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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声刚至,长信殿宫人还未回神,接着一双赤舄跨过门槛,沈离疾的身影蓦然就出现了她们眼前。

      随后是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宫廷卫,肃脸走了进来。

      一息间,殿内众人见到这等场面,无一不惊慌失措。
      郡主心脏缩紧,散了气焰,亲王妃失态地打翻茶杯,腾得站了起来。

      现下明明还是早朝的时间,陛下怎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率先反应过来,携宫人们迎驾,亲王妃带着侄女屈膝行礼。

      虞馥也愣住,跟着福拜。
      她没想到沈离疾来的这么快。

      同时也松了口气。
      适才未收敛住小脾性,一时没忍住回了嘴,如若太后偏心去帮衬亲王妃,那她便会立刻处于劣势。
      更遑论,今儿个这鸿门宴,太后本是来者不善,再进行下去,她接下来也不知该怎般收场了。

      虞馥视线往李公公身后瞅了瞅,小脸又泛起疑惑。
      姆妈怎么没跟过来?

      延太后兰息轻吐,捂住胸口,状似不经意般,瞟向宫廷禁卫腰间佩剑,眼眸眯起,“皇帝,你这是想作甚?”

      沈离疾冰着脸毫无回应,一进殿就迈着步子,脚下生风,经过太后旁侧,错身而过。

      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宫人们伏跪于地,看着暴君的赤舄从眼前碾过,吓得浑身发抖。

      沈离疾径直走到虞馥跟前,俯下身,抬臂将她托住,把人轻柔地拉了起来。

      他掌心包覆着她的皓腕,垂着凤眸,仔细端详了她半晌。

      虞馥被这双阴鸷又贵气的眼睛盯着,不由紧张,呐呐道:“……陛下?”
      她张了张嘴,话未说全,又被他按着肩坐回了矮塌上。

      沈离疾检查了一会儿,发现小公主一切如常,冰冷的神情缓和了些。

      延太后站在大殿中央,放眼长信殿内跪着一片人,其中还有着贵为国戚的亲王妃和郡主,他却久久未曾让人平身,偏偏拉起那个和亲公主,单独赐座。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声音微沉,“皇帝。”

      沈离疾回过身,狭眸沉寂,像是才发觉般,颔首道:“原来太后提早归京了。”

      延太后捏皱了手中牡丹锈纹巾帕。

      “正巧,朕有件事要和太后说。”

      不等延太后开口,沈离疾继续道:“今日早朝,朕已同爱卿们商讨好册立之事,想来是该告知太后一声,皇后的人选。”

      亲王妃等人闻言,忍不住抬起头。

      沈离疾瞥一眼她们,眸色凝着冷意,眼底阴寒。

      他本就身量高挑,现在又拾级而立,以俯视之姿,表情更显得阴霾,幽暗无比。

      亲王妃怵然惊心,紧忙低下头。

      没有人不记得,三年前,仅是少年的暴君,弑父杀兄屠戮沈氏皇亲,血洗皇城,踩着尸山血海登基。

      每每想起那炼狱人间般的一夜,身临其境的恐惧都会再次侵袭每一寸肌肤。

      亲王妃狠狠打了个哆嗦。

      “呵……告知哀家?”延太后皮笑肉不笑,“告知哀家什么?”
      “告知哀家,你的决意不会被哀家改变,你的皇后仍是这位姜国的小公主。是吗?”

      沈离疾淡漠嗯了声,“如太后所言。”

      延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逼视他,“立后不是儿戏。”

      “朕从未当作儿戏。”

      沈离疾回首,转身牵住虞馥的柔荑,眸色极深,“求娶公主之尊,岂能儿戏,当是銮驾迎亲,以江山为聘。”

      虞馥呆了呆,心尖一颤,不由得抬眸看向他。
      只见到了他的背影,长身屹立,挡在她的面前,隔绝了殿内一切打量她的视线。

      她本想着,既然封后是他提出来的,那么遇到麻烦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来面对,他也该稍微帮一点忙吧。
      但意外的是,她没想到沈离疾会这么态度坚决地站在她这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偏心了。

      虞馥眸光触动,安静得出奇,连呼吸都是静的。

      沈离疾的嗓音低且沉,却清冽幽远地回荡在长信殿内,令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延太后和亲王妃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
      暴君对这小国的和亲公主这般郑重,简直是往她们脸上狠狠刮了一巴掌。

      郡主难以置信地撑地站起来,那一瞬间愤恨战胜了恐惧,驱使她极为不甘心地开口:“区区鄙国公主,她怎么配……”
      “圣上准你说话了吗?”李公公猛然高声压过了她,又派人将她按住,“圣上何时准许你起身了。”

      郡主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太监训斥,瞬间恼羞成怒,捶地挣扎。
      小寺人因她郡主的身份,按着的力度非常轻,一下子就她被挣脱开来。

      郡主立刻将他扑在地上,反手扇脸,大喊道:“狗奴才!我是祁王府的郡主,是你这奴才能随便碰的人吗!”

      虞馥皱了皱眉,想要出声。沈离疾和宫廷禁卫还在同延太后周旋着,注意力本来不在郡主那,可闻此言,他们微微侧目。

      “本郡主是祁王的女儿!”郡主喘着粗气对小寺人拳打脚踢,目光轻视,“听懂了吗?贱奴!”

      宫廷禁军卫尉拿出一张画像,对比着看了她几眼。走上前确认道:“陛下,正是祁王之女。”
      沈离疾的凤眸漠然瞥过画像,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嗯,挺巧。”

      郡主哼一声,神情自傲。

      卫尉抬起胳膊,指着她,对禁卫们一声令下:“拿下。”

      郡主瞪大了眼睛,怒声呵斥:“大胆!你做什么?没听明白吗!本郡主是祁王的女儿!”

      “本将听得明明白白。”
      卫尉肃声道:“祁王贪污受贿,赃款票据已被御史台收录,祁王府和晟国有书信来往的证据,也经查证属实,足以构成叛国罪,今日便会压入刑部鞫谳。”

      郡主神情猝然僵住,脑中炸开,嘶声质问:“你说什么?”

      卫尉道:“牒文数日前早已拟好,亟待明日宣判……”
      “胡说!”郡主尖叫打断他,双目发红,“你妄言!”

      卫尉皱眉:“本将追查三月有余,证据确凿。”
      “你这奸贼想害本郡主!”郡主再次尖叫,猛地抱头,捂住耳朵,“假的!都是假的!我,我,我要见父王!”

      “今日早朝之时,陛下就已派兵包围了祁王府。”卫尉掐算手指,道:“算了算时辰,现下应已俘获入狱了,郡主可在狱中同祁王相见。”

      祁王郡主?不,明日便是叛党之女了。

      长信殿众人大惊失色,凄惶惊惧,没料到变故就发生在这短短的喘息之间。
      她们浑身发冷,望向高台之上的沈离疾,只觉得那人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邪魔。

      郡主瘫坐在地,失魂落魄,往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宫廷禁卫抬手一挥,冷声道:“拖下去。”

      宫人们纷纷将头垂的更低,全身瑟瑟颤抖。
      新人可能不懂“拖下去”这句的含义,但凡在宫中待久了点,都明白它代表什么。

      宫廷禁卫拖拽着郡主,哭喊嚎啕声渐渐远去。

      卫尉抱拳道:“得罪了,太后娘娘,长信殿藏有罪臣之女,臣等还需再将殿内人员清查一番。”

      延太后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哑住,“怎会如此……”

      “祁王竟不守臣节!不合臣道!”她露出怒容,气息不稳,被宫人搀扶着坐回凤榻,“皇帝啊,哀家先前实不知晓此事。”

      “是么。”沈离疾沁凉的嗓音里,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冷漠。

      延太后面色虚弱,整理好仪容,指着亲王妃道:“人是你皇婶带过来的,看看她如何交待?”

      沈离疾狭眸微挑,似有疑惑,“皇婶?”

      亲王妃早已冷汗淋漓,闻声连连赔笑。

      沈离疾侧目斜了一眼,面无表情,“哪儿来的破落户?”

      亲王妃:“……”
      她攥死了手心,敢怒不敢言。
      本想今日借太后之手,加之朝廷舆论助力,破坏掉封后之事,却未料到暴君的手段如疾风扫秋叶,丝毫不给人回击的机会,而太后又临时倒戈。

      沈离疾缓步走下凤台,依旧没有让她们平身。

      亲王妃察觉到地面上他越来愈近的阴影,挤了挤嗓子,却发不出声。

      一声都吭不出来。

      沈离疾耐心消失殆尽,声音倏然阴冷了几度,“不是要给朕交待吗?”

      不怒自威。

      亲王妃陡然一慌,吓得手臂滑落,噗通一下整个人扑趴在地。

      “妾、怎敢,妾也不知道啊……”她慌乱解释,音调发抖,一直在抖,抖得手足无措,竟开始结巴起来。

      之前在虞馥面前那般能说会道的亲王妃,此刻突然间变成锯了嘴子的葫芦。

      鸣鹿叹为观止,虞馥目瞪口呆。

      长信殿内鸦雀无声,铺天盖地弥漫着一股森寒的气压。

      虞馥纵目望去,见宫人们脸上皆是惊恐,表情皲裂。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暴君面前,还挺有胆气的。

      “唔……”
      在这万籁俱寂中,虞馥无意间鼻腔一痒,打了个喷嚏。

      瞬间,殿内众人齐齐看向她。

      虞馥面色一红,又一白。

      有些尴尬。
      她难为情地拿起薄绢,擦了擦小鼻子。

      脑袋顿觉晕乎乎。
      不知是羞的还是窘的。

      她正拿绢帕擦掩着,耳边骤然传来一道急声,在唤她的小字,“糯糯!”
      糯糯,是她幼时,母后给她取的乳名。但因二字启口过于稚嫩,长大后已鲜少有人这么叫她。

      现在就这么突兀地听到了乳名,虞馥一呆,顺着震耳的呼唤声,抬眸看过去。

      沈离疾正在大步朝她奔来。
      他满面惊忧,目光死死地盯凝着她,眼含焦灼。

      虞馥更呆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似吼似急的高音量喊她,寻常时候,他嗓音里都是只有淡漠的平静。

      而沈离疾怎么知晓她的小字,明明只有母后和父皇才……
      “血、血!公主你!?”她正奇怪着,身旁忽又想起鸣鹿的惊叫声,“血!有血!”

      虞馥疑惑侧头,鸣鹿语无伦次,脸色恐慌地指着她的手中。

      她顺着视线,缓缓垂下脑袋。

      登时,浑身僵在了原地。

      只见,她方才用来擦拭鼻子的那张雪白薄绢上,赫然是一团鲜红的血渍。

      虞馥晕血,脚下一软,踉跄不稳。

      头昏目眩中,她被沈离疾的臂弯紧紧拥住。
      她愣愣抬眸,在他那双漆黑的瞳中,看到了自己鼻间流血的样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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