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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智慧咸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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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魔君薨逝后,魔界仍旧蒸蒸日上地运转着。
这一切都有赖于邵庚有条不紊地主持大政,魔人的生活似乎比老魔君在世时更好了。
然而在众魔眼中沉稳严苛的右使大人其实并不淡定,他甚至每天焦头烂额。
对内尚未抚平上下情绪,对外还未镇压外族异动。
他既要驯养七凤又要兼顾政局,还要伺候挑剔的新君。
原本最后一件事是可以交给侍人的,但那新君不知道是不是有雏鸟情节,点名道姓只要他照顾。
“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呢?”
“君上说的可是右使?”侍人跪在地上小声道。
这些日子他带她出去露过脸,外面的大臣似乎叫过他,但到底叫他什么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左使吧。”
“启禀君上,您说的正是右使大人。魔界以右为尊,老君上只设置了右使,从未设过左使一职。”
她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侍人连忙惶恐地额点地:“奴婢不敢直呼大人名讳,请君上恕罪。”
她眯起眼睛大发君威:“你若不告诉本君,本君立刻治你死罪。”
侍人一张脸吓得煞白,一番挣扎后闭上眼妥协道:“右使大人的名唤邵庚。”
她摸着下巴围着侍人转了一圈,心觉奇怪得很,不光是这个来看照她的侍人怕他,外面的人见了他也无不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明明那个仆人脾气好性格好的,怎么就这么讨别人嫌?得亏是遇到她这个心地好的,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相处,否则他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孤独难熬。
她窃喜,面上端的却是矜持冷傲:“你走,让他来。”
侍人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连走带跑地退下了。
邵庚只好又接过这个烂摊子亲自收拾,每天给她教书启蒙,穿衣喂饭,但这货是个桀骜难驯的,十回有八回不会配合。他时常也会气恼,可一想到她是老君上的唯一血脉便不忍用对外的法子去治她,只得凭着感觉去迁就她,过了些日子苦中作乐地总结出心得:对这货只能来软的。
是以多日的教导后总算卓有成效——她已经能在文书上画下鬼画符一般的“阅”字。
邵庚对她的进展既欣慰又担忧,现在这货字虽然是识得几个了,但肚子里没墨水儿,要让这样一位君上治国理政,简直是整个魔界的灾难。
罢了,文的走不通那就走武的,老君上在位期间也是重武轻文的,指不定她就遗传了老君上的优点,以后能在武学上有番造诣呢。
邵庚向她伸手,她犹豫着把手腕交给他。见她第一面时邵庚虽然已经探测过她的灵脉,那时只看得出她是一条有老魔君血脉的再普通不过的一条鱼,而今她吃了炼体益智丹,应当会有些变化。
他手掌合拢,灵力自掌心传遍她全身,半晌后,他木着脸将她放开,她好奇地用手指圈起被他握过的地方,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窗外的日头很大,照得人浑身暖洋洋,邵庚坐在椅子上却觉得心冷如冰。
他该如何将一坨烂泥糊上墙?
老君上不会不知道她的情况,未开灵智、没有灵根,这样的一条鱼在这个强者为尊的魔界连独自生存都做不到,更别说为一界之君。
忽然,邵庚如醍醐灌顶一般意识到:老君上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他只要和往日一般照办即可,或许这是老君上对他的考验,就和从前一样。
若是这样就说得过去了。他顿时心生无限斗志,拂袖细思片刻后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她“哎哎”了两下跟着他小跑到门口,只看见了他闪作白色幻影的背影,她没离开过这座宫殿,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回到殿内继续把玩手上叮铃叮铃的血魔铃。
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儿,他匆匆忙忙地捧着两本书回来了:“君上,这两册书是老君上在人界收集的孤本,正是适合没有灵根的人锻体强生。”
她接过书随意地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页裸着上身的人像道:“看起来还不错,这人物画得挺形象的。”
邵庚当做没听见,盯着她颇为诚恳地鼓励她:“君上莫要灰心,没有灵根不走术法流派就好了,走修真界武修的路亦可成为大能。”
她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我没有灰心啊。”
邵庚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他颔首,“请君上现在就随我练功吧。”
他翻开书快速地看了一遍,消化了片刻便向她演示起来。
前些日子为她启蒙时因为知道这货情况特殊,他特地没走寻常路,挑的都是些离奇浪漫的话本给她听读,果然引得她君心大悦进步神速。
这回她也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兴致勃勃地有样学样。可惜武修之路是艰难且枯燥的,她跟着扎了一会儿马步就抖着双腿像朵摇曳的娇花,似乎随时要倒下。
邵庚拖着她的手臂叮嘱:“手要打直。”
有他托举着,她索性卸了力,将手软软地放在他温暖的手掌中。手上舒服了腿还酸着,她晃了两下准备一屁股直接坐地上,邵庚看出她的想法,腿一抬,正好接到了她落下的屁股。
邵庚俊脸微红,对她的无赖很是无奈:“君上如此懒散,未来如何治理魔界?”
新君向来不知道男女有别,感受到他腿上的热度后她贪恋地缩进他怀里,任性地说:“不会治理就不能当君上吗?那我不当这个君上了。”
邵庚搂着她一脸严肃地驳回:“不行。”
她嘟着饱满的小嘴:“为什么不行?”
“你是老君上唯一的血脉,理应是君位的唯一继承人。”
“所以只有和我有血缘的人能当君上?”
邵庚思索片刻:“也可以这么说。”
她机敏地立刻想出一个好主意:“那就让我的子孙后代当君上吧,我要退位了。”
邵庚黑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君上不能只想着逃避,有些东西总要面对的。”
她深以为然地重重一点头:“对嘛,所以现在能不面对我就不面对,我这是为不可避免的困难养精蓄锐。”
歪理邪说!邵庚再次为魔界的未来深深地感到忧心,他蹙着眉低着眼睫的样子令仰首看他的新君有几分心动,她打量着他的眉眼心生一计:“我看你挺不错的,不如就由你来为本座诞下下一代,届时再由你抚养教导,这样魔界不就有盼头了?”
邵庚品了一品她的话,下意识还真的考虑起这个建议,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手一抖,差点把这货扔地上去,惹得她不满地抱紧他的腰愤怒地喊了句“干嘛”。
“君上莫要开臣玩笑了。”
谁能想到在外威名赫赫的右使被戏弄成这样也依旧在这位新君面前保持如此的耐心有礼。
他叹息:老君上神功盖世,慧眼无双,若非对他有点化、知遇之恩,早些日子他都已经离开魔界了。
他吐出一口气,从乾坤袋中拿出几本新的话本递给她,告辞离去了。
她撑着下巴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晃着腿抱着话本歪在榻上看了起来。
*
歇凤山
邵庚一袭白衣站在落日的余晖下,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不似在新君面前那般谦逊温和,倒有些冷酷傲慢。
七只黑凤低着头笔直地站在他身前,他淡声道:“黑凤虽是我魔界圣物,你们七个在鸟族也属佼者,但魔界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你们七个在其中也能只算是稀疏平常。要想为君上效力,还需不断修炼自省才行。”
七凤齐声道:“谨遵右使教诲!”
他负手在七凤跟前反复轻踱:“近日有妖族不断挑衅魔界边域,你们七个修炼也有些日子了,是时候试炼一番了。”
七凤又答是。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走到一半停下脚步,睨视三凤冷声道,“恐怕需再涅槃一回。”
说罢他便挥袖离去,七凤打了个抖卸了口气,松下身子叽叽喳喳地讨论了片刻才纷纷拍着翅膀乘风而去。
大约过了一日,邵庚正在陪新君用膳,卫兵没看见她似的跪在地上向他禀告:“右使大人,七凤求见。”
她近来肠胃不大好,邵庚不慌不忙地给她喂了口肉末粥,见她乖乖咽下了才道了声“进”。
七凤到卫兵的传唤,化作人形押着一蓝袍男子走到了殿前。
“右使。”七凤押着蓝袍男子一起跪下,那蓝袍男子不肯跪他,被七凤摁在地上被捆了手脚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此去有什么收获?”他漫不经心地喂完最后一口粥,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嘟囔着还没饱,他笑着温声道,“不可贪嘴,吃得多了回头又得吐了。”
她想起这些日子的痛苦,瘪了瘪嘴,难得地听了他的话。
座下的人垂着头不敢出大气,不敢想象右使私底下竟然如此温柔。
七凤还记着他前一日的警告,缓了缓神向他禀报了边域的情况,他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凤三对他的震慑心有余悸,率先硬着头皮站出来踹了一脚地上的蓝袍男子:“这个是我们在纳溪抓到的。我们查出他本是仙界之人,竟然隐匿在狼族挑起反乱。”
总算有了条引起他兴趣的情报,他转过脸挑眉:“哦?”他踱到蓝袍男子身边,慢悠悠地说,“我记得,前几个月我才亲自与你们二郎真君签下停战协议。”
蓝袍男子一脸愤然:“魔界宵小,人人见而诛之。我此行此举与仙界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杀就杀,我才不会怕你。”
邵庚听了他这话嗤笑出声,负手回到看戏的新君身旁:“那便随意处置了吧。”
凤三不想这人这么没有价值,有些着急地问:“右使不再多问问些什么套取情报吗?”
邵庚面无表情道:“这人鼠目寸光,自大冲动,就算是仙界在魔界放的暗桩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那男子羞红了脸,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本君可是紫辰真君座下莳花君!”他的目光陡然接触到邵庚身后的新君,脸色猛地一变,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一脸的怒色。
可惜无人发觉。邵庚轻哼一声,转头笑道:“你们听说过紫辰真君的名号还是莳花君的名号?”
七凤连忙摆手答:“什么弼马温仙君,一个都没听过。”
他面带微笑地挥了挥手,不顾那男子声嘶力竭地喊些什么,让七凤带着他出去了。
众人离去,殿内又恢复了清静,新君捧着下巴小声道:“你刚刚那样子还挺唬人的。”
邵庚替她温柔地擦了擦嘴,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