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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新政 ...

  •   料理了王氏一族之后,刘欣在霍照的襄助下乘胜追击,将统领京城和宫内戍卫的将领,全部更换为自己从定陶封国带来的亲信,将宫中和京城的戍卫尽皆掌握在自己手中。
      曲阳侯王根离京前,去往长乐宫长信殿向太皇太后王政君辞行。
      王根进入殿中,见了王政君,立马扑伏在地,涕泗横流。一面哭嚎一面说道:“想当年,臣于圣上也是有举荐之功的,没想到圣上甫一登基,竟不念旧情,对我王氏一族痛下杀手,而臣竟是首当其冲。臣现在真是告冤无门又悔不当初啊!”
      王政君神情漠然又略带轻蔑地望着跪伏在地的王根,语气冷硬无比:“你当年收了傅瑶那老妇多少财帛自己心中有数,现在还妄谈什么举荐之功?况且,那解光弹劾你的奏章中列举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罪状,言之凿凿,哪一条单拿出来,都够得上灭门的死罪。若不是你当年有举荐之功,恐怕现如今你一家老小的脑袋早已不在脖子上了。皇帝未治你的罪,还保留你的爵位,只是让你回乡,已是对你格外优容。我早就告诫于你,让你行事低调收敛些,你就是不听,一味恣意骄纵、奢侈淫靡、无法无天,致有今日之果,亦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停了少顷又接着说道:“你看那王莽素有贤名,未有任何过失,却早就辞官归乡,也未如你这般哭哭啼啼,不成体统。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真是丢尽我王氏一族的脸面!”
      王根听王政君最后这几句话说得极重,显是已对自己非常不满,便不敢再哭,收起了几滴鳄鱼泪说道:“臣并非只为自己,只是替我王氏一族心有不甘。想我王氏一族在朝堂上经营几十年,连先帝亦要礼让我等三分,却不想被这年经轻轻的皇帝甫一登基便打击得七零八落。现如今大司马已辞官归里,我王氏一族就全要仰赖太皇太后您这个主心骨、顶梁柱了。您可务必要想办法恢复我王氏一族往日荣光啊!”
      王政君面无表情,语气如古井无波:“什么主心骨、顶梁柱?我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在这长乐宫中等死,有一日饭便吃一日饭罢了,还想什么往日荣光?”
      王根听了,又是泫然欲泣:“太皇太后若都如此说,我王氏一族岂非再无重见天日之时?太皇太后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
      王政君听了王根的话,禁不住心中一阵烦闷,于是低沉了声音说道:“我有些困乏,你退下吧。”
      说罢,便闭上眼睛,再不理会王根。
      王根看了王政君一眼,知道多说无益,便告退出去了。
      王根走后,王政君睁开眼睛,遥遥看了一眼敞开的殿门外的天空。深秋的天空澄澈如镜,几朵流云随风缓缓而移。
      无他,保住性命,蛰伏以待来日罢了。
      刘欣自太子时起,便对高门权贵奢靡享乐、侵吞田宅、与民争利,致使民不聊生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早有兴利除弊,实施新政的想法。
      因此,甫一登基,便于六月下诏罢除乐府。
      后又采纳大司马师丹的建议,下诏曰:“制节谨慎适度以防止奢淫,是为政之首要任务,此乃历朝历代不变之道理。诸侯王、列侯、公主、秩比二千石的官员及民间豪富多畜养奴婢,占据田宅无限,与民争利,致使百姓失其常业,生活严重困顿不足。应商议后制定限禁的条例。”
      于是,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等受命制定颁布了新政的具体规定:“诸侯王、列侯在其封国中所占田亩,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在各县道所占田亩,关内侯、吏民所占田亩,均不得超过三十顷。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奴婢百人,关内侯、官吏及平民奴婢三十人。年纪六十岁以上,十岁以下的,不在此数额之中。商人皆不得占有田地、担任官吏,违犯者依律法论处。凡占有田亩、牲畜、奴婢超过限额的,都没收入县官。齐三服官、诸官所织绮绣,技术复杂难以制作,此类伤害女红之物,皆停止制作,不允许再献纳。撤销任二千石职位达三年的官员可任一子为郞及诽谤诋毁欺诬论罪之法。掖庭宫人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可以出嫁。官家奴婢在五十岁以上的,免去奴籍而为平民。郡国不得献珍禽异兽。增益三百石以下官吏的俸禄。主持考察的官吏残暴酷虐的,一经发现即时免职。官员不得加重或赦免之前已作处置的旧案。博士弟子父母身故的,赐予归家三年的服丧期以尽孝道。”
      清除了王氏势力,终于将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刘欣,但凡政务必亲自过问,显示出了一个年轻勤政,励精图治的君主之风。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竟有了政治清明的迹象,朝廷翕然望至治焉。
      限田限奴令一出,田宅和奴婢的价格应声下跌。
      此时,占有大量田宅和奴婢的不外乎几种人,一是各刘姓诸侯王,二是各大大小小的侯爵、官吏,尤以王、傅、丁三家外戚为甚,三是民间的豪强富户。
      因此,新政甫出便招致了来自上述这三类人的一片反对之声。
      民间的豪强富户尚好对付,毕竟他们也是上行下效,上梁不正,是很难强求下梁不歪的。如能从诸侯王、侯、官吏开始严行法令,以为表率,他们便是再不满,也不敢妄生事端。
      而官员们也是在观望形势,小的官吏看着朝堂上各位股肱之臣的态度,朝堂官员看着三公九卿的态度,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傅、丁三家的态度。
      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若上不行,则下不效,限田限奴令便会半途而废。
      若是只治下不治上,刑不上大夫,则很难服天下悠悠众口。因此,若要新政顺利推行,便要首先拿皇帝外家开刀,如此一视同仁,杀鸡儆猴,方能服众。
      王氏一族此时颓势已现,秋后的蚂蚱也不敢再出来闹腾。丁氏一族势力较弱,因此,首先跳出来的便是傅氏一族。
      连日来,不断有傅氏一族的亲族子弟或依附傅氏一族的官员到傅太后处哭诉,要求傅太后出面,禁止限田限奴令推行。
      傅太后听后勃然大怒,于是来到未央宫找刘欣大兴问罪之师。
      傅太后甫一踏入宣室殿的殿门,刘欣就发觉她面色不善,连带着殿内的空气都冷凝了下来,于是赶紧亲自搀扶着她在殿内正席坐下。
      傅老太太在席上坐下后便开始抹眼泪,搞得刘欣顿时不知所措。
      抹了一会不知是真还是假的眼泪后,傅太后终于面色阴沉地开口说道:“我听说陛下颁下法令,要限田宅和奴婢的数量?而且,要拿我傅氏一族开刀?”
      刘欣见一向对自己慈爱无比的祖母突然用这样沉重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已知此事的严重性。但推行新政是自己自承太子位以来便立下的志向,却也不愿轻易妥协退让。于是便说道:“如今天下积弊已久,高门权贵侵吞田亩之风盛行,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富者田陌连片,奴婢成群,贫者无立锥之地,卖儿鬻女。如此下去,社稷危矣!故孙儿早在承太子位时起,便立下决心,若有朝一日登上皇位,便要革新除弊。孙儿虽无太祖之才,文景之贤,却也知道社稷江山以民为本的道理,也希望朕治理下的大汉能够国富民安。但革新除弊若不从朝堂权贵入手,而是放任他们继续吞并田产,蓄养奴婢,民间豪强必然仿效,则新政无法推行。傅氏一族作为朕的外家,理应为天下先,做出表率,如此,朕方可服天下悠悠之众。朕请祖母体谅朕之苦心,勿以一族之私害天下苍生。”
      傅太后听到最后一句“勿以一族之私害天下苍生”,立时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几案,几案上的茶杯被震翻,茶水从几案上流到了地上。
      傅太后继而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这老太婆不明事理,妨碍陛下做个尧舜禹汤一般的圣明之君了?陛下不如将我与傅氏一族全部下了诏狱,也让天下人看看,陛下是如何严行法令,以致六亲不认,罔顾孝悌的,如何?”
      说罢,又开始老泪纵横地哭诉道:“陛下三岁丧父,我既要承受失去亲儿的锥心之痛,又怜惜陛下自幼无父,便代行抚育之责。自问这十余年来,我战战兢兢,小心看护,凡涉及陛下衣食起居,皆是我亲力亲为,唯恐有一点照顾不周,让陛下受了委屈,终于将陛下抚育成人。并幸得蒙先帝垂青,以皇位传承。现如今陛下翅膀硬了,便也无需再顾及我这老太婆的感受了。”
      刘欣被傅太后这一番又哭又骂搞得灰头土脸,也不敢再有只言片语的反驳,只得诺诺地自承己过。
      傅太后见刘欣自承己过,认为他已经妥协,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董贤见傅太后走远后,才从偏殿出来。傅太后与刘欣交谈时,他虽然一直在偏殿回避,但两人的对话他却一字不拉地听了个清楚明白。
      董贤不无担忧地望着刘欣,问道:“陛下,傅太后如此态度强硬地要废止限田限奴令,陛下打算如何应对?不会真的如她所求废除新政吧?”
      刘欣有些不敢看董贤的眼睛,只得低头假装看奏章,口中讷讷地说道:“阿贤,朕与你一样,也痛恨外戚权贵倚仗权势,侵夺田产,与民争利,致使民不聊生。可是,那是朕的祖母。”
      董贤听了刘欣的话,知道他被傅太后所制,已决定废除限田限奴令,眼中顷刻间涌上浓浓的失望之情,声音有些涩哑地问道:“陛下曾说过要做一个革新除弊,上振兴社稷,下造福黎民的圣明之君,还大汉一个清朗乾坤,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这些话么?我们历尽艰辛铲除王氏一族又为了什么?王氏一族垮了,傅氏、丁氏一族又冒了出来,那于天下苍生,又有何分别?只是换了一群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让他们继续受苦罢了。”
      刘欣听了董贤这番话,亦是心如刀绞,羞愧不已,只得说道:“朕三岁丧父,幼年失怙,自小便由祖母抚养长大。祖母于朕而言,既如父又如母。朕记得朕小时候体弱多病,每次生病时,祖母担心奴婢们看护不周,都是自己亲自在床边照顾看拂,喂食喂药。常常几天几夜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小时每逢雨夜,打雷闪电,朕惊恐害怕,也都是祖母一直陪着朕,哄着朕入眠。朕从小到大,祖母都是最疼爱朕的那个人。朕可以无惧王氏一族,可以毫不留情地铲除阻止新政实施的一切障碍,但唯独对祖母,朕却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份狠心。”
      说罢,转过头看着董贤,眼中流露出无限悲凉却无力扭转乾坤的神色,说道:“阿贤,你是否对朕很失望?朕做不了一个圣明果决的君主,朕也会为骨肉至亲所羁绊,对不起。”
      董贤看着刘欣,心中既有不甘,但又对他心中无奈感同身受,悯其不易,也不忍心再逼他,给予他压力。于是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刘欣似是了然董贤心中所想,握住他的一只手,像是要给他吃颗定心丸似的说道:“阿贤,你放心,朕会约束傅、丁两族的势力。他们可以占有田宅财产,可以享有富贵,但朕不会给予他们太多的权力。让他们不致发展成如王氏一族一般权倾朝野,危害社稷的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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