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解救》Y如初H

11、裂缝

　　“时间能消磨一切，对么？”
　　“是。”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我也在等那一天。”
　　——
　　滕佚佳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杀青宴她俩没去，给艺人带来了多少麻烦，同样自己也是。
　　“你怎么搞的？啊！”领导怒火中烧，唾骂滕佚佳的间隙还时不时扶一下眼镜，“你还是她的特助，你还想不想继续干下去了？爱干干，不干滚！”领导口水四溅，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子。
　　“年纪轻轻！没个经验！不知道她怎么会选上你当特助的！”领导说完话，把文件夹摔在滕佚佳面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要不要再继续干下去！”
　　滕佚佳拿着文件夹走出领导办公室，这些天网络上乌烟瘴气，对于“影后拍完戏着急回家，难道另有隐情……”“著名演员轶某疑似出现在酒吧”，竟还有直呼大名的，“［耍大牌］著名演员轶宁宁并没去杀青宴”……议论纷纷。
　　热搜榜连续排名第一，持续不降。
　　令人头疼。
　　轶宁宁粉丝多，在那些言论下试图想为自家主子洗白，无果，还被喷得满身伤。公司想让她发文道歉，被轶宁宁回绝，自己并未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道歉。
　　滕佚佳翻看着文件夹，一张张条条款款的纸被她看完后，面色凝重的走向电梯，特别是眼神，凶得想打人。“F1”按钮灯亮起，门缓缓合上，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即将合住的门，“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是老总女儿乔欣。滕佚佳出于礼貌朝她点头，可她毕竟是乔总的女儿，在这个公司有权有势，凭什么不高傲。
　　乔欣回给滕佚佳的是个大大白眼，“现在网上议论纷纷，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评论的，不就是耍大牌么，那些大咖谁没耍过，你这个小助理应该很担心吧。”乔欣摁完电梯，从包里拿出粉饼补妆，鲜艳大红唇在不停地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和网络言论并没多大区别。
　　讽刺，满满的讽刺。
　　F1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出口就在前面，走出去就清静了。轶宁宁在家躲着，虽然不出去，但还是有很多记者找到她的住处，所以滕佚佳先带她去了自己家，避避风头。本来是陪着轶宁宁，可公司召回滕佚佳，指名道姓就要滕佚佳一个人来公司。
　　吴芸在地下车库等着滕佚佳，对于本次网暴，她也很着急，第一次这么直接认清网暴的力量——凶恶、残忍、撒谎、讽刺、直接，更多的是胡说八道。
　　吴芸从后视镜看见滕佚佳，闪了闪光灯。
　　滕佚佳一上车，把拿在手中早已沾上手汗的文件夹往后坐扔去，声音冷冰冰留下开车两字。
　　吴芸不敢问，也不想知道，一路上车内低气压。
　　到达目的地，滕佚佳直截了当走人，什么文件夹，什么狗屁东西，给狗提的意见吧！
　　吴芸是识相的，下车也就走进屋，并没有去拿被扔在后座的玩意儿。
　　轶宁宁几乎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滕佚佳房间，家里很空旷，滕父，滕母旅游还没回来。手臂上多了好几条新伤，她就窝在床上，把自己的身体用被子盖住，让自己裹在封闭狭小的空间，她甚至觉得被子太少，于是又从衣橱里拿了几条厚重的被子，包裹着自己。
　　她不想睁开眼，不想听到任何声音，除了滕佚佳的声音。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即使是出道十几年的人，面对舆论压力，还是没胆量，哪怕真的没做过这样的事——耍大牌。
　　她只是累了，可她要怎么告诉大众说她只是累了，没有去杀青宴。为了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沸沸扬扬才好么？又怎么告诉他们，自己的心理状况。
　　新闻记者，必然是要把标题说得夸张，让人震惊，怀疑人生，塌房。那些早已看不惯轶宁宁的黑粉借势炒作攻击，有些粉丝转为他们一员去攻击原本喜欢的人。
　　他们到底喜欢你什么？无非就是你有权有势，跟在你屁股后转悠，在喊骂声中，那些说喜欢你很久的粉丝，谁不参与其中？
　　他们只不过是看你看久了，厌烦了，无聊了，想换个人追捧。没有人会是你的依靠，哪怕最最喜欢你的粉丝。
　　其实你并不是这个圈的老大，他们喜欢随波逐流。你变得好，他们追捧你，疯狂追捧，哪怕家徒四壁，砸锅卖铁；你要是变得差，他们会践踏你，恶意滋事。
　　不管你变得怎么样，都与他们无关，你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们只是一时观众，他们不懂得的，这辈子都很难懂。
　　你要活得跟他们所践踏的，所诋毁的，所唾弃的一样吗？
　　［不！！！］
　　轶宁宁对着心里的声音做着无声的反抗，她不想这么活。
　　轶宁宁知道又要开始了，每每心里发出类似这种声音就知道了。
　　她从厚重的被子中出来，以极慢的速度睁开红肿的双眼，几乎半天没睁开眼，突然一下子，对这个房间充满了陌生，睫毛在颤抖，轶宁宁忍不住哭出来，僵硬的身体半天没活动，酸痛袭来，腿一软跪了下去，声音并不小，引起了滕佚佳她们注意，三步并两步上楼。
　　滕佚佳担心，担心的不行。
　　心脏不停跳动，滕佚佳一脚踹开房门，门中间凹进去了一块。刚踏进去，滕佚佳就看见跪在地上哭得很难看的轶宁宁，忙着去扶她，她不肯起，她就陪她一起。滕佚佳触摸到轶宁宁的肌肤才知道她有多冷，从床上掏出有狮子王图案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又好巧不巧，滕佚佳瞄见她手臂上的新伤，心脏在快速跳动，握在她肩上双手不自觉收紧，手臂青筋再次暴起，后槽牙咬紧发出“吱吱”声。
　　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的是时间* 。
　　轶宁宁相比滕佚佳，已经算的上是大姐姐了，快奔三的女人因为病，变得跟小孩子一样。轶宁宁好不容易哭累了，躺在滕佚佳怀里，眼皮比之前更加红肿，眼睛里暗淡无光，呆滞的看着地板——全是用过的餐巾纸。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累了就休息，反正自己在别人口中已经是那样了。
　　无所谓了么？
　　滕佚佳顺手摸了摸轶宁宁的头，发现很油。她才反应过来，轶宁宁好像很久没洗头了，洗澡倒是几天隔几天洗一次。她想让轶宁宁去洗，但看她苦累了没力气，也就没喊，而是直接公主抱抱起直接往浴室走。轶宁宁也不反抗，毕竟记者们不会找到这里来，也就无所谓离开房间了。
　　滕佚佳家里有两个浴室，其中一个浴室有洗头椅，轶宁宁就被放在上面闭着眼睛睡，滕佚佳帮她洗头发。头发在洗的过程中，竟掉了好几把！滕佚佳发现轶宁宁的头皮上有一道疤痕，她顿时感觉呼吸困难。
　　这个女人真实要了命了，真是对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滕佚佳怕她疼，特意绕开那边给她挠头，水温也是试了又试才冲洗。轶宁宁躺在椅上安安静静，像个活雕塑。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在让自己安静下来。
　　吴芸这几天也住在这里，要是出事有个好照应。
　　吴芸饭做好了，轶宁宁头发也差不多干了。
　　“我不去吃。”轶宁宁声音极小，就连嘴巴一张一合也是微动。
　　“什么？”滕佚佳没听清问了一遍。
　　“不…不吃。”轶宁宁没有害怕，只是……
　　轶宁宁怕她不同意或者又要说自己，伸手扯了扯滕佚佳的衣角，她知道她在向她撒娇。
　　滕佚佳没办法，叮嘱来叮嘱去还是那几句话，“你自己说的，胃疼不要怪我。”滕佚佳摸了摸轶宁宁消瘦的脸蛋。
　　轶宁宁也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呃……那你……”滕佚佳知道轶宁宁不吃饭肯定会上楼继续窝在那个不像人住的房间，她的房间之前还是白净、有条的房间，直到网络上不知是哪个营销号作祟，处处抹黑轶宁宁，导致现在的风向都跟着那营销号走。营销号或者黑粉们说什么，别人也就跟着说什么后，轶宁宁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头，像是小鸟失去了自由，被关在鸟笼里。
　　随波逐流。可随波逐流却一直是常态，哪怕现在网络上抹黑的不是轶宁宁，是别的大明星也是如此。这就是网络，这些人就是网民。合法网民。
　　还有些理智点的，说不要再骂了，你们学会换位思考一下行不行等等诸多这样的评论都被连累，骂声一片……那些网民大多数是年龄不超17的小孩子，受教育的程度并不算高，可那些大学生，成年人都被那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牵着鼻子走。是够悲观的一个局面。
　　滕佚佳不想这么拐弯抹角说话，直接点：“那你在楼下沙发躺着，等我们吃完饭收拾好一起上楼好不好。”说到沙发，她还特地走到沙发边拍了拍，告诉并警告轶宁宁不能随意躺在地板上，虽然地板上有地暖。
　　“知道。”轶宁宁此时此刻已经在沙发上躺着了，并且手里还拿了本读物——《格林童话》。这本书本来是吴芸从隔壁小孩子那借过来给滕佚佳让读给失眠的轶宁宁听的，可那晚拿出那本书的时候，轶宁宁就说太幼稚了，她又不是小孩子。现在倒是挺幼稚，挺小孩子的。
　　滕佚佳看了一眼轶宁宁，嘴角微微上扬，心里算是松了口气。这期间她不让她碰任何电子产品，哪怕打电话也不行，打电话就用老式座机，说来挺奇葩的，滕佚佳家里老式的什么都有。吴芸纳闷，家里这么大，快比得上她家的两倍，老式电视机、电脑、自行车、CD机等等，最不可思议的是车库里竟放着一辆凤凰牌汽车。
　　吃完晚饭，滕佚佳和吴芸俩人收拾。“唉，我真是你的狗啊，任劳任怨。”
　　“我看也只有你才能这样对我了。”
　　“没办法啊，家里还有位大祖宗……”吴芸话说到一半就知道自己要凉凉了。
　　“…………”
　　“也不知道网暴多长时间。”吴芸硬着头皮说，“你家不挺有钱，给花个重金撤热搜啊？”
　　“……嘶，洗不洗？不好好洗继续在这儿给我扯东扯西的，你就给我麻溜利索滚蛋！”滕佚佳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是多有钱，毕竟那位祖宗也挺有钱的，想到这，滕佚佳心里酸溜溜的。
　　刚刚喊的声音有些大，滕佚佳朝着沙发看过去，发现躺在上面的幼稚鬼百无聊赖看着童话书，连着大了两个哈。
　　吴芸发完牢骚后接着洗碗，她其实不怕滕佚佳对她发火，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说完就在心里骂自己低情商的东西。但她们并没有冷战，滕佚佳本身就对冷战反感，觉得那只有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
　　沙发一躺，人苏晃晃。轶宁宁拿着那本读物，身体姿势已经从躺变为撅，再从撅变成卷。姿势千奇百怪，要是换成懒人沙发，那岂不是躺着躺着就钻到地板上。滕佚佳把吴芸洗完的碗一只只擦过去，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卷起来的人。吴芸也不好说什么话，毕竟她插不上这小两口的事。但是！但是！姐姐啊，这只碗已经擦了不少三十遍了。你再这么喜欢、关心她也可以先完成工作了之后再……
　　“怎么了么？”滕佚佳察觉身旁的人那炽热的目光朝她攻击便问她，手里已经擦了快四十多下的碗终于被解放。
　　“没什么啊，就是看看你。”吴芸见那只碗被解救后便松了口气，继续低头洗碗，期间还心虚似的咽了咽口水。
　　“奥。”
　　“奥”完之后吴芸斜眼看着擦碗的手，这次倒是动作很快，不到三秒一个碗。
　　吴芸洗完最后一只碗，解下饭兜出了厨房。刚走一步，就发现轶宁宁已经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毯子照着身体撅着腿，《格林童话》被遗弃在沙发一角。吴芸放下刚从冰箱拿的酸奶，准备去扶她。
　　就在这时，吴芸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刮过，让她浑身颤了颤。滕佚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碗擦完的，已经走在她前一步抵达沙发，把轶宁宁一把抱起，转身往自己住的客卧走去。
　　吴芸作罢，拿起几秒钟之前放下的酸奶继续吃起来。“嘁，反正我迟早也会有对象的。”虽然是小声叭叭了一句，但滕佚佳还是听见了，“酸奶堵不上你的嘴？”她怕吵醒佚宁宁，说话的分贝小，往往这个时候，滕佚佳的声音是最诱人的，有着一种男生才有的磁性感。
　　此刻的吴芸：攥紧拳头，一句脏话飘过。
　　把轶宁宁安顿好后，滕佚佳拿着干净的换洗衣物去洗澡。入春后的天气其实并不算冷，但滕佚佳还是开了浴霸，房间里顿时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让人看得见摸不着，就像某种东西，某种存在心底的东西。
　　她们的关系除了吴芸，谁也不知，谁也不能知。淋浴头的水声称为了定心剂，让滕佚佳想去了今早的文件，文件里表明了不能与艺人有不正当的关系，但她这么做了，就必须做到底，半途而废算什么狗东西！
　　随着网络越来越发达，网速越来越快，当天发生的事只要一拍，再发到视频网站，人尽皆知。这几年有关“同性”的话题愈来愈多，网站上刷一会儿视频，就是出现相关字句。网上评论很多都是“理解但不支持”“一定要长长久久啊”“大数据请记住我”，哪怕有人不理解也不支持，在评论区就没有论赢过那些支持的人。可现实呢？
　　现实里没有“网友”这个词，现实里只有“他（们）、她（们）、它（们）”；现实中也没有那么多支持有关“同性”话题的人，大多数都是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待他（她）们，就算是二三十的年轻人也是，那些祖祖辈辈遗传下来的文化深深刻在他（她）们的脑海，怎么可能就因几个视频而改变原有的看法。
　　网络世界是虚拟的。这句话没错，随着话题越炒越热，大家都开始知晓这些话题，纷纷开始模仿。久而久之，平台上就有许多伪装，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显露真心的却很少有。这些真的被接受了吗，大家都真的喜欢吗。滕佚佳不敢去想，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和她的艺人那些零零碎碎的关系，哪怕文件上没有明确标注。
　　她是喜欢她，喜欢没有明码标价，喜欢就是喜欢。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喜欢她，去爱她。
　　她不想让她受半点伤，无论身体还是心理。
　　但她已经受伤了，她恨自己没有早点在她身边。
　　以后不会的！以后不会了。
　　——
　　“时间会让一切都好起来吗？”
　　“会的。”
　　“那你等到了吗？”
　　“……等到了吧。”
　　——
　　可是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问时间，时间也不知道，所以只希望过好每一天，哪怕这是最后一天。
　　“所以答应我，好好的、陪我度过每一天。”，滕佚佳洗完澡回到房间，心情复杂，她想要个答案，轶宁宁亲口说出的答案，“阿宁，我坠入你的河里了。”
　　阿宁，我坠入你的河里了，怎么办……
　　就让我慢慢沉下去……
　　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