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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屋(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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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泰戈尔
一阵寒风席卷大地,是奉城又到了穿秋衣的季节。
昼夜一更一替,天气忽冷忽热,这一早一晚的捣腾,门口巷里那些常年晨起卖早餐的大爷大妈也不免打了几个喷嚏,混着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刺啦刺啦地炸着油条。
随着太阳的缓慢地向西头挪动,大街上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汽车的鸣笛声掩盖住了老百姓不折不扣地讨价还价,熙熙攘攘之中又透着几缕恬淡,在不经意间有一阵风拂过,枯黄的秋叶从树上落下,发出哗哗的响声。
初秋的早晨,没有炎炎的灼日,没有寒冷的冰霜,清凉的风穿过发梢,细心的人说不定能听到,来自大地问候的‘早晨好’。
凤凰大街的西头,是奉城的外贸经济区,以凤凰大街的环形广场为中心,榕花路与成鸢街为轴将外贸经济区分成了两部分,以西靠近漮海是外贸主区,海外进关和国际商贸人员大多驻扎在此地,以东则是平平无奇的居民区,还有奉城市公安总局做点陪衬,以至于看起来不那么寒颤。
再往东走,就是主城区了,近几年的奉城发展的不错,随处可见的洋楼洋栋和嚣张跋扈的大厦耸立着,傍边还陪衬着火红的枫叶,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市里繁华归繁华,周围靠近涅槃山的居民们不免要吃点苦头,跋山涉水几十公里来市里贩卖瓜果蔬菜来维持生计。
眼见太阳涨得大老高,刚刚过了早高峰期的榕花路又热闹起来,一束淘气的光照在公安局门口的铁板子上,发出五颜六色的彩光。喧哗的声音从对面的花鸟鱼市场传来,一个小贩正叫买着;
“红鲤鱼,黄鲤鱼,吉祥鲤鱼,可吃可看,保早生贵子,家和万事兴嘞!”
买鲤鱼的是一个貌相英俊的小青年,带了一顶草帽子,下巴颏还有明显的胡渣,痞帅又不失沉稳,有人好奇过来瞧瞧,他便一挑眉,对那人微微一笑,杏花似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难免让人耳稍发热,措手不及。
今天是双休日,来往花鸟市的人数不胜计,有些人刚从花鸟市里采购回来,高兴的与他们身边的好友分享奇趣小事,还有些人没有买到心仪的花草,走着走着便愤怒地将一旁的石子踢开。这时,一位年轻的妈妈正领着一个小女孩从花鸟鱼市里走出来,望见了那位买鲤鱼的小青年,便走了过去。
“叔叔,”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问:“这些小鱼有名字吗?”
那位‘叔叔’想了想,兴致勃勃地回答道:“有啊。”他指着一条红鲤鱼说:“你看这条叫胖大姐,因为它很肥,还是母的。”又指着一条黄鲤鱼说:“这条叫假富贵,因为上个月带它去买彩票,结果没中。”
“嘿嘿,”小女孩被他给逗笑了,“那叔叔都给它们取了名字了,会不会不舍得啊?”
青年望着小女孩,褐色的眼眸中带了点忧伤的痕迹说道:“真可惜,我刚把富贵它妈做成水煮鱼呢。”
纷纷攘攘的树叶在耳边拍打着,发出浓厚的喘息声,太阳光线愈加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那小女孩最后和妈妈把‘假富贵’买回了家,那青年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开始收摊了。
中午头的奉城市公安局,各科室正在做收尾工作,双休日的人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刑侦和行政部人员在忙碌着,技术室的王科长刚刚排查完工作,正在门口的茶水间里享受‘中午茶’时光,突然一个头戴草帽,穿着一身老头衫的‘胡渣乞丐’闯了进来,手里还领着两条鱼和一大堆盒饭。
“你……”王科长正想门卫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的时候,乞丐已经摘掉了草帽,王科长细细一瞅,说“江……江蔺啊?”
江蔺扭过头,冲着王科长笑道:“科长中午好啊,要不要来条鱼?”
王科长拖着将近两百斤的身子差点没厥过去,“你!……你这是什么打扮!不成体统!”
江蔺也没管那么多,打完招呼就一溜烟跑了。
到了楼上,刑侦部的奚凤正在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想着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只见江蔺把一大堆盒饭摞到桌子上,又跑去郑局长的办公室,把两条鱼倒进他老人家的鱼缸里。
奚凤一边挑拣着盒饭,一边看着他的胡渣问:“老大,你……赶什么潮流呢?”
江蔺翻捣着科室的衣柜说:“体验生活。”
奚凤想合着您当乞丐去体验生活了。
江蔺又道:“我去卖了几条鱼,体验了一下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然后再根据实际上报领导,适当给他们加点补助之类的。”他拿出一套崭新的制服和一个香皂说:“想我怎么英俊潇洒又充满责任与担当的男人,全世界都没几个,好好珍惜吧!”说罢走进了洗手间,只剩奚凤一个人待在原地翻白眼。
无语死,这人怎么这么自恋!
奚凤转头吃着盒饭,看见郑局长正打着电话,貌似聊的不错,他老人家的万年八字眉好不容易舒缓点,进了办公室立马又收紧了,好不容易忍到挂了电话,紧接着一声怒吼响彻整个警局:
“江蔺!你个杀千刀的给我过来!”
江蔺像是早已料到这一幕,一边塞着衣服一边从洗手间里出来说:“怎么了?叫好男人干嘛?”
郑局长的火一下子冒到了下巴颏,指着江蔺说:“你把我的小菊小丽拿哪儿去了?”
“噢,”江蔺挠了挠头,抱歉地笑了笑,“内个,给我喂上西天了。”
“你……!”
“哎!你先别说话,”江蔺打断了他说,“我把‘胖大姐’和她妹妹‘赵一花’都送给你了,不比你那两条爆炸头好,可观可吃,家和万事兴呢!”
他管郑局长的宝贝叫爆炸头。
“……”郑局长的火已经冲到天灵盖了,这时行政部的小张把他叫走了,这才避免了一场残忍的事故发生。
“世界又和平了。”江蔺道。
奚凤望着他老大,刚刚一番折腾的他容光焕发,胡渣也没了,脸也干净了不少,她看得出神时,只听江蔺说:“千万别迷上我,熙凤儿。”
熙凤儿是刑侦部给她取得小名,江湖人称“凤姐”,不是她性格泼辣,只是因为她那双丹凤眼生的颇为有神。
‘熙凤儿’听了噗呲笑出了声,“你负责吗?负责我就让丞丞管你叫爸爸。”
江蔺摆摆手,只听噔噔噔,一个鸡窝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和刚才的‘胡渣乞丐’真是有的一拼。
“嗨,”陈清向他们走过来,“大家中午好啊!”
“呦!小清回来了。”奚凤说,“相亲怎么样啊?”
陈清是刑侦部的一员,算得上是江蔺的左膀右臂,和江蔺已经是多年好友,他为人正直,家庭条件也不错,长得不算多么英俊,但让人看着很舒服,笑起来十分阳光,但就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情商太低。
只见陈清看了看江蔺又看了看奚凤,愁眉苦脸地说道:“唉,还是不行。”
奚凤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开始了她的碎嘴老妈子模式:“哎呀,怎么又不行,是不是你太抠了,还是那姑娘没看上你?”“不对啊,你条件挺好的啊,身体也没什么毛病,没毛病吧?生育能力怎么样?”
陈清笑着说:“不是,是那个女孩有喜欢的人,我这个快三十的掺和什么啊,算了吧。”
江蔺:“你确定不是给你气跑的?”他想起了之前有一次,陈清和一个女的吃饭,结果吃到一半把那女的给气跑了。
“不是,”陈清无奈道,“再说那次我也没说什么,她就问我打没打算给她房子,我说这还早,你怎么这么贪财,和我妈似的,她就跑了,我就想逗逗她,结果她就生气了。”
“噗哈哈哈!”奚凤笑的肚子疼,“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是去相亲还是说相声啊,我给你当个捧哏如何?”
“去去去,”陈清道:“哎,对了,刚才郑局长叫你过去一趟,看他脸色不太好,小心点别惹着他了。”
江蔺披上外套,大摇大摆地下了楼,回头说:“已经惹着了。”
在奉城的东头,外贸经济区往东的主城区里,以市政府为中心的东南角方向,西邻宝盈街与枫亭路的交界口,坐落着奉城大学总校区,奉城大学是国都排名第二的高校,第一则是首都锦阳大学,但名望上却已经压了锦阳一头。
在这凉爽的秋日里,奉城大学如同着天气一般寂静,看着地上透着刚刷完的‘枫叶红’,听着像是书页翻动似的声音,在耳窝里回旋着,那悠哉的旋律,让人脑海中浮出小熊邀请洋娃娃跳圆舞曲的画面。
透过风钻进窗户缝,一个小女孩正抱着一条鱼蹦蹦跳跳地跑进三楼的办公室,把鱼放在写着[心理学主讲教授:晏秋鹄]的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内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文质彬彬,面貌清秀的男子,他挠了挠头,打了一个哈欠,看样子是刚刚睡醒,等他走到桌前,看见一条黄色的大鲤鱼和一个小女孩时,不由得一惊。
“涵涵,”晏秋鹄说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秋鹄哥哥~”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晏秋鹄眼角一弯,温柔地笑着,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谢谢涵涵的祝福,哥哥很高兴。”说罢他问道,“妈妈呢?”
小女孩说:“妈妈在下面收拾行李,说要带我去旅行。”她眨着眼睛望着晏秋鹄说,“秋鹄哥哥~我们要去巴赛班岛,你去不去啊?”
“可能去不了,”晏秋鹄遗憾地说,“哥哥还要给同学们上课呢,你和妈妈好好玩吧!”
“抱歉哥哥,”小女孩扯着衣服,闷着头说,“不能给你过生日了。”
晏秋鹄笑着说:“没有啊,涵涵这不是送了哥哥礼物了吗,好漂亮啊,他叫什么名字啊?”
“叫假富贵!”小女孩激动地说:“真假的假,有个叔叔说他买彩票没中奖,所以叫他假富贵。”
“是吗!真有趣。”晏秋鹄说:“那哥哥把他养成‘真富贵’好不好?”
“嗯,好。”小女孩回答。
寂静的长廊上时不时传来兄妹俩的欢声笑语,不久后,晏秋鹄拉着小女孩,一起走到了校门口,只见一个迈凯伦的车窗摇了下来,对女孩说:“走了。”
晏秋鹄将女孩送上车,还没等告别,迈凯伦就一溜烟的跑了。
“唉。”晏秋鹄叹了口气,转身要回办公室,突然一辆吉普车从他面前飞驰而过,一个东西飘过来砸到他脸上,他拿下来一看,上面写着:
[中秋限定:涅槃山三日游]
他思索了几秒,将那张纸折了两折,放到口袋里,散着步回去看假富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