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文子和她的平静生活》暮烟歇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文子不喜欢穿白色。
　　倒不是有什么执念，只不过是觉得很容易弄脏而已。衣服不干净了穿着会很难受，特别是眼下这种场合。
　　涩泽龙彦提供的是件样式简单的白裙子，高领长袖和垂到小腿的裙摆，领口和袖口有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文子对这些懂得不多，只觉得料子不错。至于哪里来的尺码，她不想管也懒得管。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骸塞位处横滨港口边，原先的用途已经不可考，战争后不知何时成了废弃的建筑物。文子在学校里听到有人想过来探险，被家里人给强行打消了主意。这里离原先的擂钵街不远，至今还是夜间时常响起枪声的地方，小孩子跑到这里来纯粹是找死。
　　想到这里，文子有点无奈。她自己的情况也没差到那里去，要是她真的不想过来，完全可以几天前就躲到□□的地下室，没人能突破魏尔伦的封锁带走文子。只是她不想躲躲藏藏，有些东西也不是躲起来就能躲得过去的。
　　“这里。”
　　从换衣间出来，文子自己找到了宴会尚未开始的大厅。断裂的柱子几乎完全堵住门口，走廊里也没有什么灯光，阴森黑暗和外界格格不入。但当文子走进大厅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意外的还算像样。把她绑架过来的涩泽龙彦站在落地窗前，神情空洞而漠然。见到他费了一番周折才从□□手里截下的人质，也只是淡淡打了一声招呼。
　　窗外不详的浓雾满溢横滨，将曾经的租界隔绝于人世，翻涌的云层之上一轮圆月洒下冰冷的光芒。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三把椅子等距排开，桌上银盘盛放着饱满红润的苹果和来历不明的头盖骨。不知何处隐隐传来歌声，文子没有仔细分辨歌词，只觉得很适合眼下的场面。
　　三把椅子各自都有归属，文子没有过去。落地窗边断开的柱子后，摆放了一张红丝绒沙发椅，茶几上同样摆着银盘和苹果。文子朝涩泽龙彦点了点头，直接坐到沙发椅那边去。
　　脚下是被浓雾封锁、化为异能者绝境的横滨夜景，但文子实在是没有观赏的兴趣。要不是在这场剧目里，她有个戏份不多却挺重要的角色，没人想丢掉家里各种娱乐设施跑到这边，和一个心比太宰钱包都空的家伙面对面发呆。比起为了生命的意义纠结个没完，她更喜欢自己找点乐子。
　　“你似乎并不觉得无聊。”
　　文子拿起一颗苹果仔细打量，颜色鲜红果肉饱满，价格绝对不便宜，“我才7岁，还有很多没见过的事情。”
　　“是吗，不过都没有什么区别。”
　　涩泽龙彦说话的语气毫无感情波动，苍白空洞近乎于行尸走肉，“尽管你的生命至此终结，但我会带着你的异能结晶继续寻找下去。”
　　“看来你和你的盟友们很有把握。”早就知道另外两把椅子分别属于谁，文子没有多问，而是接着说道：“连揭开我的封印的方法都知道，看来你们做足了准备。”
　　如果不知道内情光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文子大概会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太宰、涩泽龙彦和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三个人勾结在一起，准备夺取她的异能。陀思妥耶夫斯基负责试探和确认文子的能力，把人带出来后由唯一一个成功使用过的人太宰负责解封，最后由能够剥离异能和本体的涩泽龙彦出手分离。三个人正好一条龙服务，直接把文子送进太平间。
　　“你的能力是不可复制的奇迹，即使是人造的宝石也很有收藏的价值。”涩泽龙彦没有反驳文子的说法，他很理解横滨人将文子的异能妥善保管起来的行为，并对这副孩子的躯壳下隐藏起来的东西十分好奇。不知道到时从尸体上剥离出的异能结晶，会不会和正常异能者的不一样。
　　文子半眯着眼睛，不太想接这个话茬。主观上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人造人的问题，毕竟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但每次被人戳破真相，特别是用这种完全不把她当人看的语气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能被定义为愤怒的情绪产生。如果不是破坏计划肯定会被太宰那个混蛋嘲笑，她现在就想掀桌把这人揍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能不能定义为人尚且存疑。文子拿起桌上热气腾腾的红茶小啜一口，有点好奇现在叫个咒术师过来能不能祓除这家伙。横滨有个咒术师的联络点，为了业务往来方便到□□拜过山头。她因为好奇找了些咒术界的情报，看完之后觉得自己还不如女承父业接着混黑。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15、6岁开始当社畜，平民出身进来基本就是个当炮灰的命，死亡风险和高收入成正比的同时，也跟精神崩溃的几率挂钩。有时文子碰见路边鬼鬼祟祟设帐的辅助监督都想吐槽一句，还不如跳槽到□□来，起码黑|手|党不把别人当傻子，真是傻子的人也在这里活不下去。而且□□有组织有纪律，只要业务能力强忠诚度高，安全性其实还挺有保障的。再不济，对咒术界感兴趣很久了的异能特务科，甚至武装侦探社，哪里都挺欢迎数量稀少的咒术师的加入。
　　文子思考的时候，大厅里一片沉寂。涩泽龙彦只对文子的能力感兴趣，至于身为能力载体的那个孩子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想看到的是人性的光芒，一个人格由2048行代码构成的人造人显然不符合要求。代码构建出来的形象再怎么像人类，也终归只能做到相似这个地步。她的言行举止决策计划都被另一个人早早规划好，做出的反应永远在掌控之内。
　　想到这一点，即使冷漠如涩泽龙彦都有些心生怜悯。看着小女孩坐在沙发椅上眼神空洞、如同失去灵魂静静等待被销毁的命运的人偶，他觉得自己能给她在收藏间里安排一个不错的位置。

　　·

　　十分钟后，雾气已经彻底覆盖了整个横滨。普通人和异能者的世界自此分离，文子也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太宰治。
　　后者一身少见的白西服，看上去跟她一样也不太喜欢穿白色。两人隔着涩泽龙彦对视一眼，从太宰略微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文子几乎已经看见了自己被老爸收拾的场面。
　　即使心里再害怕，文子也照样回瞪了过去。别以为中也只会收拾他的倒霉女儿，太宰也肯定跑不了，再偷笑小心一会露馅。
　　“初次见面，太宰先生，我父亲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
　　说出这话的时候，文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对待真正的陌生人一样。相应的是，太宰看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孩，眼神看似温和实则一片漠然，“看来中也把你养的不错，已经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了。”
　　文子在心里默默嫌弃这家伙的自恋，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将仇恨深藏在冷漠之下、一层套一层的神情，“多谢你的夸奖，黑|手|党的叛徒。”
　　太宰被她的话逗笑了，或者说做出了能够被定义为笑容的表情，“你是个什么都不相信的人，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继续装下去。”
　　他看着小女孩冷漠的神情如水一般褪去，短短几息之间，便从娇生惯养的黑|手|党大小姐变成了空白的人偶，恍如当初刚刚被送到港口黑|手|党来时的样子。
　　“项目编号D5104，代号‘幼年神’的人造异能者，翻遍全世界也仅此一例的奇迹案例。除了异能者的基因之外还植入了异类的血脉，造就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特殊异能。”
　　戴着白色绒毛帽子，身材纤细面色苍白的青年从黑暗中走出，像在唱咏叹调一样，将港口黑|手|党死死封锁起来的机密和盘托出。他看着依旧坐在红色丝绒沙发椅上的文子，就像在看着一本写满了美妙文字的小说、一颗金子打造的苹果一样。
　　“名为[虚妄之秋]，实则是不可能存在的概率操纵。即使现在被2048行代码锁在载体内，从中泄露出的些许力量也足够覆盖整个横滨。”
　　死屋之鼠的首领、有着魔人称号的俄国人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朝他费尽心力从港口黑|手|党重力使身边偷到面前的战利品露出笑容。

　　社恐悄悄探头：想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