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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尾声(二合一) ...

  •   薛熙和走到昏迷的陈梓焱身边,弯腰抬起他的上身,转头看见李瑜仍呆呆地站在瀑布旁边,便唤道:“你愣着干什么呢?过来帮我把他抬出去。”

      李瑜如梦初醒,应了一声,过去抬起陈梓焱的双脚。两人一前一后,把他抬到外面的荒地上。薛熙和把满地被他打落的山石都捡起来,堆在他身上。李瑜也迷迷糊糊地跟着捡。一个时辰不到,陈梓焱身上堆的石头已经有半人高。

      看着石头堆下面陈梓焱冒出的一颗头,李瑜担忧道:“这样不会把他压死吧?压得这么沉,孙猴子也逃不脱。”

      薛熙和拍了拍手上的灰,叉腰呼气:“他有内力护体,压不死他,只怕后来被他自己毒死了。回去给陈振飞写封信,说他在这儿,让陈家人给他收尸也好。”

      李瑜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被水泡得发烂的馒头,放在陈梓焱嘴边,说:“我今日一直没来得及吃饭,本来带在身上自己吃的,这会儿肚子疼吃不下,给他吧。他要被压在里面好几个月都说不定,做个被饿死的孤魂野鬼多不好。”

      说完,他去不远处牵那匹栓在树上的马,薛熙和跟过去,见他拿着缰绳的手在发抖,便接过来帮他牵住马,让他先上,担忧道:“之前那一下踢狠了,你现在疼得厉害吗?”

      李瑜等她上马,扶稳了马鞍,由薛熙和策马飞驰。他在前面颠簸,腹中时不时地绞痛,于是揉着腹部,弯腰驼背缩成一团,呻吟道:“疼,疼死了,估计吃不成饭了。”

      薛熙和放慢了速度,单手握缰绳,另一只手绕到前面帮他揉了揉,说:“那我慢点走,回去就让王大夫给你诊治,应该吃些流食还好。”

      李瑜脑中莫名想到他坐在床边,薛熙和给他喂粥的温馨画面,心里乐开了花,娇羞笑道:“好。”

      快到宅院时,李瑜看见大门,就想起他出来的时候,兰娘正在生她和薛仪的第二个孩子。于是他对薛熙和道:“我们现在去,兰湘她们应该是母子平安了,第一个是儿子呢,不知道第二个是男是女。诶,你说,之前从来没听他们夫妻两个讨论过孩子的名字,他们会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我家到了我和二哥的下一辈,男孩的字辈是‘慕’,女孩的字辈是‘明’,这两个字不管取什么名字都好听。”薛熙和驾马走到门外,翻身下马,扶着李瑜下来,再把马栓好,和他一同到正房门口敲门。

      薛仪开了门,见他们淋得落汤鸡一般,愣了愣,悄声问:“你们去山里了?做了什么湿成这样?瑜公子说小妹遇到了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

      两人脸上都是一红。薛熙和忙跟薛仪解释了一番,只是那不该提的部分一句没提,编了几句话搪塞过去了。她又问薛仪:“二哥,二嫂和孩子怎么样了?”

      提起妻儿,薛仪脸上立刻溢满了微笑,说:“都平安无事。只是你二嫂吃了大苦头,生老二的时候难产,现在累得很,正睡着呢,你们说话小点声。我进去把孩子抱出来给你们看,龙凤呈祥,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

      等薛仪把两个熟睡的孩子抱出来,熙、瑜二人都凑上去看,只见那大的生得健壮,胳膊滚圆,而那小的体型却小得多,小脸皱巴巴的,上面的五官挤作一团。薛仪叹道:“老二能生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孩子身体羸弱,不仅个头没他哥哥大,哭声也小得多,王大夫说以后还得定期服药调理。唉,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吃这种苦?”

      李瑜安慰道:“调养好了就没事。我小时候比她还瘦弱,吃了许多年的药,现在不也好好的?话说回来,我吃的还是你家的药呢,我娘亲自去薛二庄主那里求的,可好了,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说得兄妹二人都笑了。三人聊了几句,薛仪怀里的孩子就醒了,拉了他一身,他赶紧回去处理,又嘱咐李瑜他们回房沐浴更衣,不在话下。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李瑜就在房里待着不出门,不一会儿,薛熙和果然过来问他:“怎么不过来端饭?你肚子里的伤,王大夫可看过了?”

      李瑜半躺在床上,苦着脸,说:“王大夫说是内伤,要调理好久,说不定根治不了,以后还有后遗症。反正眼下是只能吃粥之类的流食了,鱼肉荤腥都不能沾。我饿了一天,怕是连端碗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想着睡过去就不饿了。”

      听他说得这么可怜兮兮,薛熙和的眼中充满了同情,说:“你等着,我去给你端过来。”

      等她出门,李瑜按捺不住,喜得直拍大腿。

      薛熙和把粥端过来递到他手里,看他手抖得厉害,想起之前牵马时也是如此,便叹了口气,又把碗端回到自己手里举着,说:“我来帮你端碗,你放心吃。”

      李瑜眨了眨眼,小声试探道:“我连拿勺子的力气都没有……”

      “得寸进尺!”薛熙和把眼一瞪。他吓得赶紧缩脖子闭眼睛,却听薛熙和没再说话。他睁眼看去,只见薛熙和脸上笑吟吟的,手里拿着勺子舀着粥,把粥舀匀了,再挖一勺起来对着吹了吹气,送到他嘴边,说:“张嘴。”

      李瑜满面春风地吃粥,吃到最后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吃寡淡无味的粥了,而是在吃一碗蜜糖汁。而且其中的蜂蜜还是薛熙和调的。

      六人在这所宅院里又待了一个多月,等兰娘月子过去,身体无碍了,才开始上路。薛仪又买了一辆马车,自己亲自驾马,那马车是专门供长途旅人搭乘的,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不再只能坐着。一行人停停走走,终于到了姑苏,而此时离他们当初从踏雪山庄出发走镖,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李瑜带着王大夫,在金陵与薛家几人告别,回到了丞相府。

      他远远的就看见莫夫人和几个哥哥带着一众家仆站在门外,甚至连日理万机的李仕文也在前面等着他的回归。他一下马车,莫夫人就哭了出来,什么礼数矜持都顾不上,扑上去搂住儿子,睁着一双泪眼端详了半晌,心疼地抬手摸儿子的脸,说:“我的儿!你在外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变得又瘦又黑,娘都看不过眼了,一会儿进家门了,娘命人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盐水鸭、桂花糖芋苗、赤豆酒酿小圆子……”

      等母亲报完一串菜名,李瑜温声道:“娘,我肚子里有旧伤,怕吃多了油腻荤腥肚子疼,弄点好消化的吃食就行。”

      “这怕什么?你一样吃一口就行了,不吃就赏给你房里的丫头。”莫夫人说着,就命下人去给公子做一桌子大菜,又转头问儿子,“儿啊,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伤你?”

      “此事说来话长。”李瑜叹道。他从母亲怀里直起身,走到板着脸的李仕文面前,突然一把抱住李仕文,哭喊,“爹啊,你真是我的护身符啊!”

      “放肆!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拉开!”李仕文对儿子这不敬的举动气得吹胡子瞪眼,等李瑜被人拉开,规规矩矩低头垂手站在他面前,他才微微一颔首,抚须道,“你既然没事,就在家好生休养。这一回让你在外面玩野了,沾染了江湖人的浪荡习气,想必是玩得尽兴了,之后就不必再和他们来往了。”

      父亲还是像往常那样,三言两语就浇灭了他的兴头。李瑜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变得低落。莫夫人见儿子不高兴了,知道他又要赌气回房,便推那几个小厮丫鬟进房等着伺候,却不曾想李瑜对着父亲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说:“父亲救命之恩,儿子感激不尽。”

      李仕文的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愣了一下,才颔首道:“嗯,你去吧。”

      等李瑜回房,李仕文夫妻两个面面相觑,李仕文叹道:“瑾儿说得不错,让他出去历练历练,还是有好处的。”

      莫夫人抹着眼泪,说:“可不是,娃娃都长大了。”

      过了数日,薛家一行人也回了踏雪山庄。三庄主薛红对女儿一向持散养态度,而且薛熙和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蝴蝶双刀换成了柳叶刀,因此他们一家一切如常。

      然而,薛剑平及其妻欧阳氏那边,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薛仪向薛剑平详细汇报了此次运镖的始末和前因后果,薛剑平也大为震惊,说当初沈子阳与他之间的确有唐门机关术拓本的交易,而且这抄录本已经送到他手中,只是未曾想这背后还另有更大的阴谋,所幸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薛剑平又问薛仪今后打算,还有他带回的那女子和两个孩子的情况,薛仪从容不迫,按照计划一一作答。由于这内宅之事属于欧阳氏的管辖范围,因此薛剑平并未多问,了解了大概之后就挥退了薛仪。

      薛仪从父亲房中出来,路上遇到大哥薛佟。薛佟对他笑道:“好哇,二弟,深藏不露啊,这才一年半不见,你不仅老婆娶上了,连孩子都生得和我一样多了。怕是再过一年,我都比不上你了。”

      薛仪笑道:“大哥说笑了,兰湘这一胎生得辛苦,所以这几年我们不再生了。”

      回到内院,见兰娘刚从欧阳氏房里出来,薛仪便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母亲怎么说?”

      兰娘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说:“大夫人很和善,后面还让我亲自去挑选孩子的奶娘呢。”

      薛仪欣慰不已,连连点头:“那便好。”

      谁知等他进房,母亲欧阳氏却换了一副面孔,阴沉着脸命他坐下,挥退了房中所有下人,等门关上,脚步声远了,才问:“仪儿,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薛仪依旧是那套说辞:“她名叫薛兰湘,是我在湘西接镖时在客栈碰上的,我见了她一面之后觉得不错,就去问了她那个做小生意的舅爷,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我远房堂妹。她是个苦命人,父母早年做生意不成,穷困潦倒,只得把她抱给舅爷抚养,据她后来所说,她舅娘平时对她不好,常有打骂。那时我对她有意,她对我更是痴心一片,我便和她私定终身了。”

      欧阳氏听罢,沉吟半晌,在心底慢慢计量。她之前瞧兰娘的模样标致,举止言谈不俗,也识得字,比那些粗野妇人强上百倍,说是好人家的姑娘也说得过去,又旁敲侧击地慢慢问了她姓名家乡,家人年纪等事,与方才薛仪所说也相差无几。若是粗枝大叶的婆婆,兴许就放过了,但欧阳氏觉得,此女终究还是来历不明,做她儿子的正妻,还是要多个心眼。

      心下计定,她便开口道:“你说是远房堂妹,那她父亲叫什么名字?我去查查族谱,看是哪一房的堂妹。你不要怪我多问,你说你日后要给她操办婚礼,总要请她娘家人来一趟,她父母不来,舅爷舅娘一家总得来吧?”

      薛仪怔了一会儿,勉强稳住脸色,说:“她与父母早已没了联系,因此我也没有多问,等我再回去问她。至于婚礼,我自会操办妥当。”

      欧阳氏又道:“你在那边问着,我这边派人去找那三个从洛阳陈家先你一步回来的外门弟子,看他们知不知道薛兰湘的舅爷是哪一个。”

      薛仪叹了口气,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说:“娘……他们哪里知道……”

      欧阳氏眼见他神色有异,说话也没了方才的底气,支支吾吾,便知他扯谎扯不下去了,冷笑道:“你多大的人?就想编个话出来哄骗你老母!你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吧,那女子到底什么来历?”

      薛仪垂头认栽,只得一五一十地把他在湘西如何纳了兰娘为妾,后来又经历生死患难,决心结为夫妻的事。欧阳氏听完就坐不住,从椅子上起来,走过去数落他:“仪儿,你糊涂啊!我是没有非要你娶什么高门大户的贵女为妻,所以金陵兵部侍郎赵家一说算了,我也没再争取。可我是要你找个清白人家的女子,没叫你去青楼里找老婆!”

      薛仪皱眉道:“娘,兰湘虽说出身不好,但那并非她能选择的。您方才见过她一面,应该也知道她不是那轻浮女子,分明是温柔贤惠,说是贤妻良母也不为过。总之我是不会再娶的,也不会一直让她做妾。”

      欧阳氏低斥道:“你别这么倔,我知道你最听你老子的话,明日我跟你老子说,再不听话就直接把那女子赶出家门!别辱没了薛家的门楣。”

      薛仪猛然站起身,面露愠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孩子都生了,说赶就赶!”

      欧阳氏指着他,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私定终身就算了,还与她珠胎暗结,这说出去,更让我面子不知道往哪里搁!不如将你也一并赶出家门!”

      “赶就赶!”薛仪气不过,不禁拔高了声音,但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恐怕惊动旁人,更是纸包不住火,便强忍火气,一甩衣摆坐了下去,低声道,“赶吧,赶了我们倒好,我们夫妻二人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免得让她在家里受气。”

      欧阳氏听了这话,长叹一声,抹着眼泪,说:“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罢了,你要娶,就娶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看见母亲流泪,薛仪心软了下来,口气放缓,温声道:“娘,兰湘性情温和柔顺,不像那些贵女一般的倨傲,我们好好待她,她绝不会无理取闹,给您气受。”

      欧阳氏点点头,只得退一步,叹道:“她是否如你所言,我后面看一个月再说,先不对外声张。若是还过得去,我就认她这个儿媳妇。至于她那出身,准备婚宴的时候我帮你找个可靠的人,充当她舅爷和舅娘,我们上边儿的态度摆正了,下边儿的人就不敢胡乱嚼口舌。”

      薛仪终于松了口气,拜谢母亲告辞。

      之后的一个月,欧阳氏有意给兰娘找事做,包括先前所说的给孩子挑奶娘,在这期间细细观察她待人接物。兰娘以前没有管家的经验,有些事情自然不擅长,但欧阳氏及薛佟之妻在旁提点,兰娘就有所改进。欧阳氏见她聪慧,知错就改,待人和善大方,不偏不倚,不卑不亢,也就渐渐消除了对她出身的偏见,真心实意地为她和薛仪办了一场婚宴。

      虽说兰娘那边没人,所谓的舅爷一家只是走个过场,但这正式的仪式上当众宣布了薛兰湘是薛仪之妻,众宾客也未多猜疑,且踏雪山庄的宾客多为江湖中人,于私定终身等事并不过分在意,纷纷对薛仪表示恭贺。所请宾客之中,高官权贵也有,不过不愿多与三教九流结交,因此来吃宴席的却是寥寥,只是送了礼来。

      后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贯喜欢嚼舌头,开始也说过几次有关兰娘的风言风语,但兰娘作风端正,婆婆欧阳氏及丈夫薛仪对她又很是尊重喜爱,再加上兰娘所生嫡长子薛慕兰也大了,众下人便不再自讨没趣,时日一长,风声就平息了许多。

      半年之后,又到了丞相李仕文一家前往姑苏避暑山庄避暑的时候。

      李瑜一到姑苏,便去踏雪山庄拜访薛老庄主等长辈,又去看望了薛仪夫妻以及薛熙和等人。薛熙和许久未见李瑜,久别重逢自是欢喜,两人时常邀在一起听戏唱曲逛集市。薛红夫妻不会多说女儿什么,心知她自己知晓分寸,况且她无拘无束惯了,如今的所作所为和两年前也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李瑜之母莫夫人却颇为纳闷,她小儿子李瑜去年就已到了弱冠之龄,按理说早该成婚,但她给李瑜相看了许多个姑娘,李瑜总是不愿,问他情愿娶哪一个,他又不说,只说自己还年轻,再等等看。不过现在莫夫人知道了,自从来了姑苏,李瑜每日都往踏雪山庄跑,敢情两年过去了,还是对那薛家三小姐念念不忘!莫夫人见儿子痴心,便不计前嫌,问他可愿娶薛三小姐为妻,但李瑜总是闪烁其词。于是莫夫人又气又急,说若是李瑜今年再不给个准信,明年回去就要娶亲,之后再不许跟踏雪山庄往来。李瑜再三思量,决定对薛熙和开口提及此事。

      这日两人相邀去戏院听戏。薛熙和一进去,就看见李瑜坐在最后一排冲她招手。她便皱了皱眉,以往听戏都坐得离戏台近,听得仔细,今日坐得如此之远,不像听戏,倒像是听人讲话。

      “今日怎么坐这么远?不坐近些?”薛熙和伸长了脖子看一眼前面,人满为患。

      李瑜嗑着瓜子道:“来得太晚,没订到好座位。”

      两人闲话几句,好戏就开始了,薛熙和开始聚精会神,连瓜子都忘了磕。但李瑜不停地跟她讲话,她只好一面听戏,一面应付敷衍。

      李瑜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我娘去年给我说了几次亲,但我都觉得没眼缘。薛姑娘,你呢?你家可有给你说亲?”

      “没有。”薛熙和顿了顿,目光始终落在戏台上,“你觉得有眼缘的就娶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逼得又紧。不像我,我娘根本不管我,我也不想嫁。”

      李瑜沉默片刻,叹道:“唉,找个合眼缘的难啊。”

      薛熙和随口道:“有什么难的?你这种家世,岂不是哪家的女子都随便挑?”

      李瑜:“……”

      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李瑜焦躁不安,去上了一趟净房回来,依然是坐立不安。他连连唉声叹气,破罐子破摔道:“我未娶,你未嫁,怎么不能我们两个凑一对呢?”

      “好啊。”

      李瑜震惊地抬起头,然而薛熙和依然看着戏台,没有看他。他估摸着薛熙和是随口一说,可能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于是他又垂头丧气,低声问:“你方才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薛熙和转过头来,一字一顿道:“我听到了,我说我可以和你成亲。”

      李瑜惊讶得说不出话。

      薛熙和笑了笑,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李瑜这时却不急着点头,沉吟片刻,才问:“什么条件?”

      “我说出来了,只怕你不愿娶我。毕竟我还从未听说这世上有愿意答应我这些条件的仕宦人家。”薛熙和忽然眸中神色暗了暗,半晌,才缓缓道,“第一,不许干涉我想做的事。比如我想出门游历,你们不许把我困在家里。第二,不许限制我回娘家的次数。第三,成亲之后你必须分家。”

      李瑜听完,心凉了一大半,这每一个条件都在触碰他父母的底线。但薛熙和答应他的那一刻,他承认他是极为开心的,这两年来,他也承认他从未放弃薛熙和。于是他慢慢扶着椅子站起身,说:“我……我回去跟我爹娘商量商量。在我回金陵之前,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薛熙和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点了点头。他又幽幽地叹息一声,忽觉心中涌起一股酸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滴下泪来。然而终究没有落泪,他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熙和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只是觉得有点遗憾,不是她对李瑜无意,只是她在第一次对李瑜动心时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相爱难相守的结局。她太了解自己了,知道她这样一个女人,太忠于自我,无法屈从于父母或者丈夫,从小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长大,早已接受不了囿于后院的三从四德和以夫为纲,若是非要成亲,除了像她母亲那样招赘婿之外,几乎别无他法。

      之后又过了两年,熙、瑜二人的关系渐渐变得若即若离。薛熙和听闻李瑜在家中与父母及兄弟常发生口角之争,莫夫人一度以泪洗面,李丞相直骂不孝子。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金陵李家上门来提亲了。

      她怔了怔,旋即又是哭又是笑。

      李瑜做到了所有他能做的。他分得了李家在姑苏的全部家产,从此认真地为营生谋划起来。既然分家之后定居在姑苏,薛熙和回娘家自然方便。婚后的两年中,薛熙和出过两次远门,一次小半年,一次三个月,但李瑜毫无怨言。

      两人婚后的第四年,薛熙和诞下一子,生下孩子之后,她很快又出门在外,李瑜便在家中安心操持家业,教养儿子。有一回薛熙和问李瑜后不后悔,李瑜回答这些事都是他情愿做的,若是他跟别人成亲,无非士农工商这几条路,他的五个哥哥都在朝为官,振兴家业不指望他,他也对考功名没有兴趣,到时多半是赋闲在家,还不如像如今这样找些实打实的事情做。

      话虽如此,但薛熙和深知他其中苦楚,只是他一贯乐天,未曾说出口罢了。她心中百感交集,凡事自然知道体谅他的难处。于是这原本不被看好的夫妻,后来竟越发感情笃深。旁人这样看在眼里,然而其中甘苦与得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深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尾声(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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