,仰起头的那一刻,仍有种无法形容的利落傲气。漂亮的眼睛里凝聚着狼的凌厉,刀锋一样。
星奇老大不甘示弱地凑近莲华,对然美发话:“天真小姐,你是喜欢他哪一点?身材很棒?很会打架?”手指游移在莲华紧致的腰间,“很性感?”星奇老大回头瞟了然美一眼,“我猜终究还是这张脸吧?啧啧……的确是会叫男生嫉妒女生疯狂的俊脸啊!莲华,跟你打个商量如何?你可爱的女朋友,我们会保证她毫发无伤,不过,条件嘛……”手中的□□嗖地弹出,贴在莲华的脸颊,“让我们在你漂亮的脸上留点纪念。如何?”
“不要!求你……”然美倒抽一口寒气,惊惶失措地喊到。
“不要求他。”莲华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这家伙不配让你说那个字。”
但是你值得啊!压抑不住心里的大喊,可是莲华的骄傲,他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傲气,让她只能哑然地望着他。
“呵呵,看来你是一点都不心疼你的脸啦!”星奇老大恼羞成怒地把匕首压在莲华眼侧。
莲华阖上眼,声音不可思议的平静:“然美,闭上眼。”
不用他说,她早已不忍目睹地紧紧闭上眼睛。
一阵难耐的安静,也许只有几秒的时间,却让看不见的她觉得无比漫长。
突然“嗵”的一声!响起粗嘎的尖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美战战兢兢地张开眼。
莲华突如其来地起脚,膝盖顶得星奇老大痛呼一声埋下腰跪倒在地!
“滚开——”他大喝一声挣脱受制的双臂。只一瞬工夫,惊人的力道让那四个壮汉不由栽了一下,已完全抓不住他!
突然的逆袭让所有人顿时乱了阵脚,慌忙围攻上来。眨眼间,那四个刚才抓着莲华的家伙轮番各吃了莲华一记狠拳,闷闷地摔倒在地,再无翻身之力。在持续不断的尖叫中,莲华闪电般的拳头保持着一次撂翻一个的势头,转眼就招呼得满地是人。
星奇老大抓住掉在地上的匕首,一跃上来,莲华敏捷地后让,刀锋自胸前一分米处惊险划过,啪的一下,星奇老大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已被莲华一把捏住。五根手指在对方手腕处狠狠使劲,□□当啷掉在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刹时清晰入耳,令人心惊!
“呃啊——”星奇老大痛得青筋突起,呲牙咧嘴。
“忘了说了,我是下半身比较厉害的那种。”莲华抹去嘴角的血,微虚的狼眼和沉重的鼻息传递着危险的讯号,“现在后悔没把我的脚绑起来了吧?”他一把拽起痛倒在地的星奇老大,嗵的一声闷响,拳头凶狠地捅进对方脆弱的腹部!
“莲华!”不远处挟持然美的男生似乎这才醒过神来,刀子抖抖地比在然美白皙的脖子上,“你不管你女朋友死活了吗?!”
莲华慢慢转头,本来就凌厉的表情因为沾染上血的缘故显得越发冷酷骇人。
挟持然美的男生直直地看向他,眼睛都不敢眨。
莲华放开星奇老大,对方不支倒地。挟持的男生盯着莲华朝他们一步一步靠近。
狼样的眼睛锁定那把握着刀子的手,沉沉地开口:“我想你不会吧?手都抖成这样了。”他危险地笑。
“你再靠过来!我就会动手的!”吼声歇斯底里。
莲华靠近的脚步停下,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猎物良久,冷漠地警告:“最好不要。万一你不小心弄伤了她……”冷金属质感的嗓音让人背脊发凉,“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手上的颤抖刹那传遍全身,身体快于大脑做出反应,刀掉下来,挟持的家伙蓦地放开然美,仓皇地后退。
然美依然缓不过神,望着面前的莲华,心跳飞驰无法停下。
“好了,危险解除。”看着惊脯未定的然美,莲华的眼神温和下来,微笑着伸出双手。
她茫然无措地朝他走过去,刚刚目睹的一切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抱歉,现在不能抱你。”莲华从上到下审视自己,无奈地勾嘴,“我太脏了。”
然美讷讷地摇头:“不,你一点也不脏……”她忽然无法克制地一把抱住莲华的身子。
莲华怔住,一下子不知所措。
不要说自己脏,脏掉的衣服我会帮你洗干净,伤口我也会帮你上药……只求你不要变成那样!
“……哪里脏了?你一点都不脏!”有一点点害怕,一点点慌乱,让她语无伦次。
当然美的头靠在他胸膛,心境就神奇地安定下来。“那我真的要抱你了……”他伸手轻轻回抱住怀里的女孩,伴着一点点的狡猾,下巴眷恋地搁在然美柔柔的头发上,深呼吸……
身后,有人蹒跚着站起来。
锋利的刀风刮来!千钧一发时,嗅觉敏锐的莲华一把按倒然美。
持刀的星奇老大扑了个空,刀子在空气里猛力地一划——
唰唰,非常微弱的撕裂声。
慢镜头一般,然美的头发应声而断。
看着飘落在地,她留了两年的长发,然美愣住,随即感到莲华纵身而起时扇起的一阵风,他低低的咒骂夹在风里。
当她定睛时,偷袭的星奇老大已被莲华一拳打得滑出去摔在墙壁上,鼻血直流。
莲华一步跨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脸上是霜冻的神情。星奇老大拼命握住□□,却被莲华狠狠一脚踢过去!偷袭者惨呼,手腕脱臼,刀子噔地飞出去好远!
“莲华——”然美惊呼。
工地上一片血淋淋的寂静,只听得见一声声急促的□□。
夜幕降临。
然美推开理发店的门走出来,站在门口,可以看见坐在树下长椅上,莲华歉疚的背影。
她忐忑不安地走过来。
莲华闻声抬头,路灯下,然美原本齐肩的长发修剪到了颈窝,短短茸茸日本女生似的发型,只有刘海还是老样子,细碎的发尾微微往里卷,衬着干净的下颌。然而突然如此清爽的感觉却叫莲华一时适应不过来。
“嗯……”然美抿嘴想了想,笑着说,“很凉快。”
莲华望着她,目不转睛,好半天,低下头,“对不起。”记得学姐曾说过,长发对女孩子来讲是很珍爱的东西。他真该死,原来他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不用说对不起,我本来就想换个发型了,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然美摆摆手,笑着宽慰,兀自摸了摸耳边的头发,“其实我很喜欢这个样子,所以你不用抱歉。”
他再次不确定地抬头,微风拨开云层,月光照在然美细细薄薄的短发上,干净剔透的黑色衬着同样干净的白色。
“莲华,你的伤……”然美担忧地注意莲华嘴角和脸颊的伤,已经给他贴了创可贴,可是,说不定还是很痛。但愿处理得及时不会发炎。
“放心,不会毁容的。”莲华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兜里,“走吧,我送你。”
望着不远处闪亮广告上长发飘逸的少女,然美却出神了。
小时侯,她习惯躺在妈妈膝头,感受着温热的水顺着长长的头发流淌下来那种触感,妈妈的手指轻轻地抚摩……
“对了对了!”前头的莲华没头没脑地停下脚步,“我还没发表对你新发型的看法呢。”
“哎?”
“你留短发,看起来……”还是他一贯不正经的笑,“很好吃。”
脑袋卡了半天,然美扑哧笑出声来。哪有人说人家头发好吃的啊!
就这样,两人肩并肩走在夏夜的街道。不知道是该怪她个子太矮还是莲华太高,她每次想要悄悄打量他,抬头的动作都必定大到引起他的侧目。此刻的莲华,正如莲一样安静,随风摆动的衣褶,帅气的头发,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漂亮,令人倾心。她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他,同傍晚时发飙的那个人,还有ALEX口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他是那种前一秒会很温顺,讨你的欢心,下一秒……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地做出这种事的人。
即使下午的那些幕还历历在目,然美发觉自己仍然固执地抗拒着不祥的念头。莲华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不是那样的!
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车灯不时照在身上,头顶的树叶一阵一阵哗啦啦地摩挲着,前方的路一路扶摇直上,远远的,道路的尽头是未知的风景,然而莲华近在身边的存在感,让然美体会到一种模糊的幸福。
“啊!”无意中望向树林尽头,她突然惊喜出声。
莲华纳闷地停下来。
然美面朝那个方向,确定地眨了眨眼,才抱歉地笑起来:“……啊,好像看错了。我以为是萤火虫……”
“萤火虫?你很喜欢?”
“其实也算不上喜欢,只是很怀恋,那个时候……”然美顿住,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会想听的。”
“我想听。”
很突然的三个字,然美怔怔地望向莲华。
“我想多一些知道,你的事情。……因为,我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莲华看着她,脸上是不易察觉的可爱的腼腆。歉疚还太笨拙,温柔不太熟练,任性摆脱不掉,他却放任它们在夜色里热切地挥发,迫切地想要传达那种说不出的……很在乎的心情。于是这般,便成了美少年身上自然流露的诱惑。
然美望着莲华,目不转睛。他的额头和嘴角还有轻微的伤,夜色里,俊美到令人心痛。月光下那带着薰香的温柔,她只在那个奇妙的夜晚感受过。
“……真的愿意听我说吗?”胸口的潮水不停地膨胀。
莲华静静地点头。
就这样,然美带着感激的笑,有点笨拙地打开话匣。说起那时妈妈和她,虽然过得辛苦,但是很快乐……那时夏夜的星空总是很明净,她和妈妈每晚坐在庭院里纳凉,林子里是安静飞舞的萤火虫,脚边是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玛雅……那时的她对于未来总有这样那样五颜六色的幻想……她说起她们不大的小屋,屋檐下那把白色藤椅,爬上阳台的青色蔓藤,以及她放在窗台从河边捡来的漂亮鹅卵石……
说到小时侯的事,一开始是零星的点滴,既而庞庞杂杂,渐渐地变得没有逻辑,每当这时她都的表情都会有点抱歉。词不达意时老是不停地“总之……总之……”。
总之……
就是很幸福。
手轻轻拽着跃跃欲飞的校服裙摆,一路慢慢走着。不宽的马路上来回几辆轿车,路上廖廖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只有她出了神,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从前在家乡,也有这样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更窄,却更长,一眼望不到头,那是她从学校回家必经的路,放学的时候,别的同学都三三两两兴奋地奔跑回家,只有她一个人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抬头打量四周的风景。
今天的树木是不是比昨天更茂盛了?树上又被刻下了谁和谁的名字?……
总是比别的同学晚回家,为此母亲曾不止一次生气。可是她怎么也改不了东张西望的习惯,她认得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只小鸟,她一度认为自己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那一次,当心急如焚的俊仁哥哥终于在一棵梧桐树下找到她的时候,她指着树丫上一窝唧唧喳喳的小鸟,一脸由衷的喜悦:“快看,是新的鸟巢!”
俊仁蹲下来,颤抖着抱住刚满十三岁的她,那么重要的话,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启齿。
“然美,伯母她……”
……
“都是我的错……”
车子飞驰而过,她懊悔的声音蓦地飘散到风里。光和风抛洒过来,她垂着头,看到光尘如同星星的碎屑,扑散到莲华黑色的T恤上,他的衣服轻轻扯动。即使低头不看,也可以感受到莲华静谧地注视,在他们两人之间,弥漫着微热,以及一种难以描摹的牵扯。胸中漫溢的奇妙情素,无法正确表达,只能付诸糟糕的语言:“谢谢,谢谢你愿意听我说。”没有人愿意倾听,什么都堵在心里,真的好难受。
莲华凝视她,淡淡地问:“要我做什么吗?”
“……能帮个忙吗?”
“什么?”
“我很想要,一片完整的银杏叶。”
莲华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顺从地走向路边的树林。
然美抬头,莲华高挑帅气的身影融进夜色里。他竟真的照做了!这么玩世不恭,不可一世的莲华,居然因为她一句没来由的古怪要求就要去为她找完整的银杏叶!然美站在路边,张开嘴想喊住他,泪水却冲破临界点,悄悄滑落。她在路边蹲下,压住抽噎的声音,没有一丝矫情的意思,只是想哭,很想哭。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只是一个能让她独自哭上三分钟的借口。
妈妈,你在天堂还好吗?……你知道吗,有一个男生愿意在这个时候为我找来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对不起,妈妈,我是不是很任性?本来,我只是想让他转过身去一会儿的……可是为什么会说要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呢?
……我是不是,其实是在向他撒娇呢?
漂亮的银杏叶,她的蹩脚的借口,还有他的无条件的迁就。有感伤,也有感动,究竟哪一种多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越发地冷清,路上的车少了,星光也淡了。莲华还没有出来。然美站起来,焦急地望向黑压压的森林。
“……莲华!”她紧张地喊他的名字。
微弱地声音被林子里奇怪恐怖的吠声盖过。
“莲华!不要找了——”她慌了,手忙脚乱地从路上下到森林里,“不要找了!莲华!!”
还是没有回应。
“别找了!莲华——”她懊恼地喊,“都是我不好!”
“……然美。”许久,身后传来莲华落寞的声音。
然美慌张地回头,莲华斜斜地站在不远处,身形顿了一下,走过来,颓丧地看着她,嗓音黯然:“……怎么办?我找不到完整的银杏叶。”
他沮丧的表情让她觉得好抱歉!“没关系,不用找到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只是……”
奇迹般地,薄薄的树叶地出现在她眼前,打断她欲出口的话。
“你给我出的难题。”莲华递过树叶,笑,“它什么地方都很完美,我保证。”
月光下半透明的银杏叶,有着优美的轮廓,曼妙的纹路。然美讷讷地伸出手,莲华却忽地将手一扬。
“交换。”他说,笑意一闪,手指轻轻掠走凝在然美下颌,闪亮欲滴的眼泪,放到唇边,低头吻了下去。
像是漫画中一连串唯美的分格,低垂的眼帘,亲吻的姿态,细柔的发丝在莲华额前浪漫地晃啊晃……那种顽劣的温柔要命地扎进然美的心房。像是,被很轻巧地掠夺了……
“现在可以给你了。”莲华含笑,得逞地将树叶放进她还傻傻摊开的手里。
然美红着脸,机械地说谢谢。
她将树叶揣进怀里,听到头上方浅浅的叹息:“……谁都会犯错,但那又怎么样呢?”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问着自己,莲华侧目看着有些怅然的然美,忽然问:“能不能别再这样?”
“哎?”
“下次想哭的时候,肩膀可以借给你。”
心跳被打乱了。然美慌张地移开视线。莲华宽而结实的肩膀,真的让女生有想要依靠的冲动。但是依靠与否并不重要,对她而言,重要的,只是那份认定了可以依靠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这么喜欢这么喜欢,喜欢到拒绝相信任何人指责他的话,而且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喜欢……
他是那种前一秒会很温顺,讨你的欢心,下一秒……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地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真傻……”她怎么能……去怀疑这样美好的莲华?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呃?”莲华不解地转身。
好温柔……此刻的你。月光下,凝视莲华,好像就会头脑发热,然美笑得尴尬:“我都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跟我说话……”
“以前我都怎么跟你说话的?”
“刚开始的时候,你好像很讨厌我,看起来都是很冷酷的样子。”倨傲霸道,冷酷又邪气,让她曾经下决心对帅哥这种事物敬而远之。
“我怎么会讨厌你?喜欢都来不及……”慵懒的声音像调皮拨动心弦的风。
然美连忙望向别处,笨拙地抬手指向二十码外的岔路口:“莲华!我们该走哪个方向啊?”
“不知道。”莲华无聊地望了望叉路口,耸肩,“不过我身上刚好有硬币……”
“不要开玩笑了,已经九点半了啊。”
“是啊是啊,可是迷路了我有什么办法?”
然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交叉口了,她是完全不晓得方向的,可在这种节骨眼上莲华这家伙还是一点不正经。她只好无奈地转身往右边走,“那我就往这边走了。”
“喂!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泡咖啡的鱼、妍妍、helen、buffy、霖、风、依暗、coffeebreak、帝、飞花若梦、hn、灵紫、玄、游客、Ρìg艹 氵少、冰沁血、羚枫、会有天使、emmykkeke,谢谢以上新老朋友的支持!也感谢各位对流光弟弟的关心!至于邮箱那个事情,如果真要发到邮箱的话,一定会通知各位的!另,说到考试,我们也临近期末了,除了要考计算机,还要交三篇论文,都要在元旦之前交,而偶现在还一篇都没动笔,汗!所以,文章不得不暂时停一下,等到元旦放假再连载,对此实在非常抱歉!鞠躬!各位考试什么的也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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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沁血、飞花若梦、霖、洛一、米米c、紫凝血、buffy 、妍妍、柠檬烟、chani、小卷,最后,还有那位可爱的“自封的雅祖代言人”(小忍,你骗不了偶啦,哈哈!)多谢大家等我!偶买了新电脑了,以前那个电脑终于和偶永别了,不晓得它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其实很希望可以把它留下来的,因为它带给我很多快乐啊!电脑崩溃的那段时间,我也病倒了,巧的是,新电脑一买回来,病就自动痊愈了,不得不猜想,那台被我抛弃的电脑其实很怨我的吧?因为是我把它弄成这样,最后还把它抛弃了的。
有点伤感,这篇的内容,看过后也请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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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儿:呵呵,那家伙的确是个笨蛋。
妍妍:谢谢妹妹的支持!嗯,我会记得关照猎的!
依暗:呵呵,小忍你如何瞒得过我的法眼?说是解放了,可我怎么又觉得寒假就快结束了?
Ρìg艹 氵少:555555,又见Ρìg艹 氵少,感动!谢谢你的支持!
chani:我是有考虑想把他写复杂点,呵呵,要是觉得不对请多提意见!
柠檬烟:抱歉偶没即使看到你的祈祷,不过我还是可以在批改试卷的时候发挥点神力,哈哈!
霖:55555,谢谢你等我!
会有天使:考试和论文,我也心里悬悬的,不过烦恼还是留到以后吧,寒假一定要玩好!
云轩:亲爱的云轩,我真的很对不住你和大家!
飞花若梦:嗯,我会努力的,谢谢妹妹一直这么支持偶!
洛一:我就来就来!谢谢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