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盲》山颂

25、第 25 章

　　姐弟俩的这场对话，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宣告了结束。

　　戚随只觉得自家亲姐长成了不可理喻的形状，而戚静姝更是背后直冒冷汗，脑子里一层一层翻涌出来——

　　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不该刺激他？也许孩子只是脑子一热，图个新鲜呢？要是把他逼急了，反而钻牛角尖叛逆怎么办？？是不是就该顺着他，让他自己认识到这份感情的荒谬，才是正确的引导方式？可万一自己放任下去，还没等他回头是岸，就发生不可逆转的巨大伤害，那可咋办？？

　　年轻人走心被伤到，那也就是嚎几嗓子吃一顿，回头好好睡一觉就能愈合了，可要是走肾出了危险，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可退一万步说，万一这小子真就是找到真爱了呢？戚静姝站在走廊这头，看着自家弟弟愤愤离去的身影，忽然遥想当年——

　　自己高中跟李春阳早恋的时候，爹妈也是一整个狼牙棒打鸳鸯，只有自家傻弟弟在自己尖着嗓子嗷嗷哭、梗着脖子绝食抗议的时候，偷偷给自己送水果。

　　她还记得清楚，自己当时嫌戚随烦得很，觉得他是爸妈派来的奸细，恨不得把他揉成球扔到门外的篮球框里去。

　　但那小子却天赋神功一般躲闪过了自己的一连串投掷攻击，泥鳅似的出溜滑到自己的座位边，探头探脑问自己：“姐，你跟我说说呗，看上他啥了？我来帮你把把关！”

　　那天晚上，戚随宛如论文答辩现场的评审老师一般，仔仔细细听完了戚静姝的陈述，又针对性地提了一堆问题，最后说：“姐，我觉得既然他很尊重你、很有责任心，还能带动你学习，我挺喜欢他的。”

　　“只要他能保证在你成年之前不碰你、一直对你这么好，你也能继续这么好好学习，我就支持你们在一起！”

　　从那以后，有了亲弟弟撑腰，戚静姝就有了底气，一路咬着牙挺着脊梁骨把这场早恋谈了下来，期间，戚随还没少因为给他们飞鸽传书而被牵连战火，也正因为如此，李春阳至今还跟戚随亲得跟自家兄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戚静姝忽然感到了一丝羞愧——自己真是被这臭社会腌入味了，兜兜转转成了当年自己最讨厌的大人的模样。

　　她又回想了一下戚随说的那些话，又隐约觉得安心起来——自家弟弟打小就是个三观很正的小孩儿，就算这些路全都让他自己走，应该也不会歪到哪儿去。

　　但这破孩儿毕竟没谈过恋爱，也保不齐是个恋爱脑失心疯，戚静姝想了想，还是决定再仔细观察一番——

　　正好自己答应了要帮那蓝颜小祸水补课，虽然近水楼台对于打击早恋来说是非常大的威胁，但也同样是自己打入敌方内部的最好时机。

　　戚静姝看着病房咬牙切齿——我到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大的人格魅力，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偷走我弟的心！

　　此时，愤愤不已的戚随宛如一只快要爆炸的河豚，气鼓鼓地回到病房前。但当他看到病床上昏昏睡着的颜知晓时，一肚子气瞬间就瘪了下去。

　　知晓兄啊，你受苦了，都怪我那混不吝的姐，放狗咬人就算了，还要在背后讲你的坏话。想到这里，戚随墨镜下的眼睛都露出了黑夜藏不住的悲伤，接着，他又悄悄握紧拳头——不能让知晓兄受这个委屈，他一定要想办法，打消戚静姝对他的偏见。

　　而此时，病房内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因为家长来了，该交代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李春阳便带着前女友和前小舅子先一步回了家。

　　病房里又只剩下一家三口，方才那在老师面前强行融洽起来的气氛，也在此刻跌到了冰点。

　　“怎么回事？怎么刚一开学就出这种事？”颜知晓妈妈焦虑道，“你说，这时间怎么这么巧？”

　　“你什么意思？”颜知晓父亲狐疑道，“你不会觉得是知晓自己弄的吧？他不是那种性格，再叛逆也做不出这种事的，你不要瞎想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颜知晓母亲白了他一眼，“我是说，你不觉得那个小孩儿很奇怪吗？大晚上的不学习，特意跑来接颜知晓过去补课。现在孩子上学竞争这么大，怎么可能主动想着帮其他人提升成绩？这么说的话，他那个姐姐更奇怪，不图钱、免费补……”

　　听到这里，颜知晓父亲也摸了摸下巴：“你也不要想得太阴暗了，也许人家姐姐只是想给自己弟弟找个竞争对手，都是同一年级的学生，鲶鱼效应嘛，也很正常嘛……”

　　听到这里，颜知晓妈妈突然暴怒起来：“什么竞争对手？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哪种人？？”
　　颜知晓父亲：“……哪种人？”

　　“哼，我刚来就跟那个李老师打听过了，那老师也不对劲，一直含糊其辞的，说就是楼下普通班的普通同学，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打电话问了他们校长，你猜怎么着？”颜母冷笑一声，“他连普通班的分数线都没摸上，是花钱硬塞进来的最差的差生，这种人，还指望跟知晓怎么竞争？不影响他学习就不错的了！”

　　颜知晓母亲越说越激动，音量也越来越大，睡在病床上的颜知晓一下子被惊醒起来。
　　他原本正混混沌沌做着梦，梦到自己正在新手村扫物资，却被藏在宝箱里的怪物蛇一口咬到了脚踝。他差点疼得眼泪狂飙，还没等他掏出驱蛇黄酒和愈伤灵药，天边就劈开一道惊雷，雷母拿着赛博大喇叭在云端喊着什么“差生”、“竞争”、“影响学习……”

　　那大喇叭声音比电击起搏器劲儿还大，颜知晓“啪”地一下睁开眼，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天花板，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此时，父母还在激烈的讨论着，颜知晓眼巴巴看着天花板，母亲越发激动的声讨控制不住地钻进耳朵里——

　　“刚刚那小孩，看起来哪里像个好学生？大晚上的戴个墨镜，我看就是街上的小痞子！”
　　“我还看到他用手机了，知晓这两天闹着要买手机，肯定就是跟他学的！我看他就没安好心，故意带坏知晓的！”
　　……

　　眼看指责越来越离谱，颜知晓一阵气血上涌，心口跟压了一头非洲草原象一样憋闷不已，手又开始发抖，恶心反胃，所有的症状又跟着爬了上来……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再接触了，那孩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还没说完，颜知晓终于忍不住“唰”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气得双眼通红——血轮眼也不过如此。

　　在父母震惊的怔愣下，颜知晓攥紧床单，用极其克制、却又极度愤怒的声音质问道：
　　“你说谁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