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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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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的路上,叶灿还在气愤:“那就是群渣滓,还妄想栽赃陷害你,真不是东西。”
宋殊一脸的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满嘴的话咽了回去。
回到座位上,叶盛疑惑地看向她俩:“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你俩掉坑里了吧。”
叶灿嘴角微扯:“你才掉坑里了。”
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一声:“宋殊,我们忘上厕所了。”
宋殊:“……”
她努力感受了一下,然后认真告诉叶灿:“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上,我今天没喝多少水。”
叶灿也默默感受了一下:“我也是。”
俩人在座位上坐下。
叶盛好奇得不行:“所以你俩到底干嘛去了?”
叶灿不理他:“女孩子的事你少管。”
宋殊更是没说话,她甚至没听清叶盛问了什么,此时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都被她的同桌吸引了过去。
这是宋殊第一次看到同桌的脸,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照入教室,少年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眼睑,光影斑驳下,像洒了碎金振翅欲飞的蝴蝶,白到几近透明的肌肤上隐约可见几道青紫淤痕,看起来脆弱易碎。
这样看了几秒,宋殊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微妙的熟悉感,而当她的视线落到少年那一身脏污的白衬衫上时,心里咯噔一声,不会那么巧吧。
就在这时,少年的黑睫颤了两下,下一秒幽幽掀起了眼皮,眼眸漆黑,无波无澜,视线在宋殊脸上淡淡扫过,又收了回去,随即再次闭上眼。
宋殊被这眼神看得心肝一颤,也随之想起了一刻钟之前发生的事。
那时寸头准备捅人,她担心出事没忍住出了手,宋殊从小打架就没输过,以一敌多更是常事,这次也一样,很快就将那群混混打趴在地。
收拾完混混们,宋殊赶紧去看那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小可怜还惨兮兮地倒在地上,闭着眼生死不知,宋殊没想太多,当即伸出手想将人先扶起来,只是还没等她碰到对方,小可怜已经睁开了眼。
当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抬起黑沉沉的眸子平静地扫了宋殊一眼,宋殊接触到对方的视线,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就将爪子缩了回去。
她当时的心情也跟现在一样,那样的眼神,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午休结束,宋殊懒洋洋地从课桌上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睡出红印子的脸,余光不经意瞥向邻桌时,见到同桌已经醒了,眼皮半敛,眼睫低垂,面无表情,看上去很是阴郁。
她视线在对方的手背上停留了两秒,想了想,还是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递过去:“你手在流血。”
那冷白削瘦的手背上划了道长口子,不断有血从里面渗出。
对方并没有任何动作,宋殊手伸得累,索性直接将手帕丢在了他手上。
犹豫了一下,她又问:“你……没事吗?”
当时在厕所外,还没等叶灿将老师找过来,少年就自顾从地上站起,带着一身的伤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空气安静,就在宋殊以为这次依旧得不到回应时,她阴郁孤僻的同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没事。”
“不用告诉老师?”
“不用。”
少年这样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让一向有些话唠的宋殊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挠了挠头,又忽然想到什么,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溜烟儿跑出了教室。
正准备找宋殊上厕所的叶灿:“……”
上课铃声响起前,宋殊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教室,叶灿转过头问:“你去哪儿了?”
宋殊喘着气回答:“去了趟小卖部。”
说着,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同桌的课桌上:“我买了些创可贴,你要不要处理下伤口?”
叶灿张大了嘴巴。
她震惊地看向宋殊,随之视线开始在宋殊和郁白之间来回地转,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
六点钟放学,叶灿叶盛是回家的积极分子,等老师布置完作业,立刻冲出了教室。
宋殊慢悠悠地坐在座位上收拾书包,看见同桌起身离开座位时,她还抽出手挥了挥:“明天见。”
郁白闻言停下脚步,难得给了宋殊一个眼神,黑漆漆的眼眸微闪,他淡淡说了句:“不会再见了。”
宋殊:“?”
她一头雾水,心说不是吧,她刚转学过来,这位就要转走了吗?
可还没来得及问,郁白单薄瘦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外。
宋殊收回视线,将书包的拉链拉上,正要走时,忽然看见邻桌空荡荡的桌面上放着自己那张手帕,上面已经沾上了血迹,想了想,她还是将手帕塞进了书包。
八月底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等宋殊推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口时,天一下阴了,然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赶紧从书包里取出折叠伞,一手骑车,一手撑伞,冒着大雨费力吧啦地往家里赶,只是回家的过程颇为曲折。
途中经过一片坑坑洼洼的路段,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溅了宋殊一身的水,又在从一栋高楼下经过时,一个花盆从十几层的空中抛下,堪堪擦着宋殊的手臂砸在地上,虽然人没事,但宋殊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连人带车摔在了水坑里。
宋殊:“……”
算了,她习惯了。
她跟没事人一样从水坑里爬了起来,捡起伞,继续骑车回家。
等宋殊终于到了家门外时,从头到脚都湿淋淋的,不断地往地上滴水,仿佛刚经历过什么生死大劫一般。
宋殊从书包里找出钥匙开门,结果刚打开门就见一道人影站在玄关口,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宋嘉杭。
她捂住心口:“你杵在这儿干嘛?吓了我一跳。”
宋嘉杭刚准备回答,就瞧见宋殊这副惨样:“……不是,你这是怎么了?”
“被溅了水,又差点被花盆砸到,还摔了……总之过程很复杂。”
知道宋殊体质向来有些特殊的宋嘉杭,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宋殊并不需要安慰,她换了拖鞋就要往里走,宋嘉杭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姐,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楼下散步吧。”
宋殊:“……”
她奇怪地看了宋嘉杭一眼,有些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外面那么大的雨,这叫天气好?
宋嘉杭暗暗懊悔自己犯蠢,连忙改口称:“其实是我晚上不想在家吃,我请你去楼下下馆子怎么样?”
宋殊点了点头,有人请吃饭她当然乐意,只她还是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不管在哪儿吃,我都得先换身衣服。”
她越过宋嘉杭直接往里走,宋嘉杭连忙追上去:“姐。”
可到底还是没来得及,刚走了没两步,一道拔高的女声就从厨房传了出来:“谁跟宋殊住一起谁就倒霉,宋殊她就是个灾星!”
听着这满是怒火的熟悉声音,宋殊脚步蓦地顿住。
“姐。”宋嘉杭轻轻喊她。
宋殊偏过头,表情平静:“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宋嘉杭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刚刚我进厨房拿东西,墙顶的吊灯突然掉了下来,差点就砸我身上,然后我妈就跟奶奶吵了起来。”
他又说:“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就是我妈她嘴巴坏,你别放在心上。”
宋殊笑了笑:“没事。”
她小声跟宋嘉杭说:“你就当我刚回来,没听见这句。”
说完,她又跑回玄关口,在那儿站了两分钟后,大声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宋嘉杭:“……”
厨房里吵架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会儿,宋奶奶和继母方美怡一起出现在厨房门口,方美怡看向正在换鞋的宋殊,笑了笑:“小殊回来了啊。”
宋殊笑着叫了声“阿姨”。
宋奶奶却是走到宋殊身边,叹了口气:“怎么淋成了这样?”
宋殊拎着书包带子:“奶奶,我先去换身衣服。”
她飞快跑回房间,同时将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她在椅子上坐下,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安静地发起了呆。
……
宋殊还没满一周岁时,父母就离了婚。
据奶奶说,她出生后很不好带,不分白天黑夜地大哭大闹,明明出生时身体非常健康,她那对年轻爸妈照顾得也尽心尽力,却总是生病,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结果。
次数多了,夫妻俩开始产生争执,互相指责对方没有将孩子照顾好,所以很快,宋殊的父母就因为频繁的争吵结束了这段婚姻。
宋殊被丢给南方乡下小镇上的奶奶带,最初的几年,父母还会偶尔过来看一下宋殊,只是每次来,总发现宋殊身上会发生各种怪事。
宋爸爸喜欢牵着女儿出门遛弯,但每次出门,都会遇到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野猫野狗,只冲着宋殊一人又挠又咬,宋妈妈喜欢带着女儿去逛商场,却去商场的路上,宋殊总会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砸到。
后来,夫妻俩不再带宋殊出门,可就算待在家中哪儿都不去,宋殊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也会突然摔倒在地,有时喝杯水,杯底也会诡异地脱落,然后开水溅了宋殊一身。
再后来,除了电话,宋殊与父母再也没有其他联系。
直到去年奶奶突然晕倒,在医院检查出有轻微中风的症状,远在北川的父亲才将奶奶接到了城里,等宋殊念完高一,也将她一同接了过来。
活了十六年,宋殊早已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各种倒霉事习以为常,唯一庆幸的是,不管多倒霉,都只是些小磕小碰,并不会危及性命,而且也不会波及他人。
在今天以前,宋殊一直这么认为,可今天继母的一句话却叫她的内心动摇起来,宋嘉杭差点被吊灯砸伤到底是不是因她之故,毕竟这遭遇和她那么相像。
连她都开始怀疑,所以方美怡认为她是灾星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宋殊忧伤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