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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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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萧姑娘!”
萧凝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这才从里间里出来,原来是隔壁开饭馆的王婶。她提着一个篮子,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
“王婶,不用这么客气的。”萧凝连忙放下手中的布料,拉开了一旁供客人小坐的桌椅子让她坐下,并且沏了一杯茶让她喝。
“不用那么客气,”王婶摆摆手,先将手里的篮子放下,从里面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后才坐了下来。萧凝认得出,这是他们家的招牌面。
“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王婶您还说我不需要客气,您这才叫真的客气。”
“这算什么,三个月前我闺女儿成亲,你给做的那个裙褂可真是漂亮!而且还不贵!多亏你,我闺女才嫁得风风光光!”
“再说了,明儿就是年三十了,这么看我这碗面也不算客气不是!”
人家都那么说了,萧凝再推脱就显得不礼貌了,她面露感激地将面拿了过来,这时耳边又响起了王婶催促的声音:“赶紧吃,这面就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趁她吃面的空隙,王婶又打量了一眼这“流水间”,三年前就是萧姑娘一个人打理这个旗袍作坊。她从来没有详细说过自己的出身,王婶只知道她是江苏人氏,但是隐约猜到了她的双亲应该不在人世了,不然一个姑娘家这么年轻就出来抛头露面地挣钱,过年也不回老家团圆,这搁哪儿哪儿说不过去。
更何况自个儿年纪最小的闺女都成亲了,萧姑娘还得一个人操劳……
想到这儿,王婶稍微凑近了一些,也稍稍压低了声音:“萧姑娘,你别嫌我这个粗人说话不中听啊!”听到这儿,萧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王婶。
“萧姑娘一看你就是文化人,那些新潮文化,什么新思想我是不懂,但是我王婶可是比你们多活了十几年,亲眼瞅着满清国亡国的人。如今这个世道,想要姑娘家一个人过下去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萧姑娘你也到了找个人过日子的年纪了,如今这上海,你别看表面上太平,但是谁也不知道能太平多久,那么多洋鬼子瞅着我们这块地儿,所以姑娘还是……”
“王婶,我懂。”
萧凝无奈叹了口气,虽然王婶说得的确在理,但是有种莫名的执念让她不愿轻易地让自己人生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就匆忙得结束。
目光扫过店面的一侧,熟悉的剪影让她的内心更坚定了一些,她莞尔一笑:“王婶,但是许多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我也不是什么十足的文化人,但是古人一句‘随遇而安’还是知道的。”
听到她那么说,王婶想好说媒的台词也说不出来了。三年的交情让她太了解萧姑娘的个性,别看她外表跟江南的大家闺秀似的柔弱,骨子里倔地很,不然一个她女子是怎么能在租界这地盘将一家小小的旗袍店经营下去,而且还是一做就是三年。
思来想去,收碗的时候她也只能叮嘱她一句有需要就找他们家以及一句早来的春节快乐。毕竟做完今天的生意,他们也就打算关门过年了。
2
送完最后一位客人,天色也不早了。萧凝在关门之前又看了一眼街道上的景色,公共租界一向人来人往特别热闹,一年到头除了元日和今天是例外,能早点打烊的都早早关了门。就算如今北洋政府提倡不过旧年,但是这些留在百姓骨子里的东西哪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所以时至今日,整个租界在年三十这天比元日还要有过年气息,甚至好些店家今天就不打算开门。整条街都是雾蒙蒙的,还飘着一些稀疏的碎纸屑,想来应该是刚才关门放爆竹的店家离自己并不远吧。
万家灯火通明,其乐融融,这样随处可见的场景只会偶尔在她的梦里出现。大概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也让她想起一些伤春悲秋的往事。望着比起往常更空荡的街道,却也还会有几个孩子嬉笑着打闹而过,她笑了笑便关上了店门。
今年的新年又是一个人过,一如既往,但没什么不好。
简单给自己烧了一些吃的之后,她走到里间点燃蜡烛,便开始整理一年的进出账簿。没过多久,敲门声便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毕竟今天能回家的都在家里,何况夜幕已近,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女子想来拜访旗袍店。所以对于这聒噪的敲门声,她努力充耳不闻。
只可惜算账这个最需要安静与仔细的活儿完全抵不过这样的噪音,她第三次算错七月的账目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再将门开出一个小缝看到底是何人在于此时不厌其烦地打搅,也不怕扰了他人。
来访的是一名军人。
他穿着一件厚重的毛皮大衣,从质感上看应该也不便宜。露出来的衣领上扣着军徽,萧凝对军阶并不熟识,只能大抵猜出来他是一名军官。
他笔直得站在自己店铺的门口,寒风中平添着一洌傲气。
周遭散布着烟花爆竹燃尽后的硝烟,尽管模糊了对门的灯火,却影响不了他凌厉却又精致的五官。从领家窗口透出的灯光,斜着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脸部的轮廓显得愈加立体,却也为他增添了一种不近烟火的气质。
就连萧凝这个很少在意外表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请问,您来本店有何需求?”
“请问是萧姑娘吗?”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
跟他”不近人情“的外表比起来,他的声音却温润了许多。
她点点头表示默认:“请问阁下?”
“我是付熙荷,大年三十前来打扰真的很抱歉,只不过我手中有套旗袍希望姑娘能帮忙修改一下,自然,价钱不在话下。”
他的态度倒也平易近人。
萧凝听了他这句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修旗袍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但是过年却是一年一次。都这个时候了这些有亲人的人竟然不去想着一家团圆却想着修一件旗袍,也不知道是否该感慨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摇了摇头,刚想拒绝他说本店已打烊,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他的的皮鞋上蹭上了许多早已干掉的泥渍。在租界待久了自然也见多了军人士兵,人种不同肤色不同出身不同的士兵们,最大的相同便是他们看上去永远是“人模狗样”的,衣着总是极度整齐,皮鞋也擦得锃亮锃亮的,沾不得一点儿污渍,毕竟这一身就是他们最大的骄傲与自负。
这让她明白,眼前的男人和她在租界里遇见的那些张扬跋扈的所谓军人并不一样。于是,她再一次抬起头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之前下过了一点小雨,也让他的大衣和头发上还沾上了一些雨水——他甚至在赶来的路上都没有撑伞。
仔细看还能发现他脸上的疲态。
她的眼神里有些闪烁。
从他那一件外套萧凝便猜出这个男人家境殷实的情况,照理说他是完全不需要光顾她这家小店铺,四马路那儿才是有钱人会去的地方。
可是明天就是春节,会在今天开门的店面本来就少之又少,而旗袍店更是凤毛麟角。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一路奔波,不过是为了让人替他修改一件旗袍。
不管对方是谁,都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吧。
她有些动容。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着她默默地低下了头。也许是昏暗的夜色又或许是摇曳的烛光,他竟然在她垂首的瞬间从她的双眼里看到了一丝复杂的目光。
没过多久,她便打开了大门请自己进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旗袍店,就跟它的素雅的名字一般,也同他以前去过的那几家装修富丽堂皇的店铺截然不同,店里没有什么抢眼的地方,除了一些必不可少的装饰之外,唯一算得上夺人眼球便是那几旗袍了。
如果不是回上海的火车出了一些问题,他也不会到这个时间才能赶回来,尽管旧年不放假,全国上下也只有上海的店家依旧会在今天关门,打听了半天才找到这家“流水间”。
付熙荷虽然不懂做衣服,但是他会看衣服的好坏。光从那几件摆出来的衣服的剪裁和缝纫就可以看出这个萧姑娘的手艺的确不错。
难怪老朱会跟自己推荐这家店。
可他依旧眼尖地在这几件精致的旗袍之中他却发现了截然不同的一件。
不过这样的观察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叫声让自己回过了神。
“抱歉。”
他提起了手中的箱子刚想打开,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她明白了他的难处,告诉他直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便可。
付熙荷摇摇头:“姑娘是否有布借我擦一下箱子?刚刚淋了雨,箱子外面都是水,怕脏了姑娘的桌子。”
她了然地点点头,从一旁拿出一块布交给他。
箱子擦干了之后他这才把它放到桌子上,将里面一件被包好地旗袍取出来交给萧凝。
萧凝看了一眼,款式并非当下最流行的那种,颜色也不是年轻姑娘会喜欢的类型,便问道:“能否请问公子是想给谁修改?”
“家母。”
她点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他手上这件旗袍:“付公子是打算怎么修改?”
“这是家母曾经穿过的旗袍,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只不过上了年纪以后她也穿不上了。我想趁机会将这身旗袍改得合身一些,好让她再能穿上。”
然后便把母亲的尺寸报给了萧凝。
付熙荷看着萧凝皱着眉头对着旗袍比划了半晌,等到她停下来之后他才有些犹豫地开口:“请问能在一个时辰内改好吗?可能有些勉强,但是我想把这个当作母亲的新年礼物。”
“可以。”
“尺寸是有些改变,但是在可以改动的范围内,不会需要太久的时间。”
“这段时间付公子干等着也不太好,不嫌弃的话这附近也有个电影院,大年三十也会放电影。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有阮小姐的电影。”
“不打扰的话,我能就在这里等吗?我手头上还有一本书,可以边看书边等。”
此时天色已晚,电影院离这里的距离也不算特别近,尽管街上时不时传来花筒声和爆竹声,但依旧能听到稀疏的雨声。想到他在路上已经淋了一趟雨,一句“其实我不太习惯有客人陪着”的话变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请便。”
她将前面烧好的水为他沏了一壶茶,微微欠身后拿起旗袍进了里屋。
3
新年一过,春天便来得特别快。春暖花开,寒意褪去。萧凝特别喜欢在这种时候来到公园里走走逛逛,感受一下“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风景。
有时候累了,或者在心理上产生了疲态,搭上电车来到这个“虹口公园”逛逛,它是目前中华最大的公园,所提供dq运动娱乐产所是上海所有公园里最多的,并且到处都是漂亮的花草树木,到了春天尤为美丽,难怪鲁迅先生非常喜欢来这里散步。
她坐在对着湖面的长椅上,面对波光粼粼的湖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打开了手边的笔记本,继续在本子上画草图,看看能不能设计出一些更好看的旗袍。
只可惜还没有下笔,一阵引起人不适的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原来是几个日本军官在围着一个女大学生,扯着嗓门,说着蹩脚的中文。小姑娘长得清秀温婉,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确实是他们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就算虹口附近居住的日本人较多,说到底这里可是公共租界,怎么算也算不到日本人的地盘。而他们,身着军服拿着自己国家给的俸禄,不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却做着地痞流氓才会做的事情,也不会觉得丢脸。
萧凝想起了之前造访店里的年轻军人,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笑得一脸猥琐这些败类,偏偏也是租界最常见到的军人,欺软怕硬自以为是。更可悲的是,这几个人对一个中国姑娘拉拉扯扯,旁边的路人看见了,只是怯弱地绕道而走,而有些人本来想上前阻止,竟然被同行人给强行拉走了。
可悲。可叹。
一个民族的悲哀不过如此。
一向冷静的自己的此时突然坐不住了,她不愿继续做这个旁观者。
就在那个小姑娘即将被拉走的时候,她站起来走近了几步:“表妹,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小姑娘被几个日本兵缠得手足无措都哭了出来,此时看见突然出现的萧凝,听到她这么喊自己,顿时反应了过来:“表姐!”
几个日本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萧凝这么“送上门来”,今天不仅能手握一头小“绵羊”,还能再顺手牵羊,这种好事可不能错过,看样子像是带头的一个日本人走上前去:“这位小姐长得也挺标致的,要不要跟你表妹同我们几个一起去喝两杯。”
怕不只是喝两杯吧。
萧凝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表面上又是风轻云淡地开口:“承蒙几位军爷儿厚爱,只不过我家表妹今天特地来公共租界,不过是为了去大马路附近的洋装店取今天晚上舞会要用的洋装,爷儿您们也知道,这学校的舞会可是不好耽搁的。”
“公共租界?”
几个日本兵从萧凝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丝端倪,几个日本兵再次打量起这两个女人。小姑娘一身学生气息,而对面的女人是一身旗袍。他们的见识自然是无法从衣着上判断他们出什么,但是她们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反而让他们有些动摇。
领头的日本兵乜了身后那个小姑娘一眼:“你是哪里来的。”
“我家可是在法租界的。”
萧凝本来想接话,不过这小姑娘也机灵,她在看到自己出现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萧凝的嘴角不经意地扬了一下,继续道:“今天晚上震旦大学可是有个校庆舞会的,几位军爷儿若是执意下去,到时候恐怕校方一定会惊动巡捕房那边的……”
萧凝这话一针见血,戳到了几个日本鬼子的痛处。
的确,日本人在虹口的数量的确日益增多,导致这些鬼子也开始狗仗人势。可一片区域的人怎么敢跟整个上海滩较劲。不管怎么说,上海是租界,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不一样,法国人的地盘哪里轮得到他们撒野?上面的人不敢,下面的人更不敢。更何况震旦大学可是属于法国天主教的,这些人更不敢乱来。
萧凝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幸亏今天那几个来店里买旗袍的大学生告诉了她这件事,不然她可不知道怎么胡诌。
几个人听到她那么说,对视了一会儿便放开了小姑娘。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打算放人。另外两个病人则是朝着萧凝的方向走来。她那一番说辞里的真假虽然不能确定,确实法租界惹不起,他们几个小兵确实冒不起这个风险,可听上去这位穿旗袍的姑娘倒是公共租界的人,那到方便了许多。
“那你这位小表姐是否能陪我们一起呢,去大马路的路上我还可以送你们一程。”
留在后面的另外两个小兵听了不得不感慨,既能一探究竟,也可一箭双雕,刚想开口附和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恐怕不行,毕竟这位小姐后面同我有约在先。”
萧凝对于这声音,并不陌生。
她看着付熙荷从一旁向他们走进,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恰到好处地打到他的身上,似乎为他无声息地披上了一层外衣,一时间竟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眼。不可思议的是,方才因为那几个日本兵的话而变得七上八下的内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原本嚣张的日本人在看到付熙荷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准确地说,是看到了他的军衔。就算如此,他们可是日本人,中国官兵又能奈何他们几分?
领头的军官大摇大摆得走进了付熙荷,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今天老子就是要这两个姑娘怎么着了?”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萧凝被身侧散发出来的气场不禁震住,抖了一抖。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微微侧目,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几个日本兵,可眼神里是冰封三尺的了冷意。
现在的他与她在大年夜碰到那个优雅有礼的男人截然不同。
冷冽逼人,漆黑的双眸里逐渐透露出令人胆寒的杀意,恍若沐血的修罗。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些鬼子,空气里的剑拔弩张硬是让站在他对面耀武扬威的日本人不自觉地弯了腰。
时间又是过去了多久?
兴许是许久,兴许又是片刻。
而后他缓缓开口:“恐怕还是不行。”
“下士官也敢招惹我的座上宾,如果我让你们的朝川少佐知道,什么下场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
4
“今天谢谢你。”
在送完陈小姐回家以后,付熙荷和萧凝一道在在街道上,萧凝这么对他说。而他却不以为意,表示是应该的。
今日付熙荷只是来虹口附近的公馆有事,在离去的途中恰好想去公园逛一逛才会撞见这一幕。本想去帮助被日本人缠上的陈小姐,没想到萧姑娘已经挺身而出。
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他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上前去帮她。而是看她会如何应对这样的麻烦。
注视地越久,目光也就越深邃。
“萧姑娘真的非常厉害,当时许多人只顾着独善其身,唯独萧姑娘能够站出来,巧舌如簧劝退了那几个日本人,着实机智。我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对于付熙荷的褒奖,萧凝依旧觉得有些承担不起,如果不是他当时及时介入,继续下去怕是只会更麻烦。
那个情况,她会出手相助,不过是同为女子对于这种情况无的法容忍罢了。
“当今个世道,往往最不值钱的便是命,大家为了活下去才会遇到很多事情都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我不过是孑然一人,空有一些匹夫之勇罢了。”
“唯一可悲的不过是几个官职不大的日本兵就敢在公共租界如此放肆,恐怕不久之后,中华之大,也不会有一方安稳的书桌了吧。”
他们走在马路上,走到一座桥边,他们停下来看着对岸的路人来来往往,有人吆喝着,有人招呼着路人买他们小摊上的零嘴,有母亲牵着孩子的手走过,有人牵着黄包车大街小巷地跑……他们不过是一般人,繁忙地过自己的生活,在这个粉饰出来的太平年代。
“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成为了普通人。”他看着前方:“萧姑娘说你的行为是‘匹夫之勇’,但是偏偏就是这个世道,才需要这样的勇气。否则众人只知随波逐流,只愿做凡夫俗子,只敢向命运低头,那一个国家何来的英雄,何来的未来?卖国求安的条约不可怕,连年的战争也不可怕,只有一个民族的人民忘记了反抗,这才是末日。”
“如果今天的事,能够让更多的人不再视若无睹,那么付某乐意成为这样的匹夫。”
一阵清风轻轻地从他们身边溜走,自行车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留下了一串叮叮咚咚的打铃声。
春风细柳,平静的湖面散开了一处荡漾,仿佛是一滴墨不经意地落在宣纸上,然后一点点向外扩散开来。
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她嗅到了鸟语花香,听到了远处的朗朗书声,感受到了阳光明媚,更看到了一个让她难以忘怀的人。
他是一名军人。
这个人,他有满腔热血也会忧国忧民,在国家危难之际会去选择芸芸众生都不愿意走的路。
这个人,他在必要的时候会变得冷酷无情让人不寒而栗,不过是为了帮助他人而伪装自己。
这个人,他在那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敲响了她的店门,一路奔波只是为了让母亲重拾旧时欢喜。
当时她耳中如此引人厌的敲门声,现在回忆起来,竟有种颇为悦耳的音色。
在那个新年的前夜,她开门,见到了这样一个人,也记住了这样一个人。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
“既然如此,那萧凝只能谢谢付公子了。”
“谢的话,那我能提两个小要求吗?”付熙荷转过身,靠在大桥的栏杆上,嘴角微微上扬,神色无比地真挚:“我们做个朋友吧。”
“你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一直叫我付公子实在生疏。”
萧凝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仿佛呼吸停止,时间暂停。而她只能注视着他,看着他开口问自己:
——不知付熙荷是否有这个荣幸?
“你好,我叫萧凝。”
她笑盈盈的目光对上了他的视线,而后握上了他伸出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莞尔而笑,好比给这个世界再次画上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