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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春日宴⑥ ...


  •   事已至此,没有假设。倘若假设能成立,反而是对现状的侮辱。

      向十二:“走吧。”

      车一路上往山道上开,司机偏头看她:“二小姐,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向十二低头,蓦地笑了,她手指点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之前在府里见过您几次,总跟在张管家身后——李家遭此横祸,和向家有关吧?”

      司机面色微僵:“二小姐,您说的这是——”

      “别搪塞我。”向十二语气生硬,“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我来找你们口中不存在的人。我来之后,最可能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全都死了。巧合?我信吗?或许在你们眼里,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不是傻子。”

      向十二一字一句:“我就想要一个真相,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气氛沉下来,一片宁静,车上发出任何声音,都像是犯罪。

      几分钟后。司机叹道:“二小姐,别问了。再追问下去,只会死更多人。这次…还是轻的。”

      虽只有一句话,却格外毛骨悚然。

      听得向十二汗毛倒竖。

      她看着司机,四十余岁的年纪,有家庭、有事业,放在普罗大众里,怎么也该是一个有“心”人,却早早地被“世俗”磨成了这般冷漠模样。

      几条人命,在他嘴里说出来,仿佛与牲畜无异、仿佛只是用来制衡他人的筹码——她进而问:“一定要这样吗?”

      司机:“一定。”

      “嗤”

      一道笑声在耳边炸开,司机动作一顿,僵在那里,不敢看人。

      向十二笑完,讽道:“真可笑。”

      她抬头:“前面就是高速公路了吧。”

      司机点头:“嗯。”

      向十二:“如果我没猜错,这种路况,百分之百会有人来暗算我,带的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司机:“您放心,保证将您安全送回府上。”

      “我不回府。”

      “二小姐……”

      向十二沉着脸,躺在车座上,一脸疲惫。

      *

      车开到转角处,就被一股怪力撞飞了起来。司机猛一转方向盘,车轮被强摁在地上,另一端沿着峭壁,在上面打了个转,又强行开回了公路。

      下一刻,一群人将车包围了起来。

      “斌哥,我们掩护,你带小姐走……”

      话没说完,车上的人走了下来。

      一干人看着向十二,纷纷沉默下来——这是他们头一次和她打照面。

      向十二觑向劲风袭来之处,风吹的人睁不开眼。那里黑黢黢一片,像被打翻了的墨水,什么都看不见。但能确定,里面有人。

      她问:“对面来了多少人?”

      “八个。”

      八个?还都是“修行者”,倒真是大手笔。向十二环视周遭,前来保护她安危的,统共六人,这六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姿态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看她的眼神像看敌人。

      她镇定自若:“算上斌哥和我,我们也有八个,八对八,务必把这些人,全部拿下!”

      ——来的路上,早就预设好了。她在向家没有立足之地,必须得立威。这次被人围追堵截,若能反败为胜,正是她立威的大好时刻。

      这般想着,向十二挥手,风自两腋冉冉升起。发丝凌乱,根根拍着人脸,她眼睛眨也不眨:“你们不是想看碑王长什么样子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个够。”

      一道巨像自她背后浮出,宛若一副丹青水墨画

      无形的威压喷涌而出,看得人心头直起惊涛骇浪。在老家主身上才能看到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但同时,这些人也热血沸腾起来。

      碑王都有了,还怕个什么?这不把对方摁着打?!

      *

      天亮了。

      一大清早,王富贵拎着两兜水果,跟着护士往房间里走,边走边听护士说:“您是第一个来探望病人的。大过年的。唉。”

      王富贵:“没人来看?”

      护士回头,脸色不太好:“不是病情发作,犯了…”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想到,她是护士,不能“评头论足”病人,她摇了摇头,“您是她什么朋友?”

      王富贵脸不红心不跳,信口胡诌:“前男友。”

      “前男友?”

      王富贵又补了句:“放心,和平分手,不会刺激到人。”

      护士:“没事。”

      能在这种情况下看人,说明是真爱过。既然来看,也算是份心意。只可惜,病人手上背了命案,能不能活,都不一定。看一眼少一眼。

      说话的当,俩人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前。护士把铁链拉开,露出一道小窗子,刚拉开小窗子,她避退三舍:“病人现在十分危险,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说吧。”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护士说着,跑得更远了。

      王富贵站在铁窗外,往里面看。

      房间里空空如也,窗户没关,窗帘飞动,一道身影坐在窗前,宛若一根蒲苇,随时都要坠下去。

      王富贵想也不想,一脚踹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抢了回来。他把人扯跩回来,摁在地上。

      旁边护士听到声响,捂着嘴,立马叫了人来。

      *

      刚刚动作太快,手心划到了玻璃,拉了道很长的伤口,刚缝合上,纱布里还渗着血。

      他揉揉眉心,坐到病床前,看床上挂着吊瓶的何琳——刚吃过了药,人安定了下来。

      何琳躺在病床上,侧着张脸,眼神空空洞洞,视线落在窗外,眼角一直在滴泪。

      王富贵:“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迟燕告诉我,你拿了人重要的东西,至今都没有还回去——我来找你要东西,在哪里?”

      何琳转过来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富贵,终于不再空洞无神。

      被这样盯着,王富贵:“那些书信,现在都在哪里?”

      “你们都是为她而来的。”

      王富贵纠正:“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吧?用着别人的眼睛,看着别人所看不到的风景,拆散别人的感情,发现了吗?你觉得自己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恰恰是因为,你心甘情愿。”

      “连自己都放弃,还要别人为你而来,何其自私啊。”

      何琳满眼荒唐,情绪激动:“不这样我能怎么办?他们都不爱我!他们都爱她!我没有……没人爱我。我除了能幸运地被他父母看中,什么都没有。”

      悲从中来,她摇摇头,叹道:“她算什么?也值得我去学?”

      她闭上眼睛,往日重重一幕幕浮现脑海。

      她和李朔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之所以会在一起,是因为相亲。但在那之前,他们早就见过。她步步为营,一点点靠近他,到成为他结发到老的妻子——

      自信如她,她以为,只要订了婚,一切就算尘埃落定。可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那么爱他的心上人。

      第一次见她,那是她头一次将“岁月静好”四字具体到一个人身上。也是头一次,她从李朔眼里看到了她遍寻不得的爱。

      那一瞬间,这个人的所有可怜,在她眼里,都成为了“炫耀”的筹码。

      她多容易啊,轻易就借着“弱势”,抢走了她的求而不得。所以,在出车祸后,得知李家父母帮她复明、用的是她的眼睛,她觉得庆幸。

      ——你看,垃圾就是垃圾,只能被废物利用。

      ——你看,她到底是不如我的。

      李朔重病,李家父母怕我跑,几次三番低声下气求我,那时候我,我仿佛获得了所有人的殊宠。可我却觉得,不甘心、不快乐。

      我日日伴他左右,他总看不到我。

      连在病床上,想的人都不是我。

      我就在他眼前,眼睁睁地看着他思念别人。

      我存在着,我不是人吗?我不够好吗?他为什么,不肯看一看我?

      所以,我当然要做坏人,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们到底谁能拗得过谁。

      我抢走了他所有的信,一把大火烧光了他的念想。

      他越是抢、越是恨,我就越平静。

      抢走他信的第二天,他大病痊愈。

      我终于能和他拜堂成亲了。

      也终于等来了属于我和他仅有的喜宴。

      回忆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眼角垂泪。

      “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也许我最后爱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一种情绪。”

      她擦着眼泪,声音哽咽:“我早就知道他死了。”

      在烧光他信纸的那天。

      我把他推进了大火里。

      看她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又哭又笑。王富贵摇头,没救了。看来信纸是没法要回来了。不,或者说,来这一趟,本就多此一举。

      这样想着,他起身欲走。

      “道长。”

      何琳:“我知道我错了。”

      王富贵僵在那里,良久,他拉上拉链,兜上帽子,大步走了出去。

      飞燕传信,本意是飞燕传情——说明传信的两人有宿世姻缘,姻缘已定,无论换千百条路,最后都会殊途同归。旁人若想干涉,无异于与天斗,势必自食恶果。

      本来还想拉她一把。

      免她背上这么重的孽债,可仔细想来,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干涉天命。

      一出门,兜里手机震动了下,他看了看手机,一条消息弹出来,内容是——向十二、死了。

      搞什么?

      他拦了辆出租车,火速往向家赶。

      昨晚上还在通信,今天就死了?车上,他刷着消息,一连打了数个电话,却都无人应。

      *

      这一消息送回去,向家纷纷炸开了锅,好端端的大活人,死了?

      一群人坐在大厅,面色沉重。

      向三爷面带讥讽:“车祸,都开春了,又没下雪,车祸?谁信啊?有人信吗?向二爷,您说是不是?您开心吗?”

      这话不说,大家自然心照不宣,可话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大家盯着向二爷,神情各异。

      这话,无疑是赤裸裸地挑衅。

      向二爷也是,那小丫头早晚是弃子,早不动手、晚不动手,选在这个时候——人死了,另一位的喜事怎么操办?再有,碑王哪里寻?

      他知不知道,向家对外都成什么了?

      十老会都不请他们了。

      这不胡来吗?

      向二爷:“只是出了车祸,尸体还没找到,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有这工夫,不如去找人。”

      “找人?找得到吗?”向三爷,“谁能在你手上找到人?”他冷哼,“吃相太难看,小心遭到反噬。这会不用开了,看到某些人就觉得反胃,告辞。”

      他说完,竟然真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场几位不敢吭声。

      往常三爷说话收敛,还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如今破罐子破摔,“恶心”都用上了。这要等大小姐掌权,他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他走之后,在场几位低下头,不敢正视向二爷。

      良久,向二爷起身:“散了吧。”

      “向二爷…”有长老说,“正月里的十老会,家中有白事者,不能前去。咱们已经两年没去了……”

      向二爷:“先散了。”

      “唉。”

      说不让说,这是要干嘛?什么时候不行,偏在这时将人除掉,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一群人忧心忡忡地离了场。

      将人送走,向二爷吩咐:“把大小姐叫来。”

      顿了顿,他沉声:“不用叫,我亲自去。”

      *

      “小姐,新得来的消息说,那个人,好像死了。”

      向婉仪“啪”地一下,摔了手机。她把手机捡起来,波澜不惊:“怎么死的?”

      “车祸,摔下山崖,尸体暂时没找到。”

      说“车祸”,其实都心知肚明。

      哪儿是车祸啊,人祸还差不多。但她并不痛快——她让暗影出面,是因为,她清楚向十二有人保,即便暗影去了,也不可能真把人杀了。

      她是想让暗影去送死,拖一拖她的脚步,好让她顺利完婚——后天就是大婚之日。可她竟然死了?那群保她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她攥紧拳头:“尸体,不是没找到吗?”

      “尸体没找到,但…怕是找不到一日,婚礼就一日不能——”

      “够了!”

      向婉仪一把将手机拍在桌上,来回在屋里踱步——反正都死了,谁还来和她争家主之位啊?没了障碍,“联姻”都不必有,简直喜事一桩。碑王…没了可以再培养,凭她的能力——她不行,不是还有二叔吗?二叔总有办法培养出一个新的碑王。

      蓦地,小姑娘惊呼:“小姐,二…二爷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春日宴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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