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51、和解

　　叶长生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萧疏仍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冲他笑了笑：“这不是看你辛苦，过来帮你的忙么？”
　　谢旸征：“挺好，我挺感动的。”

　　萧疏与叶长生对视一眼，道：“因为我们觉得布日固德那一行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谢旸征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萧疏：“他们一定研究过你，刚才在明礼殿中，他是立刻就叫你靖王殿下的，不过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推测出来的，但我还是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谢旸征对此也有所察觉，不过他还是说：“我身居京中防务之职，先前亲自带队在城中查访的次数不少，可能是青狼曾经提供过的情报。还有什么问题么？”
　　萧疏环视四周：“你那两只海东青呢？”

　　谢旸征皱眉道：“海东青有问题？刚才已经睡了，我没工夫熬它们，先让亲卫放他们房间里了。”

　　“鹰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长生这时候接过话来：“但是养鹰的那个仆从打扮的人是个武学高手。”

　　“何以见得？”谢旸征眯起了眼睛。
　　“我的感觉。”叶长生看向谢旸征，眼神中全是笃定：“靖王殿下信么？”
　　萧疏朝着谢旸征说：“我信，长生在这方面上的直觉一向很准。”

　　“……好，我知道了。”谢旸征道：“假定他是个高手，那他们打算做什么？”
　　“劫狱？”萧疏笑了笑：“你觉得有可能么？”
　　“不可能，”谢旸征笃定道：“我这里守得跟铁桶一样，劫不走的。”
　　萧疏：“也不一定只是劫狱，还有可能是冲着你呢？”

　　谢旸征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了，他想起今天殿上那仆从一手提着笼子，一手给雄鹰上脚链，神情体态，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而像叶长生这样的高手，刚才还挨了那幼鹰一嘴，这人身上确实有些蹊跷之处，他想了想，问：“父皇那边呢？”

　　萧疏答道：“张平大哥和慧空大师，应当会轮流保护他周全，大哥那里有楚大哥和我南师哥。”
　　谢旸征点了点头，却说：“我这里也无妨，我的功夫也不差。”
　　萧疏笑笑：“长生比你厉害多了。”
　　谢旸征：“……”

　　叶长生立刻道：“玩笑玩笑。”又推了萧疏一下。
　　谢旸征嘲讽道：“你现在满心满眼，也只有他了，我劝你收敛点，别让别人笑话。”
　　“谁要笑话？”萧疏挑了挑眉，冷笑道：“谁爱笑谁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声音却是明显动气了，眼看这兄弟两个又要吵起来，叶长生赶紧想办法劝架，但是心中感觉谢旸征也挺过分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拍拍萧疏的肩背让他顺气。

　　谢旸征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立刻道：“我不是你想的意思……我是说，你不觉得你俩太明显了么？现在有谁看不出你们关系的？今天在父皇书房里商量正事的时候，当着那么多股肱之臣的面呢，二哥。”

　　萧疏明白过来，顿时有点懵：“有这么明显么？”
　　谢旸征嘲讽道：“没有么？”

　　萧疏看见谢旸征的神情，也有点尴尬，一回忆了刚才在书房的情景，就察觉到自己和长生确实忘情了，立刻面红过耳。
　　长生见状连忙安慰他：“没事，萧疏，没事的。”

　　萧疏反手握住了长生的手，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谢旸征忽然出声：“叶少侠，你以后能别当着我父皇的面叫他萧疏么？”
　　叶长生一惊，问道：“我今天有这么叫么？”
　　萧疏摇了摇头，不确定道：“不，没有……吧。”

　　谢旸征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似是看到他们两个略显惊慌的神情，终于满意了一些，举杯喝了口水。
　　叶长生也有点慌了，问：“昀儿，怎么办？”

　　谢旸征一口水喷了出去。
　　叶长生和萧疏转头看他，萧疏：“你慢点，别呛着。”
　　“够了。”谢旸征忍无可忍：“你们两个再在我面前这么黏黏糊糊的就出去吧，烦死了。”

　　萧疏深吸一口气，也是同样的终于忍无可忍：“你才烦呢，你都长这么大了，能不能懂点事，为什么一天天地总是要和我吵？”

　　“什么叫和你吵？”谢旸征也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明明是你先百般看不上我的，你有当过我是你弟弟吗？”
　　这句话一出口，兄弟两个都愣了。
　　谢旸征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说，一怔之下，马上移开了目光，望向窗外。

　　萧疏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我没有，谁看不上你了？怎么就说到这了？如果你觉得过去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算了，”谢旸征打断他：“没什么可说的，不说了，睡吧。”

　　萧疏被这一句话逼回去，叶长生马上分辨出他生了气，连忙拍拍他的后背，萧疏却已经气的连声音都在抖：“你，你……”
　　连他都有一时词穷的时候，转身来拉着长生的袖子，说：“你看他总是这样！”

　　萧疏在半个多月前刚刚被一向敬重的兄长说了冷心冷肺，转身又在唯二的兄弟这里得到了相似的评价，一时之间，心中对自己涌起了巨大的怀疑，在愤恨谢旸征态度的同时又忍不住满腹委屈。
　　叶长生也有点懵，对着谢旸征说：“你，你，你，你不能这样。”

　　谢旸征一见萧疏朝叶长生撒娇一样就火往头上冲，但是看见这场景，又感觉到了很好笑。
　　“你对他的态度真的不好，”叶长生先一步找回了状态：“说实话，换做是别人，我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但是，”谢旸征要说什么，被叶长生阻止了：“你毕竟是他弟弟，之前昀儿不常和我提你，直到见面我才知道原因，靖王，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你明明也很关心他。”
　　谢旸征当即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萧疏立刻回道：“凭我是你哥，他是我的……我认定的人，嫂子或者姐夫，你挑一个方式理解一下吧。”
　　谢旸征：“……”
　　叶长生：“……”
　　萧疏：“……”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旸征开口道：“谢昀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很听他的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当然听。”萧疏毫无犹豫。
　　谢旸征难以理解，哀其不争一样的问：“你是皇子啊，你怎么就这么……不该是他听你的吗？”

　　“他也听我的啊，”萧疏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互相听的，跟我是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不明白，可能是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那种彼此心意相通，一个人会把另一个人所有的话都放在心上的感觉……”

　　叶长生拍了拍萧疏的肩膀，萧疏抬头，望向他的目光一瞬间温柔了起来：“嗯？”
　　谢旸征一手支在自己额头上，叹了口长气。

　　叶长生理了理思绪，开口道：“谢旸征，看在我算是救了你手下性命的份上，请容我多说两句。”
　　谢旸征听到叶长生如此说，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不再说什么了。

　　“昀儿不是讨厌你，否则也不可能在察觉到布日固德那伙人有问题之后就立刻想到你，他也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这样……直接，他应当只是习惯了，这是你们之间一直以来的说话方式，是因为你们之间对彼此有太多误会了，他在意你，就像你在意他一样……昀儿，你听我说完。”

　　萧疏本来是拽着长生袖子阻止他说下去，叶长生一说话，他就停下了动作，谢旸征见状就忍不住直皱眉，而叶长生继续道：“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生气，在这之前，我已经从你们的大哥那里领教过一次了，陛下一直和颜悦色，但是我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

　　萧疏和谢旸征同时抬头看着他。

　　“我向你发誓，因为你是他的亲人，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他，照顾他，关心爱护他。”
　　萧疏和谢旸征同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叶长生不自在地笑笑：“我本来不想这么起誓的——好像不情愿这么做似的，我只是必须得向你证明点什么。”

　　一阵沉默。
　　萧疏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长生就反握回去。

　　片刻后，谢旸征最后说：“可以。”
　　“什么可以？”萧疏的声音都有点抖。
　　“我可以当他是……算了，就那个意思，”谢旸征想了想，终于说：“我对你态度不好，其实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

　　“我……其实也是。”萧疏还没有从谢旸征的这种承认中回过神来，愣了愣，答道。
　　“你愿意对我耐心点吗？以后？我只是……我以前是有时候会嫉妒父皇对你的疼爱。”

　　也许是因为叶长生的坦诚，或者是因为叶长生将谢旸征置于与陛下和谢昭行等同位置的尊重打动了他，这是谢旸征第一次在萧疏面前承认他们不睦的原因。
　　萧疏也明显动容了，他还想不出该用什么去回应弟弟的直白，有些支吾：“……嗯，我……”

　　“算了，”谢旸征有些尴尬地打断了萧疏，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二哥，你还是和我说说你们俩关于布日固德的推测吧。”

　　“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立得住的推测，”萧疏松了口气，接过话来，说：“只是单纯觉得对方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我们想了想，他们既有高手在，万一会想办法劫狱什么的，”叶长生说：“昀儿觉得你这里不太安全。”

　　“挺安全的，”谢旸征答道：“再厉害的高手，能从地牢中带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犯人么？叶……长生，你可以么？”
　　“我其实本来也想试试的，”长生答道：“不过感觉可能会有些冒犯。”

　　“那你试吧，”谢旸征想了想，道：“我告诉手下的人加强防卫，你去试试看，只要能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找到青狼的地牢，我就算你厉害。”

　　“然后呢，要打个赌吗？”萧疏笑问道。
　　“什么赌？”谢旸征竟接了这个茬，道：“他若是能找着，我就叫他一声姐夫么？”
　　萧疏：“……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叶长生笑了笑，说：“那好，一言为定。”
　　萧疏恼了，锤了叶长生胳膊一下：“长生！”

　　长生这才道：“找得着找不着都没什么，重要的是发现布日固德他们的意图，我和昀儿想了想，这段时间想借宿在你这里，万一碰上什么事情，可以搭把手，是昀儿说的，他觉得你太累了。”

　　萧疏在一旁没说话，谢旸征“嗯”了一声，又说：“明天喊侍卫给你俩收拾个房间，今天先在这将就着吧。就是现在有空着的别人的，你们只怕也未必肯去。”
　　萧疏“嗯”了一声：“本来也没打算去别人那里。”

　　萧疏和叶长生坐在铺好的地铺上，与谢旸征聊了一会，谢旸征终于有机会问萧疏这一年来的江湖见闻，萧疏就把江州城外的英雄大会说给他听。

　　这情景叶长生自然从未曾经历过，这感觉对萧疏来说也十分新奇，因为他和三弟从小到大，似乎也从来没有这样聊过，但是此刻详谈，却又觉得这场景才应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