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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应身之死 ...
“娜布其……”
又听见了。梦中的草原被火点燃,有很遥远的声音在背后呼唤她。这些日子,她总在梦里听见故乡的人说话。
阿妈在阳光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把编好的小辫子一条条打散,暖烘烘的手心摩挲着头皮,“我的娜布其,是草原上最好的一片小叶子啊……”
她舒服得直闭眼睛,就要睡着了,忽然想起来一个困扰了她好久的问题,“阿妈,草原上别的女孩子,名字都是花和宝石那样的漂亮东西,为什么我的名字是一片叶子呢?”
她有点委屈。她记着南边那座最高的帐篷里,那个总是用青色丝线缠一朵白花在发梢的姑娘,她就叫巴达玛——莲花。
她心里偷偷地羡慕巴达玛,巴达玛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能把一条粗棉布的裙子都穿得很好看,每次她去放羊,娜布其就藏在人群中偷偷看那道细长的背影,她漆黑的辫子娓娓地垂下来,那朵白花在风中一摇一晃。
阿妈没有回答。她的手忽然停住了,手心微微的冷,贴在脸上如铁般的僵硬。
“阿妈?”
一滴水打在她的脸颊上,她抬头去看。
那个抱着她的人已经不再是阿妈了,或者说,她已经不再认识那个人。
逆着光,那个人的头沉沉地垂着,她看见那个人的脸,阳光里只是一片模糊的血肉,眼珠狰狞地往外凸,眼角暴裂,垂下两痕长长的血。
祂的喉咙破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不再温热的鲜血从里面滴下来,打在她的脸上。
恐惧从她的脚底升起,她大叫着爬起来,把那具尸体抛在身后:那不是她的阿妈!她要去找阿妈!
她一路往外跑,脚下无边的草原贴合上来,漆黑的天空往下压,她突然发现,原来这时是黑夜,她看见的光不是阳光,而是冲天的火焰。
整个部落都在火中燃烧。她从一顶一顶着火的帐子间经过,每座帐子前都倒着她认识的人,给她削弹弓的达日阿赤阿兄、会用串珠编辫子的乌云、篝火前拉马头琴的莫日根老爹……
在南边那座帐篷前,她看见了巴达玛。她仰面倒在草地上,温柔的双目不甘瞪着天空。她的衣服被撕裂了,露出雪白的胸口和双腿,像被杀死的白鹿。头上的那朵花被扯碎落在泥中,一道细细的血痕剖开她的脖子,鲜血染红她清秀的脸庞、鬓角,和那朵不知名的白花。
娜布其觉得自己在尖叫,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寂静,寂静如死,连那场大火都冷酷到悄无声息。
直到娜布其站在自己家的帐篷前,她终于能听见了。
那顶被她看做“家”的白色帐篷,慢慢地、慢慢地倒塌在火中,发出“轰隆”的一声巨响,那么清晰,把一切都砸碎了。
从此再没有家。没有阿爸,没有阿妈,一切都没有了。草原上,再也没有一顶帐篷在等着她回去。
她缓缓地跪在草地上,向灰烬里伸出手……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婢女的哭声将她唤醒。红叶睁开眼,发觉自己唇齿鼻间都是鲜血,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翻身一张嘴,吐出来的是一片醒目的红。
“夫人!”叫燕子的小姑娘手足无措起来,看到红叶吐血,惊得她连伤心都忘了,“我马上去把公子叫来!”
“等等!不用!”红叶攥紧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汗湿了,急得冰凉。
燕子才十四岁,看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惊惶。红叶捏了捏她的手心,“把血吐出来后,我感觉好多了。”
燕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满目的泪水,“可是、可是夫人!今天是您十八岁的生辰!无论怎么样,公子也该来的!”
“十八岁的……生辰么?”红叶怔了怔。
原来已经过了六年了。梦里,一切却恍如还在昨日啊。
她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燕子的头,“好,那就劳烦燕子你,去请他过来吧。我好当面感谢他,六年来收留我的恩情。”
“好的夫人!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燕子擦了擦眼泪,飞快地跑了出去。十四岁的孩子,没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平静和决然。
她慢慢地下了地。她没有骗燕子,吐出那口血后,她确实感觉好多了,数月以来沉重的躯体忽然变得很轻,也忽然有了精神。
她心里很明白。这就是他们中原人叫做“回光返照”的阶段,就像是死亡之前,最后要给她一瞬间的清醒,来看清这个世界。
她坐在妆奁之前,看向镜子里。现出的那张脸带着沉沉的病容,苍白死寂,却仍然是张美得让人心里悸动的脸儿,望回来的瞳子清澈极了,居然是天空那样的蓝色。
十二岁的娜布其喜欢看姐姐们美丽的背影,充满羡慕,充满幻想。十八岁的红叶已经远比巴达玛还要美丽,却平静、绝望、心如死灰。
她慢慢地为自己上妆。施的妆很薄,晕在脸上却有云雾那样的秾丽色彩,仿佛靥生桃花。她从来学不会中原女人扎头发的方式,十指穿过漆黑的长发,只是用一串红色的珠子挽在胸前,哪怕病了那么长的时间,那头长发仍然光亮如一匹锦缎,仿佛根茎死了,花却依然怒放。
病容全部掩住后,她站起身,换上她最庄重的一件衣服,孔雀蓝的华服沿着秀丽曲线贴合上来,把曼妙的线条全部笼在宽大的衣摆中。
漫漫的疲惫浮了上来,不再难受,而像是一泊温水,把她包围住。她又走回榻前,躺了上去。
六年的时间眨眼间就过了,现在这么一小会儿等待,却让人很难撑下去。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一切飞速倒退,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阳光照耀的草原上。
十二岁之前,她是一个活泼得像小马驹的孩子,在草原上奔跑,有阿爸,有阿妈,有那个叫“阿都沁”的部落。
十二岁那年,只是一夜之间,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阿都沁了。有人屠灭了整个部落,牧民们像牛羊般被屠杀在帐前,鲜血将大地都浇成了黑色。只有她被母亲藏住了,等她跑出来,最后看见的,是地狱那样的景象,她曾经熟识的人们尸骸相藉,男人们的头颅被割下,踩入泥中,女人们的衣裙撕裂,胸腹被剖开。阿都沁在烈火中燃烧。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在那片废墟周围,不吃不喝地游荡了三天,也许是想要复仇的愤怒,也许是想和他们一起死去。
第三天日落的时候,她遇见了夔朝诸侯国出使金帐国的仪仗,被带队的陈国公子,庆平君越西龄救下。她叩倒在庆平君座前,祈求能得传武学,从此愿意做他的一把剑,以命来抵他的命,以血来换他的血。
看到一个十二岁、一无所有的蛮族小女孩跪在他面前,或许是觉得新鲜,或许是怜悯,庆平君居然答应了她荒谬的请求。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这三年里庆平君将她带在身边,确实精心找人传她武学,她发了疯地练,全身沥血,不眠不休不分昼夜,却只换来老师一声声愈来愈响的叹息:
大多数凡人虽然资质平凡,但多少都能习武,唯有你的根基,我生平头一次见,竟完全无法习练任何武学。可惜啊!
三年的血与泪,换来的只有一句“可惜啊”。
她却没有气馁,只是做好了准备被扫地出门。可一切的发展与她想象的截然相反,越西龄在这时提出,要娶她为妻。
她答应了。也许是因为曾经真的爱过他,一束牵着她走出长夜的光火啊,那个年轻人总是微微地笑,哪怕看着她一次次练武失败,也只是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如兄如父。
越西龄大她十岁,对她就像是对一个小女孩那样,买了很多漂亮的裙子、口脂和簪花,看她从来不用,他总是把眉毛揪成一团,像一个操心的长兄那样说,“红叶,你不喜欢我买的东西么?”
红叶——是的,连这个中原的名字都是越西龄为她取的。好像离开草原后,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他。
她很感激,她记得他所有的恩惠,记得草原上的救命之恩,所以当越西龄在婚后不久就纳了几位侧夫人进府时,她不反对,也不怨恨他。
草原的女儿,绝不忘恩负义。
可她心里那种盲目的爱,那种看见他就心口滚烫的感觉,终于淡去了。她想要回到草原上去,复仇之事至此仍然毫无线索,可越西龄不让。
十五岁到十八岁这三年,她被软禁在在闺阁软红之中,注意到外院看守她的人越来越多,身边服侍她的人越来越少。
前三年沥血呕心,后三年困于一隅。
她终于在最后一年上毫无缘由地病倒,或者说,不是病了,只是耗尽了身躯中的生命,她飞速地衰弱下去。
也好,她对自己说。也许本来就该死在六年前的,和所有人一起。
这条命,还给你了。
她轻轻地吐气,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脸上的那种温暖了,鼻尖传来青草的、湿润的香。
风里飘来姐姐们清澈的笑声,阿爸在射一只大雁,很远的地方,阿妈笑着鼓掌。他们开口呼唤她,像呼唤一只迷路的小马驹:“娜布其……”
“娜布其!”
男人破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塌上安睡的女孩。她披着孔雀蓝的长裙,婉约绝丽,像是一朵开到极致,随时就要流水般凋谢的莲花。
他嘴唇颤抖着走上前去,像是怕吵醒了她,轻轻地伸出双手,把她拥紧在怀中。
他用手心轻轻地抚摸那张脸儿,软玉一样,只是渐渐地凉了。男人把自己的脸紧紧地贴上去,终于有一声哽咽,“红叶……”
娜布其咳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她已经看不清了。她的眼中,阳光里是阿妈低下了头,抚摸她的脸颊。
阿妈……你原谅我么?我真的很没用啊。这么多年,你的小叶子,什么都做不到。
越西龄的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听见女人的呢喃,那么轻,那么低哑,却像是从胸膛里迸发出来的,用尽一个人临死前,最后的力气:还有仇人没杀啊,有仇人没杀……
还有仇人,没杀。
女人胸中的那一口气忽然散了,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熄灭了一支火烛,这个绝丽的女人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她开始消散。先是衣裙,宛如尘埃般溃散,然后是那具素白色的身体,像封存了千年的生绢那样,化成浮灰。
庆平君越西龄惊骇地看着这一切,目眦欲裂,那张从来文秀的脸上一片血红,他徒劳地伸出手,扑倒在榻上,然而抓住的只是虚无。
“不!红叶!红叶!”
架空背景,非常玄幻,还有点偏武侠,请不要细究其中用语,靴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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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应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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