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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闵怀清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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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到小师弟的生辰了,这一次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他们从相识到如今,每一年生辰闵怀清都给谢远光准备了礼物,一开始是因为初来门派的谢远光胆小又怕生,为了哄他开心,才准备了礼物,后来的确是非常喜欢这个小师弟,所以才每一年都在准备,再后来,就是习惯了。
每一次送礼物他都要绞尽脑汁,他本身不是什么善于言语的人,也不怎么会哄别人,所以每一年准备礼物的时候,都非常困难。
好在今年他已经有了思路,两人都已经是大乘期的修者了,离飞升也只有一步之遥,虽然不知为何,最近谢远光的修为一直止步不前,而自己却在刻意压制的时候,修为依旧上涨着。
这样一来,一旦他的修为足够,就一定会面临天劫,渡过天劫,哪怕他再不愿也会飞升到上界去。可是,这样一来,谢远光就会被一个人留在这里,他非常不愿,他的求道之心和与爱人相伴之心在拉扯着他,最终他只能顺应天意。
不过,在这之前,闵怀清想要留给谢远光一个礼物,他想为他制作一面玉镜,当然这并不是普通的镜子,他想做的镜子,是能够看见内心最为思念的人,同时,这一面镜子也将会是一件极品仙器,能护着谢远光渡劫飞升。
为此,他找遍了各种各样的玉石,做出了无数的失败品,最终得到了一面晶莹透亮,其中有浅绿色的玉髓如云雾般穿梭而过。
他将它取名为怀光镜,从他们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
怀光镜问世便引来了天劫,不过闵怀清却能轻松应对,最令他惊讶的是,怀光镜渡完天劫居然就生了灵智,这是前所未闻的存在。
他带着怀光镜,满怀期待地出了关,却没想到人族与魔族爆发了战争,谢远光已经去到了战场上,这时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如果人族和魔族爆发如此大的冲突,以他的修为,尽管在闭关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这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发现这场战争一般。
他迅速赶往战场,见到的却是魔主利用天荒镜,让人族自相残害的惨状,闵怀清不忍,先找到谢远光还是先处理天荒镜,两种想法在折磨着他,可是一想到,善良的谢远光如果知道他见死不救,大约也不会开心,纠结一会儿,闵怀清还是先去对付天荒镜了。
没想到这天荒镜非常棘手,甚至让他的内心都开始动摇,它非常善于引出心中最极致的感情,而他对谢远光的感情在此刻无限放大,让他只想去到谢远光的身边,一时间开始变得混乱,甚至毫无战意,魔主趁机对他使出全力。
就在危险在旦夕之时,忽然怀中的怀光镜自己跑了出来,一阵光芒闪过,闵怀清灵台清明,天荒镜的影响被全数消灭。不过魔主还没有发现闵怀清已经失去了控制,于是闵怀清趁机,将天荒镜一剑劈了四分五裂,魔主见圣物被毁,十分愤怒,爆发了更加强大的力量,甚至让闵怀清一时间招架不住。
最终面对避无可避的致命招式,闵怀清咬咬牙,迎了上去,重伤了魔主,意外的是自己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怀光镜却因此裂开,碎片崩裂开来。
灵智初生的怀光镜,就这么因为护主,而碎裂了。
闵怀清感到非常惋惜,正想拾起怀光镜的碎片,却不想在这时,变故忽然发生了。
一时间天地色变,飞沙走石,周围的一切混乱不堪,他听见了谢远光吟唱的咒语,那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结界咒,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不,不,不!
远光,你在哪?!
闵怀清对周围的感知降低了,什么也感觉不到,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他疯了一样高声喊着谢远光的名字,却没有人能回应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围的一切变故全部停止,天光破云。
他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身影从半空中跌落,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对方像是失去控制的人偶,下落的身体渐渐加快。
闵怀清一瞬间就来到他的身边,可是当他将谢远光抱在怀里时,却感觉得不到任何声音,当他们落在地上,闵怀清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谢远光的脸,刹那间,怀中的身体就化作光点消散了。
发生了什么?
谁能来告诉他?
周围有声音响起,他们在感谢谁?在欢呼?在庆祝?
他的谢远光去哪儿了?他的礼物还没能送给他,今天就是他的生辰,不及时给他的话,他会生气的。
“叮。”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和石头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是怀光镜的碎片,怀光镜碎了,谢远光也如同它一般。
闵怀清浑浑噩噩,对周围的一切都感知不到了,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冰冷。当他终于看清周围,才发现他居然来到了他为他们所准备的小世界,这里是雪树冰原,谢远光那么温柔一个人,使用的灵力却带着冰雪的力量,所以在冰雪之中是他修炼的最佳场所,当然,谢远光也喜欢生灵,能在冰原存活的花草并不多,他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种苍莲雪树,这种雪树非常特别,它能开出黑色的莲花,条件却非常苛刻,必须有冰雪的灵力才能使它开花,然而能使用冰雪灵力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可恰好谢远光就是这么一个,每当他在此练剑的时候,总会时苍莲雪树开满黑色莲花,一开始他还问谢远光会不会觉得这种花不吉利,可是谢远光却说,这种黑莲花很好看,在这冰雪世界中,黑色才是最艳丽的颜色。
他居然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苍莲雪树依旧高傲地生长着,可惜却没有能够让他们开花的人了。
冻得麻木的手心传来一丝疼痛,镜子的碎片一直被他捏在手里,此刻已经镶嵌到了血肉中,甚至连血都凝固住了。
拔出碎片,用清洁术清理干净血迹,又有新的血液涌出伤口,可是闵怀清却不想管了。
回到他们居住的大殿,来到谢远光的藏珍室,他一直知道谢远光将他送的东西好好保存着,拿出曾经为怀光镜做的架子,放在一处空着的地方,将碎片轻轻地放上去,想和谢远光的习惯一样,记录下怀光镜的来源。
可惜他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镜子没能送出去,甚至已经碎掉只剩下这一枚小小的碎片,就连收礼物的人也不在了。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离开藏珍室,来到大厅,习惯性地拿出两个茶杯,却忽然想起,另一个已经无法和他对饮了。
对谢远光的想念如潮水般疯狂涌来。
“远光仙人救了我们!实在是太感谢了!”
“有了仙魔结界,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魔族来犯了!”
“远光仙人的牺牲,我们要铭记!”
谢远光的死,却是人族的狂欢。
他真的宁愿谢远光不要管他们,做一个自私的人。不,那就不是谢远光了,他那么心地善良,怎么可能舍弃那些人。
痛苦狠狠攥住他的心,此刻他忽然觉得,一切修炼都没有了意义,没有了谢远光,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当他画完最后一幅谢远光的画像时,还是坚持不住了,眼泪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可他却听不见自己哭泣的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流着。
谢远光,我实在是无法待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他带着谢远光消失前的那身衣物来到了夜雨森林的中心,这里有成片的发光植物,即使是在这种被树叶遮蔽天空的环境下,依旧能将周围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这里是他和谢远光藏酒的地方,谢远光看着温文尔雅,却是个酒鬼,偏偏还酒量特别好,于是他就将这里做成了一处酒窖,只是不同的是,普通的酒窖是在地下,而这里的酒窖却是在地面。
一到夜间,这里就会被酒香覆盖。
闵怀清展开一个结界,在结界之内,任何生灵都不能靠近。他抱着谢远光的衣服,躺倒在这片荧光地毯上,低声道:“远光,别怪我。”
“等等我。”
心脉和丹田被强大的灵力震碎,闵怀清嘴角溢出鲜血,没了气息。
周围的植物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渐渐地将枝叶伸展过来,遮住失去生机的闵怀清,夜雨森林的中心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任何的声息。
所有的记忆逐渐清晰,有关于谢远光的回忆,再也不像是水中月镜中花那般模糊不清,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故事的主人。
陶绒感觉脸庞湿漉漉的,自己居然哭了,而他此刻正躺在殷饰雪的腿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他温柔的笑容,仿若隔世一般。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陶绒还是闵怀清,或者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远光……”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叫我饰雪。”
殷饰雪将陶绒扶起来,陶绒看着他脸色复杂,反而殷饰雪倒是无辜地笑笑,“干嘛这样盯着我?”
陶绒顿了顿,道:“我……我们……”
“你想起从前了对不对?你也不用纠结,反正无论是再续前缘还是今生初恋,我们总归都是一对。”
陶绒忽然有种云开见日的清醒,刚刚被闵怀清的记忆冲击的有些凌乱,殷饰雪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无论前因是什么,他今生是在遇见殷饰雪之后爱上殷饰雪的,而殷饰雪无论找到他的理由是什么,他喜欢的人都是自己。纠结前世今生,实在是浪费时间。
“你说得对。”
两人相视一笑,从前的顾虑都烟消云散,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珍惜这个人,不再犯从前的错误。
“玉照,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注意到我们?”安霖和池玉照蹲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看着陶绒醒过来后和殷饰雪卿卿我我的样子,小声地和池玉照说道。
可池玉照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安霖问完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不管他们。”
也是,打扰人家小两口好像不太道德。于是只好接着和池玉照,蹲在墙角当蘑菇。
“所以也知道礼物到底是什么了吧?”殷饰雪问道。
你终于想起你也是我的系统了吗?终于知道cue流程了!安霖吐槽道。
陶绒悄悄地看了一眼池玉照,点点头,道:“说来话长,我们直接出去说吧。”
也是,既然故事很长,不如当着那个“谢远光”的面讲,免得还要讲两遍。
从传送阵法出来,又回到冰洞之中,“谢远光”坐在高台上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找到了吗?”
“嗯。”
陶绒讲起前因后果,“谢远光”听的越来越沉默,安霖也非常吃惊,这个礼物居然包含着这么痛苦的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
“怀光镜……真是那个人会做的东西啊。”“谢远光”低声感叹了一句,然后在陶绒和殷饰雪之间看了一圈,了然的笑笑,“谢谢你们,这样一来,他最后的遗憾也可了却了。”
“那么,饰雪剑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谢远光”说完,饰雪剑便开始颤动,接着从冰雪之中挣脱开来,漂浮到殷饰雪的面前。
“谢谢。”
“谢远光”消失了,曾经那个谢远光留在饰雪剑中最后的一点遗憾也消失了。
前尘已过,今生为重。
“唔,这就结束了?”安霖有些难以置信,这一次任务他基本上什么也没做啊,就,这样完成了?
“你还想怎么样啊?”殷饰雪挑眉看向他,“你想加大难度也可以。”
安霖赶紧摆手,“别别别,这样挺好的。”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我们现在是出去吗?”
“等等,有件事情我想确定一下。”陶绒说道,然后他看向了站在安霖身后的池玉照,“你……玉照,你是不是魔族?”
安霖一惊,还没等他问出疑惑,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池玉照将晕过去的安霖抱在怀里,冷冷地看着陶绒,“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恢复记忆的时候。”陶绒见池玉照忽然打晕安霖也是措手不及,可是他相信池玉照不会伤害他,所以也并没有采取措施。
倒是殷饰雪看着晕过去的安霖露出复杂的神色,转向池玉照问道:“有什么是怕被他知道的吗?”
“既然被你们知道,那我就不能留在这里了。”池玉照说道,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怀中的安霖身上,如果陶绒不揭穿他的身份,他是不会离开的,可是陶绒却想当着安霖的面揭穿他,这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让安霖知道,安霖如果知道他是魔族,他肯定会跟着自己去金庭洲,可是,魔族容不下人族,人族也容不下魔族,从他变为魔族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安霖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就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如果只是身份问题,你大可不必离开,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殷饰雪道。
“不止这些。”
“你是怀光镜吗?”陶绒忽然问道。
这件事情刚刚殷饰雪听完陶绒的讲述也猜到了,所以他也在等池玉照的回答。
“曾经是吧,战场上碎裂之后,被魔族带走了,然后将我与天荒镜融合,成为了现在的天荒镜。”
“那池玉照又是怎么回事?”
“战场上一部分碎片落在了别的地方,融入了一位身怀六甲的女魔将体内,和婴孩融合在一起,然而这个孩子却已经胎死腹中了,出生之后便被遗弃了,经过几千年终于攒足了力量能够操控这具身体时,主体便将这个婴儿放到了李家村。洵水秘境的时候,终于能和主体联系上,然后两相融合,才取回我自己的力量。”
陶绒静默片刻,道:“为什么会回答我们?”
池玉照摇摇头,将安霖放了下来,道:“我不是在回答你们,只是希望你们将这些话转述给安霖,还有,告诉他,不必再等我了。”
“其实你不需要离开的。”
“既然你能发现,就说明我的身份随时有可能被发现,安霖作为人族,如果被人发现和身为魔族的我在一起,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陶绒无话可说,人族与魔族的矛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尽管新任魔主承诺在位之时不会进犯曲林洲,但是却不足以消弭战场上,同胞死亡的痛苦。
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他们能接受,可是更多人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
陶绒无话可说,并不代表殷饰雪也没话说,“我觉得,这些事情你还是当面和安霖商量一下的好,如果你一意孤行将他推开,他可能会非常生气。”
“是的,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他受伤。好好照顾他。”池玉照这么说着,身后忽然展开一面巨大的镜子,他进入镜子里,消失不见。
陶绒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结果就被他这么溜走了,他正准备去将晕倒的安霖背起,却被殷饰雪拦住了一下,殷饰雪对着昏迷的安霖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本应该昏迷的安霖,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坐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
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站起来,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看安霖这个样子,他们两个也没有继续问,和安霖一起走了出去,黎泽见他们在里面待了一天多才出来,正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守在洞口,见他们出来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见殷饰雪拿着洞中的剑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他们去休息。
安霖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住的小院,踏进院内,他终于开口说话了,“饰雪,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
安霖被池玉照打晕过去后,其实只是看起来晕了,不知道为什么,殷饰雪居然让他的意识清楚,所以池玉照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总结一下,池玉照其实是闵怀清送给谢远光的礼物,所以他和谢远光的外貌有点相似,只是阴差阳错落入了魔族手中,其中一部分成为了他最初捡到的池玉照,不过他们也在洵水秘境中融合了,也就成为了现在的池玉照,而且现在的池玉照还成为了魔族,他甚至怀疑,那位新任的魔主就是池玉照,否则怎么会有魔族关心人族的安危。
池玉照的顾虑就是人族和魔族之间的矛盾会让安霖没有容身之地,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都不会欢迎他。人族甚至还会将他视为异类,而遭到追杀。
说真的,安霖很生气,非常生气,他对池玉照说了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他为了池玉照可以舍弃一切,他是为了他而来的。
可是池玉照始终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连道别都不愿意当面说一声,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若说他丝毫不将安霖放在心上那不可能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以他的想法来保护安霖。
可正是这一份自以为是的保护,让安霖非常生气,他当他是什么?这样的小问题也能算是问题吗?安霖当初意识到池玉照和魔族有关系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迫不得已的情况,让他变成魔族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舍不得曲林洲的师父他们。
然而池玉照却丝毫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被这样保护着,单方面宣布了他们关系的结束。这是搞笑吗?没有另一个人同意的分手能叫分手吗?这次,不打他一顿是不能消气了。
安霖调息了一晚上,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一早就找到了陶绒。
“陶师兄,麻烦你打开一下洵水秘境,我要去揍池玉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