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程先生如愿以偿》林上成双

23、思念

　　失去之所以伤人，是因为它在漫长的岁月里，将痛苦的毒液以缓慢的速度注入人的体内，深入肺腑。
　　失去的当下是剧痛，而失去之后的日子，是折磨。
　　林嘉阳已经尝到了这种滋味，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赵亿欣之于他，是多么得重要，多么得不可或缺。
　　林嘉阳一夜无眠，白钰也同是如此。
　　第二天清早，白钰从房间走了出来。
　　林嘉阳的母亲早已把早饭做好，只是不敢去敲林嘉阳的门。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折磨吧！
　　“阿钰，你能帮阿姨去叫嘉阳下来吃饭吗？”
　　“好。”
　　白钰来到林嘉阳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门。
　　“嘉阳哥？吃饭啦，林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
　　里面没有回应，白钰又叫了一声。
　　“嘉阳哥？”
　　“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白钰没有再说话，转身下了楼。
　　“怎么样？”
　　林母一脸关切。
　　“嘉阳哥不想下来，我给他端上去吧！”
　　林嘉阳的母亲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天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白钰不想让她再担心。
　　白钰拿着早饭，再次走到了林嘉阳的房间门口。这次，她没有再敲门，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林嘉阳没有锁房门的习惯，因为他在家总是戴着耳机听音乐，他怕赵亿欣敲门的时候他听不到。这一点，白钰是知道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白钰依稀看见床上有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嘉阳哥，我把早餐放到桌上了，你记得起来吃一点，别让林阿姨太担心。”
　　白钰拍了拍林嘉阳，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就在外面，你要是想找人说话，随时叫我。”
　　白钰把门关上的时候，听到房间里面的林嘉阳哭泣的声音。
　　几乎一整天，白钰的胸口都闷闷的，这么痛苦的时刻不知道何时才会过去。
　　她坐在房间里的飘窗上，眼睛呆滞地望着窗外，脑海中不时浮现出赵亿欣的面庞。
　　终是天不遂人愿！
　　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白钰起身拿过手机，是程博远发来的信息。
　　“今天怎么样？”
　　“还好，只是嘉阳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让人很担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钰对程博远说的话多了起来，好像渐渐把程博远当成了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对象。
　　“你呢？好好吃东西了吗？”
　　“吃了一点。”
　　“林家要办后事吗？”
　　既然赵亿欣遇了难，后事按道理说是要安排的。
　　“不办。嘉阳哥不愿意办，嘉阳哥的父母也说不办。毕竟，没有人亲眼看到亿欣姐......”
　　说到这里，白钰难免再次难过起来。
　　尽管隔着电话，程博远还是察觉到了白钰情绪的变化。
　　“阿钰，今天纽约的天气很好。”
　　白钰看了看窗外，确实，阳光和煦，微风温柔。
　　“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嗯？”
　　“嗯。”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白钰有些疑惑，不知道程博远要自己答应他什么。
　　“什么事？”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
　　别人怎么样都与程博远无关，程博远在乎的只有白钰，他没有办法不让她难过，但至少要她健康。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阿钰？阿钰？”
　　外面的骚乱声中断了白钰和程博远的聊天，白钰听出来那是林嘉阳妈妈的声音。
　　“怎么了，阿姨？”
　　白钰跑了出来，看到林母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双眼通红。
　　“嘉阳，嘉阳不见了！”
　　“不见了？”
　　“是，我刚刚敲门叫他吃晚饭，敲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回应，我就进去看了一眼，房间里没有人！”
　　白钰走进林嘉阳的房间，手机没有带，在桌子上，外套也没有拿。
　　“阿姨，嘉阳哥什么都没有带，他可能只是出去散心了，这样，我们两个在附近找找。”
　　“好，要不要通知他爸爸和嘉琦一起找？”
　　林嘉绮陪着林父去医院复查了。
　　“阿姨，我们先找找看，如果附近没有的话，我们再通知他们，你说呢？”
　　“好。”
　　白钰拿上手机，就出了大门。林嘉阳会去哪里呢？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不管去哪里都有出事的风险，她必须马上找到他。
　　“嘉阳哥？嘉阳哥？”
　　白钰在林嘉阳家附近边找边喊，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天已经快黑了，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得回去和林母商量一下，找人来帮忙了。
　　白钰回到林嘉阳家，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通向房子后面花园的门是虚掩着的。
　　白钰不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蠢？竟然没有想到先来这里看看！
　　她悄悄打开门，果然看到花园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白钰退了出来，跟林母报了平安，才又返回花园。
　　“嘉阳哥，冷吗？”
　　白钰看着衣着单薄的林嘉阳，隐隐担心。
　　林嘉阳听到白钰的声音，勉强扯了扯嘴角，对她摇了摇头。
　　“阿钰，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林嘉阳终于不再沉默了，白钰立刻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外界都说，我和亿欣结婚，是她高攀了，你觉得呢？”
　　白钰看了看林嘉阳冷静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你和亿欣姐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不存在高攀低就。”
　　“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两情相悦，但是在我和她的这段婚姻里，迁就忍让的总是她。”
　　林嘉阳仰起头，看着天空的方向。
　　“搞艺术的都多少有点脾气，我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都是和颜悦色的，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我才会展现出来自己的真实面目。有时候创作的音乐不满意，我就会很不开心，甚至会冲她发脾气，她跟我说话我也总是爱搭不理的。有一次，我甚至都把她气哭了，她也只是自己跑到房间偷偷哭，不让我看见，也从来没有跟我发过脾气。”
　　“亿欣姐的性格很好，我的印象里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生过气。”
　　林嘉阳听了白钰的话，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还是生过气的。我记得有一次，因为写的歌不满意，我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她在外面敲门我也没有理她。到了晚上，我调整好心情出来找东西吃，发现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问她她也不理我。就这样，她接连两天都没有跟我说话，做饭也不准备我的，后来我终于忍不住，拉着她跟她说话，她才用眼睛瞪着我说，‘你以后再敢一天不吃饭试试！’”
　　白钰看着林嘉阳说起赵亿欣时的样子，脸上的纹理都温柔了不少。
　　“亿欣姐她是气你不顾自己的身体。”
　　“是呀，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总是第一时间想到我，永远把自己放到最后。可是，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远在千里之外。”
　　林嘉阳又说到了伤心的事情，他在危急关头没有陪在赵亿欣身边，这可能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阿钰，你说以后的日子没有她，我该怎么办？诺诺该怎么办？诺诺问我要妈妈的时候，我该怎么跟她说？”
　　白钰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因为她想起了林语诺，那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
　　没有了妈妈，林语诺能接受吗？
　　“阿钰，我好难过，你知道吗？我好难过......”
　　出事以来第一次，林嘉阳在白钰面前表现脆弱，他伸手抱住了白钰，将头埋进白钰的颈窝里。
　　可能现在能让林嘉阳得到安慰的，只有白钰，这个在他心里同样占有很重份量的人，这个经常出现在他和赵亿欣生活里的人。
　　白钰伸出双手，回抱住林嘉阳，慢慢抚摸着他的背。
　　“嘉阳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一样，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可以难过，但不要太久，更要为身边关心自己的人照顾好身体。”
　　白钰此刻想起了程博远跟自己说过的话。
　　“今天一整天，林阿姨把饭做好，却不敢上楼喊你，因为他怕打扰你，更怕自己看到你憔悴的样子，感到心疼。林叔叔的身体也没有完全康复，但是他昨天晚上坐在客厅里，盯着你房间的门看了好久。”
　　“还有嘉琦，他也非常担心你。”
　　“不管我们有多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对吗？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亿欣姐完成她没有完成的心愿。”
　　“心愿？”
　　林嘉阳听到白钰的这句话，坐起身来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对，心愿。亿欣姐的心愿一定和她最在乎的人有关，而她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和诺诺对吗？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诺诺，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
　　“这是她希望的，这是她希望的......”
　　林嘉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在提问，也好想在跟自己确认。
　　白钰和林嘉阳回到客厅的时候，林嘉琦和父母都站了起来，关切地看着他。
　　“妈，还有饭吗？”
　　“有，有，我这就给你盛去！”
　　林母激动地跑去厨房给林嘉阳盛饭。
　　白钰看着林嘉阳，她知道，他的心还没愈合，但是此刻，为了家人，为了在乎的人，他必须将心里的伤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