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章 ...
-
10.
城北的瓦舍很少有官府的人来,于是这一天涌进一伙官兵时,住户都探出头来看,那伙人将大槐树旁边的院子围住,转身看向迎面走来的领头。
这人正是亲王府卫兵长梁河,他亮出腰牌,对着周围一众百姓道:“亲王府办事,闲杂人等通通滚开!”说罢,他盯着眼前的院门,三两步上前将其踹开。
院子不大,但却精致,从屋里走出来个身着长衫的散发女子,未施粉黛,却是灵动的好看,她怀里抱着只灰猫,静静的看着门口发生的一切,不见一丝慌张。
“我们收到情报,说这里窝藏有刺客,你,让开!”梁河对着严微说,来之前,云和亲王特别交代过要试探这个人的底。
严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将好运气抱到躺椅旁,放下一碗虾仁粥给它。
“搜!都仔细点儿!”梁河一声令下,提着长刀的官兵便蜂拥而入,他们不像是搜人,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没过多久,里里外外便见不到一件好物了。
严微不动声色的看着许幼怡之前心仪的那套花瓶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藏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拳,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眼看着一众官兵出来,严微冷声问:“可有搜到什么?”
梁河自然知道他们搜不到什么,刺客本就是个噱头罢了,真正的目的,是逼严微出手。
“那间呢?”梁河指着严微身后的房间。
严微眯了眯眼睛,“那是我的房间。”
“那又如何?搜!”梁河下令。
“慢着!”严微抬臂挡住那些官兵,道:“既是亲王府,便可以凭着意愿强闯民居么?若今天没有搜到什么刺客,云和亲王难道会亲自和我道歉?”
“做什么春秋大梦!”梁河骂到,“这海州地界,还有亲王府进不得的地方?滚开!”
“好大的口气!”严微讽刺的看着梁河,“一个小小的卫兵长便如此猖狂,这海州再远,也是朝廷疆域,云和亲王府想造反不成?”
梁河自知失言,不愿和严微再纠缠,拔出刀三两步上前对着面前效瘦的女子砍下去,严微勉强躲开身子,算是有些踉跄的闪到一旁,那些官兵看得了空,忙冲进严微身后的房间,却是很快的愣在原地,因为那间房里只有一张木板床,着实没有什么可以做文章的。
梁河咬牙看着面前的房间,提着刀指向严微,“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慢着!”门口围着的老百姓里忽然有人喊,“人家姑娘也让你们搜了,你们还要杀了她不成?”
梁河黑着脸看向门口,百姓们被他的目光逼着往后缩了缩,这时候,自巷外冲进一个人,附在梁河耳边说了些什么,梁河看了严微一眼,道:“收兵!”
一伙官兵很快的消失,院子里一片狼藉,严微直起身子,再没有了刚才柔弱的样子,她冷冰冰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转身走进屋里。
云和亲王府,梁河跪在地上,身子俯得低低的,肩头颤着,他的面前是满脸怒气的云和亲王,“那女子当真一点儿武功都不会?”
“应该是不精的。”梁河说,“我试了她的身手。”
“那昨天晚上到底是谁!”云和亲王眯着眼睛,他皱着眉头,“那般高手,定是为青玉盏来的,许幼怡一介乐娘,当是没有那么大本事。”
不是严微,那么到底是谁...云和亲王冷着脸,“吩咐下去,不要让许幼怡进京。”
“王爷,是抓回来,还是直接...”梁河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是海州府亲点的寿宴乐师,抓回来我们都难看,杀了也不好交差。”云和亲王闭了闭眼睛,将许幼怡进京的路线梳理了一遍,忽的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道:“联系苍狼堡,请秃狼帮忙,告诉他,许幼怡任他处置,总之不能进京。”
“是。”梁河抱拳,又问:“那大公子那边...”
云和亲王冷冷的睨了梁河一眼,“人是半路土匪劫走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梁河转了转眼睛,“明白。”
两个谁也没发现,一道黑色人影挂在房顶角落处,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多时,翻身离开了。
是夜,密林里静得可怕,偶尔有虫兽的声音响起,又很快的消失。高大树木的枝叶将月亮挡得严严实实,那被分割成碎片的月光撒下来,更显暗处似有魑魅魍魉,时有大风将林子里的树叶吹得“唰唰”作响,叫人毛骨悚然。
马车小跑而过,溅起一阵尘土飞扬,打着灯笼骑着马在前开路的小厮抹了抹头顶的汗,若不是主家非要十五日内将许幼怡送到京都,谁又愿意大晚上的赶路呢?
马车内的许幼怡半倚着软榻,脸上却是苍白得骇人,一路的颠簸让她五脏六腑都像是翻了个儿一样,呕也呕了,晕也晕了,赶路的速度确是半点不敢慢下来。旁边的小桃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一遍遍用温帕子擦去许幼怡脸上的虚汗,时不时的喂她一口热水。
黑夜中,一支铁镖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伴随着清脆尖利的声响狠狠得钉在马车马匹前掌下,泥土飞溅,惊得马儿嘶叫而起,前蹄不受控制的乱腾着,直带着马车差点翻过来。马车内更是乱成一团,许幼怡和丫鬟被甩翻在地,身子重重得砸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许幼怡一时间失了声,喊也喊不出来了。
车夫好不容易将马儿稳下来,连忙掀开帘子,匆匆和小桃一起扶起许幼怡,这时,只听那开路的小厮喊到:“来者何人!”
转过头去看时,不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似有八尺高,身材魁梧,斗笠低低的压着,裸露的壮硕胳膊青筋暴起,看着便可怖。
许幼怡眯着眼睛,轻轻呼了几口气,勉强站直身子,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那人慢慢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许幼怡,虽是平静,可冰冷的杀意却泄露的完完全全。
许幼怡一颤,是他!那天在云和亲王府迎面撞见的男人,便是他!
那人开口了,“我今夜只要许幼怡的命,无关人等滚开。”
小厮握着刀挺了挺腰板挡在许幼怡面前,他是有些功夫的,主家便是看上他这一点才叫他护送许幼怡,若是现在跑了,还叫他怎么交差?
“废物。”那人冷冰冰的开了口,身形一闪,却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绕开了小厮,直奔许幼怡面前,下一刻,那手掌就要捏上许幼怡的脖子了,只需轻轻一用力,她就会没命!
许幼怡只觉得呼吸一窒,连逃跑都忘了,事实上,她也绝无逃开的可能。
旁边的密林忽的发出一响,一个藏蓝色的身影飞出,一眨眼间,这人已经揽上许幼怡的肩膀,足尖轻点,便带着许幼怡向后退了几步,正好躲开那个致命的手掌。
来人一身藏蓝色劲装,腰间用黑色皮护腰束着,更显腰身纤细,襟口的玉貔貅扣让她即使是戴着掩面,也被人认出了身份。严微将手中的唐刀横过来挡在自己和许幼怡身前,冷冰冰的看着几步开外的谢常。
谢常冷笑一声,“是你?”
许幼怡当然认出了严微,她那颗怦怦跳的心脏瞬间就平静了些,又忽的想起对面是武功高强的人,而严微却时常受伤,这不是陪着她一起送死吗!着急和担忧让许幼怡失了智,她没注意到严微的速度比谢常更快一步,更没想到为什么严微会出现在这里。许幼怡只是一把拉住严微的胳膊,急道:“微微,快走。”
对面的谢常笑了一声,说:“她说的对,你快走,否则,就和她一起把命留下。”
“命就在这儿,你也得有本事取。”严微反握住许幼怡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让她宽心,许幼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谢常已经冲过来了。
谢常的重剑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寻常习武之人接不过他三招便会败北,一记重剑刺来,严微闪身躲开,唐刀刀身却是灵活的穿过阻碍击中谢常的手腕,谢常反应很快,反转剑身横砍过来,严微用唐刀挡在身前,虎口却被重剑震得发麻,两人的距离近了些,谢常恶狠狠的说:“那个女人看到了我的脸!留不得!”
严微提膝顶上去,被谢常一掌挡开,距离瞬间拉开了,她只说:“不许动她。”
谢常眯了眯眼睛:“你是一定要保下她了?”
“少废话。”严微低声道。
谢常冷笑一声,又和严微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间过了百十来招,硬生生没有分出胜负,谢常没有想到,看着纤细瘦弱的严微功夫这么好,到最后,严微一记鞭腿将谢常的肩膀击得生疼,他身形晃了晃,瞥了一眼严微还未出鞘的刀和她挺拔的身姿,咬了咬牙转身隐匿于黑暗中。
直到谢常消失不见,严微才敢放松身体,许幼怡三两步跑过来,她刚才看的提心吊胆,本以为严微是轻松自如的,现在才发现严微的右手抖得厉害,急忙握起来,那手掌的虎口处已经发青了。
许幼怡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反而心里存着的是对于刚才严微身处险境的担忧,明知道现在没事儿了,许幼怡也丝毫放松不下来。
反倒是严微看出了许幼怡的心思,一手摘下掩面,轻声道:“我没事,以谢常的功夫,我受这一点点小伤,算是赚到了,他的肩膀应该更痛。”
许幼怡才不听她这些解释,转身对丫鬟说:“小桃,把药箱找出来。”
马车的速度慢了些,不像刚才那样颠簸,小桃和车夫一起坐在了外面,把里面的空间留给许幼怡和严微。许幼怡在手心倒了些药酒,搓热后捂到严微右手淤青处,抬头时,眼神正好撞进严微的眸子里。
“你呀。”许幼怡轻轻叹了口气说:“打从见你第一面起到现在,总是受伤居多,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许幼怡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了,也许在她心里,严微同别的女孩子并不一样,她无法拿严微同别人做比较,那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许幼怡冷静下来,心里的疑问便随之而出,她犹豫着,想着措辞,最后问:“微微,为什么你今夜会出现?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微的眸子躲闪了一下,最后落在两个人紧握的手上,那里暖洋洋的,她能切实的感受到许幼怡的温暖。
许幼怡却忽然说:“不想说也无妨,每个人都该有些自己的秘密,我也有。”
“许幼怡。”严微忽的抬头,眉心处皱起一个小疙瘩,她想说许幼怡已经被卷入了一场风暴,处处危机四伏,很可能会丧命,今夜只是一个开始,甚至都到不了京都。可最后,严微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怎么了?”许幼怡歪了歪脑袋问。
严微什么也没说,因为她忽然想到,她会保护许幼怡,把一切危机挡在许幼怡面前。“没什么,我会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严微的话听着没头没尾,许幼怡一愣,却是真切的笑出来,她隐约感觉到严微心底的波动,可她自己却出奇的平静,眸子借着烛光满满的映着严微,许幼怡忽然就不怕了,她什么也不怕了。
许幼怡笑着,什么也没问,只缓缓的点点头,“好,我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