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死生契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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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池回来一年后。
“啊啊啊啊啊江泱救我！”太傅府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求救，楚秋池拿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浇到还没写完的请帖上，放下茶杯，朝猫房的方向看了眼。
钟未期唇角扬起弧度，幸灾乐祸：“有进步了，没拔腿就跑。”
另一边的猫房院子，云山手脚并用扒在树上，跟树下一只端坐的小橘大眼瞪小眼。云山吞了吞口水，试着跟猫大爷打商量：“咪咪，大爷，猫爷爷，您行行好去其他地方休息成不？这风水不好我求您了快走吧。”
小橘看他一眼，抬爪舔毛纹丝不动。
云山两眼一黑，差点就这么晕过去。在快撑不住时，屋子里走出一人，如同是带着光的救世神明，把那只小橘抱走了。“神明”抱走小猫走到树下，面无表情抬眼看他，张开手把树上的人也抱了下来。
“再跟着来别指望我管你。”
云山撇撇嘴，在心里默默回了句——谁信你，每次都这么说，不还是要来救我。
江泱垂眸把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又不着痕迹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
自从回到燕都后，孙帘影留下的这些小猫就一直是他们轮流照顾，考虑到云山怕猫，楚秋池他们倒是没给他安排，只是耐不住到江泱照顾的那几天，云山自己要跟着。
这也间接导致，江泱每次忙完，都要把某人抱出来。
今天本来没轮到江泱，但快到楚秋池和钟未期的婚期，他们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事就被江泱接了下来。
成婚事宜准备了快半年，才终于快到给宾客发请帖的时间。
自从楚秋池回来后，钟未期就带着人满裕朝跑，半年前去了趟玄城，就突然回燕都说了要办成亲礼的事，把另外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但成婚这事其实钟未期和楚秋池已经想了许久，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从前四位长辈就操心他们的终身大事，只是碍于两人都忙所以一直搁置，现在难得空闲，索性就准备在新年那几天求亲。
巧的是他们都有这心思，到了玄城衣冠冢前，几乎是同时说起了此事，手上甚至都拿着东西。
钟未期手里是一把玉梳，楚秋池则拿着一枚平安扣。
那把玉梳坠着同心结，像是某人亲手编的，楚秋池想着。
抬眼跟钟未期对视，良久，同时笑出声来。钟未期把玉梳放在楚秋池手心，语气强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往后都由我给你束发，秋池哥哥愿不愿？”
楚秋池把玉梳轻轻拿好，收下了：“愿。”
收好玉梳，楚秋池又状似随意的把平安扣递给钟未期：“本以为能抢先，没曾想不仅没成功，东西好像还没你的好。”
钟未期敛下眉眼，细细摩挲和田玉所制的平安扣，突然摸到了一个小坑，他一震，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这个平安扣的玉石，他曾经无意见过一次。
是楚秋池出生，一只狐狸叼来的和田玉。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这枚玉石，是在楚秋池的及冠礼上。
楚家极其重视这块玉石，对楚秋池也有特殊的意义，在及冠礼后，这块玉石就被送去了齐鸿寺给楚秋池积福保平安，再无人可见。
但现在，楚秋池却把它拿出了，甚至做出平安扣，放到了他手上。
钟未期满脑子浆糊，差点说不出话，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微颤：“秋池哥哥，你、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楚秋池没看他，而是把视线放在了玉石上：“我娘总说狐狸有灵，这玉石是在我出生时被叼来的，意义重大，定会护我平安。我以前其实并不信，但阴差阳错下，我救的人在二十余年后，突然正巧来到燕都知晓了我身死的消息，我想，或许是这块玉石的原因，带来了能救我的人。”
楚秋池停顿一瞬，把平安扣拿起，戴到了钟未期脖子上：“玉石受多年香火，倒也养人，所以我想让它同我一起护你平安。”
话落，楚秋池被一只手强硬的拽了过去，扑进了钟未期的怀中，头顶呼吸深深浅浅，说话时胸腔震动：“什么都比不上它。”
这日过后，两人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忙活了大半年，楚秋池好几次都想撂挑子不干。他是真没想到成个亲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准备，再加上范如晔把礼部那群人派过来，更是什么都缺不得。缺一样，礼部的官员都着急忙慌的要他们补上，而且流程决不允许有丝毫省略，更是忙上加忙。
有一次试图跟范如晔打商量让他把礼部的人带走，结果这人难得没听自己师父的。
一句“恩师成婚必是要大办，礼部操持大事多年，最是稳妥”直接把楚秋池给堵了回去。
成亲十几日前，楚秋池和钟未期开始写请帖。秋院亭子内，石桌上放着不少已经写完的大红请帖，一封一封的叠在一起。只有一封特殊的，被单独放在了一边。
“那封宋青壁的你记得寄到玄城。”楚秋池写着手里这份，低头提醒了钟未期一句。
“我都到这里来了，你们寄玄城我就没请帖了！”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楚秋池写得头晕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回道，“你要什么请……”
等等。
刚刚是谁的声音？
楚秋池一惊，跟钟未期一起抬头，猛地看向了声音来源。
只见一名看起来还未及冠的紫衣少年手中拿着那封特殊的请帖，站在桌前，把请帖翻来覆去的看，然后挪开目光看向他俩，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钟未期缓缓移开视线，感觉自己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秋池哥哥，你掐我一下，我没做梦吧？我怎么看见宋青壁这臭小子了，我肯定在做梦。”
楚秋池一言不发，伸手就狠狠掐了钟未期一把，把对方疼得叫起来。
很好，没做梦。
钟未期和楚秋池对视上，然后同时起身把宋青壁拽到石凳坐下，一左一右把人制住。宋青壁看看自家师父又看看自家师娘，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来了就别想走的感觉。
“……师父？”
钟未期哼了一声，咬牙切齿：“谁是你师父，我没你这么个不孝徒。”
宋青壁背后一凉，又去看楚秋池：“师娘……”
楚秋池不说话，只是垂眸静静看着他。
很好，俩人都生气了，不愧是我，宋青壁悄悄咽口水，不敢动。
“公子，你们请帖写完了？围着干什么呢。”一年半时间，虽然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官职，但云山还是习惯叫楚秋池公子。他跟江泱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范如晔和段戏生。
喊了一声后，他家公子没动，倒是钟未期把被自己挡住的宋青壁露了出来：“审问小孩。”
钟未期一动，院门的四个人和宋青壁毫无遮挡的对视上。
宋青壁心中一喜，大声喊道：“云山哥救我！师父他要抽死我！”
一旁的钟未期：……
钟未期把乱动的某人按回去，额角一抽：“再乱动我现在就抽死你。”
宋青壁安静坐好，老实了。
院门口的四个人大概是经历了楚秋池的事情，目前接受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对视片刻后，就大步流星走过来，把宋青壁围了个严严实实。
宋青壁：怎么感觉更吓人了。
其余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云山就意料之中数落人：“臭小子你死哪去了！你没死六年一次都没回来见我们？你就算死了现在能出来就不能早点回来？妈的六年！我们都觉得你投胎去了还给你供了长明灯，年年去齐鸿寺念经！这么久才回来你怎么不干脆在外面活得了！”
这是第一次，云山大声数落人没被江泱打断。
等他骂完，江泱语气平淡接了句：“悦味轩给你传信说想你了？”
宋青壁：“……哥。”
范如晔异常安静，但眼神明显透露着怨念，段戏生看见后，忍着笑意陪这群人一起讨伐小朋友：“看来我们往后得搬去悦味轩长住，委屈陛下跟我们一起了。”
宋青壁被四张嘴说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楚秋池和段戏生对视后主动问起了正事：“玄城之事后，发生了什么。”
宋青壁看出自己被放过，感激的看了他俩一样，忙不迭把事一五一十交代了。
当时他死后，再睁开眼就到了一片火红花丛，跟着一群人走到前方大殿，途中遇到了来阴间抓在各处逃窜的鬼族重犯的左漓。说来也是巧，那鬼族来的时候看见刚死的宋青壁，魂魄不稳想附到他身上，结果未曾想宋青壁是个硬骨头，直接给他硬生生揍趴下了。
左漓到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鬼族，被宋青壁踩在脚下，少年还特别轻蔑的呸了声：“小爷我要是让你给偷袭成功了，我师父能跑阴间揍死我。”
后来宋青壁被带到阎罗殿，才知道那鬼族重犯不知道从哪看到个禁术，到处搜刮活人人魂，只是学艺不精，对付身死后的魂就没那么轻易了。
宋青壁阴差阳错立了功，便在左漓的授意下，留在阴间做了个夜游神，没事就到处抓抓不小心从阴间跑出去的鬼。
活人死后的鬼魂不像天生的鬼族，不知道如何控制鬼气，对活人多多少少会产生点影响，左漓琢磨了段时间，想了个法子。
他去了鬼界一趟，收集了些养灵魄的万灵花，把里面的灵气抽出来混合自己的血用六年时间养了个灵魄出来，这才允许宋青壁在人界行走。
他运气还不错，赶上了楚秋池他们的婚期。
说完后，院子静了片刻。楚秋池率先开了口：“你平时见到左漓的机会多吗？”宋青壁想了想，慢且犹豫：“不……多吧？左哥是朱雀，经常得到处解决魔域，还得抓各族重犯，六年时间我们也就见过二十几次，一半还是因为要给我养灵魄。怎么了吗？”
问完，宋青壁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啊！对了，左哥今日给我送来灵魄后，又说有空见一面，他们来送新婚贺礼。”
楚秋池略一思索，转头对钟未期说：“你说，我把那家糖铺买了送给他怎么样？会不会不用心？或者……”
“没事。”不等楚秋池继续想，拱桥处传来声音，听上去有点别别扭扭。
几人都转头望去，宋青壁抬手挥了起来：“左哥！洛哥！”
只见拱桥前，左漓难得换了身竹青色劲装，没穿一身黑，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自在，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身衣服还是楚秋池想送他东西不好意思。洛寒则是月白衣衫用金丝绣着云纹，浅笑盈盈的看着身边人。
来时想到上次给自己吃糖的人快成婚，总觉得黑色不好，便让洛寒给他找了身衣服。左漓视线落到亭子石柱上，语气有点硬邦邦的：“不需要送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楚秋池没太懂，为什么是左漓谢他，没等他问，洛寒贴心的翻译了自家小朱雀的话：“阿漓是想谢谢你当初救了怜尘，还有给他吃糖的事。”
钟未期挑眉，凑近楚秋池耳侧：“秋池哥哥果真是福星，救了这么多人。”
楚秋池掐了他一把示意他正经点，随即又转头看向对面两人，浅笑出声：“身外之物不收，但这声谢谢总得收下了。也替我跟怜尘再说声谢谢。”
或许是左漓不善言辞的样子过于明显，云山悄咪咪拿了盘点心，摸到了左漓身边递过去：“哥，这糕点好吃，你试试？”
左漓一愣，看着那盘桂花糕，没忍住拿起来吃了口，刚吃进去，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低笑，左漓耳根没忍住泛起红。
洛寒见好就收，把话题引到了楚秋池他们的婚事上：“我和阿漓事务繁多，成婚当日不一定有空闲，便想着先把贺礼送来。”
说着，一条小黑蛇和一只麻雀叼着个小盒子，放到了石桌上。
“听闻你们打算到处游历，便拿了个小玩意儿，若是有什么事赶不回来，它能将你们送回燕都。”洛寒又说了下这东西怎么用，就打算带着左漓离开，“我和阿漓还有事没处理，不便久留。”
楚秋池和钟未期更清楚这两人是什么身份，所以也没挽留，只是走之前，给左漓拿了袋糖。
这日后，宋青壁去找了趟申旭，不出意料的被人追着暴揍了一顿，然后又哥俩好的勾肩搭背打叶子牌。不过没打几盘，就被赶来的钟未期抓走当苦力。
先是去皇宫陪段戏生核对成婚所需的酒水，又去帮江泱他们喂猫和选喜烛，还帮楚秋池他们去较远的地方送请帖。
一群人，也就范如晔因为要处理政事所以只是派礼部帮忙。
立秋当天。楚秋池身着大红喜服，外袍和腰带用金丝勾勒，手臂和腰间用金链相连，长发披散，一根红发带垂至腰下，端坐在秋院屋内床榻之上。
段戏生和云山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里，等吉时。
等了会儿还没到时间，楚秋池闷得慌，趁礼部的那些老古板不在，跟段戏生他们说了声，就去屋外亭子坐着看花去了。
他们都不是守规矩的人，所以没人拦着。
在外面透了会气，院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还不等楚秋池回屋，院门口就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声，他回头看去，木芙蓉花瓣不停歇的落，在池面泛起阵阵涟漪。楚秋池透过这面花墙，看见了闯入的钟未期。
段戏生和云山站在一旁，默默出去把那些大喊着如此不合礼数的老臣劝了回去。
楚秋池听见外面一道道的劝说声，轻笑出声：“小将军如此行事，怕是得让礼部的人头疼一阵了。”
他穿着大红喜服，衬得皮肤白皙，那颗黑痣存在感极强让人无法忽视，笑起来时那双狐眼微弯，像是幅极具冲击力的美人图，美艳不可方物。
钟未期一时看愣，良久才回过神：“想秋池哥哥想得紧，婚后再去赔罪。”
说着，急不可耐走上前，伸手从楚秋池的鼻尖，摸到唇瓣，眼神幽暗，像是要把楚秋池给吃了：“好漂亮。”
看出钟未期的意图，楚秋池浅笑垫脚吻住钟未期的唇。顾忌着不能误了吉时，两人没太过火，温存片刻后便出了秋院。
出去时，就看见了那些满腹怨气的大臣，那群人连连摇头，最后认命的随他们俩去了。
拜堂的地方并不在将军府，毕竟这么多年，钟未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秋院住着，两家人也时常在太傅府聚聚，楚秋池和钟未期一合计，就把拜堂的地点定在了太傅府的正厅。
两人情况特殊，有些习俗礼部的人并没用上。
宾客到齐后，正厅前放着两家长辈的灵位。他们站到正厅中央，段戏生站在一旁开了口：“一拜天地！”
他们面朝天地，同时跪下。
“二拜高堂！”
被扶起身后，面对父母灵位。
“夫妻对拜！”
两人对视上，眼中尽是缱绻爱意。
“礼成！”
天色渐晚，酒过三巡。
大喜之日，楚秋池和钟未期被一堆人敬酒，想到楚秋池的酒量，钟未期帮着挡了许多，但总归有来不及的时候。也得亏范如晔看到他俩为难，过来镇住了其余臣子，才不至于成婚当晚两位新人全都醉得不省人事。
只是……宋青壁和云山明显喝高。
俩人占了张桌子，一脚踩在凳子上，嘴里还你一句我一句。
“左边！”
“错了！喝！”
“再来！左边！”
“错！”
“我不信了！还是左！”
“哈哈哈错！给我喝！”
“不玩了！我要去……看我师父成亲！”
“你师父谁啊，我要看我家公子成亲！”
楚秋池和钟未期循着声音看完全程，一时无言。
良久，钟未期咬牙切齿道：“半大小子还学会喝酒了。”
楚秋池不着痕迹叹口气，吩咐下人把宋青壁带下去，再煮点醒酒汤。本想找找江泱在哪，结果钟未期就示意他看过去。
江泱面无表情提着云山衣领就把人给拽走，虽然还是那副死人脸，但楚秋池和钟未期一致认为江泱动了气。
等酒宴结束后，已经快丑时。
两人回到屋内，楚秋池刚进门，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那人贴着他的耳垂，黏黏糊糊说道：“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夜，我们抓紧时间。”
“钟未……嗯……”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止，楚秋池感受到耳垂传来的湿润滚烫，没忍住闷哼一声。
所有未说之言，全都被堵了回去。
明月高悬，暧昧攀升，礼成。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死生契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