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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已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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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时间已经过半,春天已进入倒计时,迎后而来的是炎热、雷雨不断的夏天;是短袖、长裙的夏天,这也是轶宁宁的噩耗。
在春天的滋养下,两人的关系也更近了。
前几天拍摄春雨绵绵,乡下没有水泥的小路坑坑洼洼,水洼地一个隔着一个,路很不好走。
“再保一条。”导演的声音实在洪亮,几处树上的燕子本安逸地酣眠,突然受到惊吓,成群结队远走高飞。
原本这部剧是双女主设定,但在开拍前期,原著作者说这是她自传,不想添加另一个无关于本书的女主角,所以就成了轶宁宁一个人的剧。
不过这样也好,清静,不会有勾心斗角,在微博上也不会争锋相对。
导演姓梁,人精干带着点憨厚,之前滕佚佳遇到过麻烦,梁导见状踏着小碎步去帮忙,还叮嘱以后再遇到问题随时可以找他。
滕佚佳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但再遇到麻烦也没有去找他,毕竟人家是导演,架子还是有的。
雨天路滑,泥路更是如此。轶宁宁在拍摄时不小心滑着崴了脚,重心不稳掉落在满是塑料瓶,垃圾的肮脏河边草小河中,河虽小,但深不可测。
轶宁宁在小时候学过几个月的游泳才侥幸脱险,从那之后,平易近人的梁导吩咐编剧有雨情况下,所有在危险区域拍摄的内容统统改掉。
轶宁宁是被滕佚佳背回去的,轶宁宁轻如羽毛,滕佚佳忍不住心疼。她不希望她有事,掉河这么大的事儿,她也有过错。
在帮轶宁宁洗完澡后,观察了她脚腕伤势,好在没有红肿,喷了点药水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期间,滕佚佳还在自责,怪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她没有怪她,而是一个劲地安慰她说“没事的,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类话很常见,但从轶宁宁口中说出来,就很罕见了,她是第一次这么安慰人。
是啊,她们的关系本就不一样,可轶宁宁好像忘记了对她的初衷——爱情傀儡。
好像忘记了,但好像什么都没忘。
……反而这只是一种新的骗局。
骗骗她,再把她抛弃,仅此而已。
在轶宁宁她看来,这无非就是对象关心关心自己,表明一下爱的体现,谁又知道谁的初衷是什么样的呢,谁又会去管。
在一起久了,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多少有点自作多情罢了。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滕佚佳看见了,那属于轶宁宁独一无二的标记——手臂上深浅不一的伤疤。
从一开始的“我一般都穿长袖。”
“别帮我买裙子,露骨。”
“我最讨厌夏天,因为…炎热,闷,不舒服。”
“你快点去睡觉吧,别担心我。”
到“没事的,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轶宁宁都在遮掩耳目,她不想让人知道,只想把这些埋藏在心底,但秘密总会有暴露的一天,你看见了,他看见了,他们都会看见。接下来就是造谣,传谣。最后,拥有秘密的人受不了,把自己归还给这险恶的世界,没有谁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只觉得是好玩。
谁会知道呢,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而他们也会反驳“开玩笑。”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吵什么,人都没了有什么好吵的。”
“我不管,我就是没错。”
“谁让她这样的,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最后的最后,这一切都将沉入海底,烂入泥土,散于人间。
滕佚佳必然不会去问轶宁宁这件事,而轶宁宁不知道下一次发病即将来临。
最近烦琐碎事数不胜数,轶宁宁坚持下去的时间不多了。
梁导给她们放了三天假,是滕佚佳去提的建议,她担心轶宁宁,本是打着八五成的把握去说,没想到梁导一句“行,放松放松,会演出更好。”把握直飚百分百。
虽说是乡下,也还凑合凑合有个小镇,镇上大多数是商场,超市,小型酒店,没想到在这犄角旮旯里还有个酒吧。
酒吧没名字,就是酒吧。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大多数都是小青年,偶尔来几个学校渣子,混社会未成年。这里没有什么保护未成年的说法,只要你有点钱,直接给进。
梁导批准当天,滕佚佳在镇上闲逛时,发现了这家酒吧。毕竟是小镇,也没几个好点的场所,酒吧好像也不错。
滕佚佳跟轶宁宁说了整件事,“只能去酒吧放松了,你这几天也挺累,去放松吧。”
轶宁宁微笑着答应“好。”
可这个笑好苦好苦……
滕佚佳看出来了,收拾好的背包还特地检查一遍有没有危险物品,可她不知道这个包是轶宁宁为她准备的,不是轶宁宁的。
走之前轶宁宁把椭圆形放在了口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但直觉告诉她,很快。
酒吧门被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直面扑来,夹杂着烟味,香水味。显而易见,里边的环境也是如此,还会更糟。
轶宁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人群中热舞,滕佚佳就坐在吧台,喝果酒,看轶宁宁放肆。
轶宁宁还是第一次这么放肆,让当明星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被束缚着的:少时,因为家庭缘故,被迫送进公司,每天刻苦练舞,从早到晚。最长的一次是凌晨才离开的舞蹈室。
公司本是看着她身材不错,让她选秀出道的,签约她并不是因为她原先的才能优势。
可这些谁知?一家之主的那老头儿只把她当摇钱树,其余一概不管。轶宁宁从前也想过:自己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垃圾堆随便捡来的。答案显而易见。
轶宁宁这些年积累的苦,前些天被嘲讽以及想方设法欺骗滕佚佳,这些……这些让她发病就足够了。
其实她也想过,欺骗滕佚佳并不是本意,这些年在社会上处事多了,渐渐熟悉道上人的“套路”,无所谓,只要地位够高,别人才不会再怎么她了。
轶宁宁是这么想,可自私为己,本是恶劣之心。也许,她也被那些“套路”吞噬了原本的自己。
如何才能解救?
发泄吧,都发泄出来吧,在这里亡魂将复活,展露自己的真面目,露出獠牙,把腐烂的□□撕碎、咀嚼、吞咽。
She will see the light again.
她将重见光明。
Dead souls will be resurrected.
已故的灵魂将会复活。
Nirvana Rebirth.
(她将)涅槃重生。
喝了果酒的滕佚佳在一阵头晕后清醒,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轶宁宁。这下她彻底清醒,她的人不见了,大概率还在酒吧,这是不会错的。
滕佚佳拿起包就往里走,往里是包厢,她不可能会在这,在思考一番后,决定先去厕所找找。
当真在!
该如何解救?
或许是在一起生活久了,渐渐熟悉对方,或许是心有灵犀。
滕佚佳在找到轶宁宁后,急得嘴巴都打结问道:“阿宁,李…你担心s我了,刚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这次又是我不好,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轶宁宁听见滕佚佳的声音,低垂的头有几分抬起的意思,但没完全抬起。
轶宁宁恍惚,她在思考,在思考为何她会出现在这即将爆发打码行为的地方,她为何要来找她。
她真的关心她么,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单纯,很傻很天真,尽管外表不是如此。
那种负罪感又猛得涌上心头,轶宁宁的心被揪得发颤,面色潮红,警钟即将敲响。
厕所环境倒是不错,装修得跟大城市里的不相上下。墙是隔音的,所以不管里边讲话多大声,能被听见的概率小之又小。
是个发泄的好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周围安静且空旷,刚刚滕佚佳说完的最后几个字连续回响了好几声才停下,“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恳求的语气,略带了点无奈。
这句“好不好”在轶宁宁脑子里也响了好久才停,停下之后,面带微笑抬起头朝着滕佚佳笑,好久没停的笑,眼睛里却是暗淡无光,好像已经放弃了自己,无论接下来会怎样,都与她无关似的。
当一个人自暴自弃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管他人好言相劝,不管有多少人担心在乎自己,不管。听不见,一点都听不进。
不管。
也听不进。
或许是空气太干燥了,轶宁宁笑着笑着眼眶中的水划过脸颊,流淌在脖子里。滕佚佳看不懂这是什么场面,她很着急,也很没办法。
“乖,阿宁,咱回去了。”滕佚佳说完,伸手准备拉过轶宁宁的手,就被轶宁宁椭圆形的东西划伤了手,开口冷冰冰说了句:“别碰我。”
“嘶”滕佚佳看了看被划伤的手,暴躁的她快忍不住骂人,但面对眼前形势比自己更糟的轶宁宁,怒火莫名被减弱。
“好好好,我不碰你,我在这陪着你。”
轶宁宁崩不住了,撸起袖子,就是一顿操作,她没想到会在别人面前这样。是,在轶宁宁这儿,滕佚佳算不上是自己人。
滕佚佳慌了,酒猛然醒了:“住手!阿宁!阿宁好好的看着我!阿宁看着我!!”
轶宁宁好像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把椭圆形仍在水池里,挣脱滕佚佳的手,自己清理了手臂后,木愣愣看着她。
轶宁宁的眼神好像在在说:“我看着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滕佚佳看着她呆滞的眼神,急躁使她变得不安,说话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你……吃什么药?带了没有,我给你找。”她拼命扒拉着包,可东西几乎都快倾倒出来了,也没发现一片药。
“阿宁,乖,知道你现在不开心,你听我讲话好么,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看看我是谁,我是小滕,看着我。”滕佚佳伸出那双已经被沾污的手,捧着轶宁宁的脸说道。
轶宁宁呆滞的看着她,看着演独角戏的她。
轶宁宁不说话,也听不见。
哑巴,聋子,疯子。
“阿宁,把我说的话都听进去好么,都听进去,脑子里不要想乱七八糟的,答应我。”
轶宁宁再次垂下头,看着自己湿哒哒的手臂,无言,发呆。
还是听不见。
“我要你听我说的话!听见了吗?啊?!”
滕佚佳再也忍不了了,怒火憋屈着在心里,心脏一阵颤,颤得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脖子处的青筋暴起,即使为女性。
显而易见,滕佚佳暴躁又开始了,对着呆滞的轶宁宁一顿骂声。
“听我说话有这么难吗?听我说,我们现在出去,我去药店买消毒水,包扎完了,就回到我们的住处,洗个澡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有我在,有我在你身边。”
轶宁宁被她的吼声吓住了,瞳孔渐渐缩小,她很想蹲下来捂住耳朵,但滕佚佳的手劲太大,挣脱不了,没办法只能认真听她在讲什么。
轶宁宁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别松手!”轶宁宁干巴着嗓音道。
滕佚佳就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此时的轶宁宁像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孩童,这是她每次这么干后的状态。
唉……
出了酒吧,斜对面就是一家药店,滕佚佳再次警告:“抓紧我,要过马路了。”
轶宁宁就再次抓紧,指尖抓得发白。
买完东西后,在路边包扎了一下,滕佚佳又细心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就慢慢把袖子拉下来。
“今天我很生气,抱歉我吼了你。”滕佚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说,“你这个样子……我不会往外头说,况且我也不是这种人,放心。”
轶宁宁还是不说话。
听得见,听得进。
继续哑巴。
夜晚的乡村是热闹的,广场舞声音甚大,店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像人们都喜欢夜晚出行。
微风吹来阵阵凉意,马路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流浪狗在肮脏不堪的垃圾桶旁寻找食物;路灯下飞虫堆群,路过的小朋友快速跑开,生怕飞虫飞在身上……夜才刚刚开始。
滕佚佳她们在等车,良久,车终于到了。来接她们的是化妆师小雨,上车后,轶宁宁已经累困了,小雨想聊聊天,被滕佚佳的安静手势打断。
一路上,吹着凉风,心情舒畅了许多。轶宁宁靠在她身上,呼吸有规律的睡着,休息的第一天终于快过去了。
回到住处,滕佚佳和小雨道了别,抱着轶宁宁进了屋。这是第二次帮她洗澡,熟练了些许,轶宁宁皮肤白嫩,可惜就可惜在手臂。
但滕佚佳相信,这样的举动背后另有原因,被她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直接炖了。
滕佚佳忘记了是从何时起,她和轶宁宁变成了这样,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轶宁宁不再是一个人,难过可以跟她说,累了可以跟她讲……总比一个人默默扛着强。
轶宁宁,我不知道你有多少秘密等着我去发现,现在我来了,你不用担心,不用再一个人扛着,我会陪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是,在你不需要的时候也是。
一些事情不要想那么多,做你自己就好。你一定是最棒的女星,我一直都在。
我想,我会拯救你的灵魂,让你快乐,让你不再压抑。
我想,我想的都实现。
我想听你讲出真相。
我想帮助你,解救你。
哪怕(这解救)只是一点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