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吵边活（末世）》白糖酱

64、第 64 章

　　寅墨玦在雨夜中奔跑。

　　暴雨疯了般砸在他脸上，砸得寅墨玦睁不开眼。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渗入胸肺，冷得他打寒颤。雨衣随动作猎猎作响。鞋子不管不顾地踏进泥坑里，溅起的泥水糊满裤腿。

　　意识到自己的速度被影响，他烦躁地将树枝矛丢出去，碍事的雨衣也被一把扯到草上。

　　要不是夜里黑暗，他连手电也想扔了。

　　但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手电那微弱的光起不到多少作用，他几乎全凭本能狂奔。

　　幸好他是虎族，即使雨夜遮蔽双眼，仍能利用雨水砸在不同的物体发出的声音分辨位置。

　　他跌跌撞撞跑回去。

　　可哪还有什么房子。

　　雨夜里，只剩下脱色的白院墙。

　　他单手翻过低矮的院墙，看到坍塌的房屋，破碎的瓦砾，断裂的横梁，混合雨水的砖墙黄泥。

　　手电“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橙黄的光线滚动，穿透雨帘，照亮前方的瓦砾碎砖。

　　心脏骤然缩紧，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鲛噬渊！”

　　“鲛噬渊！！！”

　　声音因紧张而嘶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视线扫视四周，唯独不看前方的废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这片废墟上。寅墨玦大口大口喘气，像破旧的风箱在雨里拉扯。这么吵，他却觉得此时安静得可怕。

　　“妈的。你条废物鲛噬渊。”

　　为什么连这都逃不掉。

　　幻想和清醒只在眨眼之间。

　　寅墨玦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扑向那堆废墟，跪在瓦砾上，发疯似的扒那些沉重的碎木和砖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掌被碎裂的瓦片划破，指甲缝里塞满污泥，混杂了血液的泥水飞溅在他的脸上。

　　寅墨玦很痛，很痛，但他身体无法停止往下挖的动作。

　　这样的黑暗里，他甚至不知道鲛噬渊的具体位置，只是凭直觉去挖。挖到底就换一个位置，直到挖到人为止。

　　胸腔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恐慌又像潮水将他淹没，各种情绪充斥身体，脑袋却又清晰地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将鲛噬渊和孩子挖出来。

　　孩子还这么小，还没吃过他们兽人族的食物，还没享受过星际的先进科技，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

　　绝对不能！

　　他不断喊着两人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鲛噬渊没有回应，倒是晃动扭曲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之中，一步步朝着寅墨玦靠近。

　　是丧尸来了。

　　寅墨玦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抽出腰上的刀，将靠近的丧尸迅速杀死，又将刀收回腰上，继续挖。

　　如此重复。

　　手电不知何时熄灭，雨悄悄停下。

　　但夜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瓦砾砖头被挖出丢弃的撞击声，走路的脚步声，刀刃刺入腐肉的噗呲声……如此循环，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

　　寅墨玦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断地重复着。

　　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拽着他往下坠，坠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感，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残忍而冷静的理智告诉他，鲛噬渊不可能还活着。

　　不仅是房屋坍塌，还因为雨水稀释了黄泥砖墙，下方的氧气会越来越稀少。

　　可空间存储器在鲛噬渊那，他连多找一支手电都做不到。一无所有的他能做的只有继续用双手往下挖。

　　他不得不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鲛噬渊。”

　　声音轻而沙哑，刚出口就散在风里。

　　可这声音给予了他力量。被雨水冷得麻木的双手更快、更有力地往下挖。

　　“你怎么能死在这里。”

　　“你可是跟我抢第一的人，你凭什么就这样死在这里。”

　　“你凭什么死！！！”

　　寅墨玦怒吼着，将挖到的砖头用力往后方丢。双手被雨水泡得发白，手上的血液不停流淌，但他只是用力地挖，不停地挖。

　　手很疼，却远不及心口的绝望。

　　理智已经知道一切是徒劳无功，但身体就是停不下来。

　　“我警告你，鲛噬渊。你敢死，我会嘲笑你一辈子。我还会开一家餐馆，专门做鱼。我会每天把你煎烤炖煮炸个一百遍。”

　　“鲛噬渊，我跟你认识十多年。难道非要以这种形式结束吗？”

　　“我求求你，你回我一声吧。”

　　“鲛噬渊……”

　　寅墨玦低着头，不停挖。

　　天没有下雨，水珠落在手背上。

　　他猛地抬头，深呼吸，情绪骤然恢复，脸上不见一丝脆弱。

　　瓦片已经被丢走了许多，裸露出几根断裂的木头房梁。这些房梁很粗，也就比人的肩膀短几寸。

　　房梁不仅长，也非常的重。即使断了，寅墨玦仍不能一人扛起，只能抱着一点点往外拖。拖动期间可能会压到废墟下方，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地减少拖行距离。

　　他拖动房梁，朝着天空大声地说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鲛噬渊，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你他妈死了是让我冥婚不成？”

　　“鲛噬渊……”

　　“鲛噬渊！我答应你了。”

　　“我跟你结婚。你给我出来啊！”

　　寅墨玦发泄般大喊。地上是被他丢出来的砖石瓦砾。他将房梁往地上一丢，发泄般地大喊：“鲛噬渊！！！我要和你结婚啊！！！！！”

　　痛快的一句，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鲛噬渊，我爱你！我要和你结婚啊！”

　　他大口喘气，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这些话现在还又有什么意义？说给丧尸听吗？

　　内心的痛苦只增不减，他已经快要无力抵御这黑暗。

　　可他更不敢面对光明。他怕再看到鲛噬渊时，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再次回到废墟上，继续抱起房梁。

　　哐当。

　　废墟中，几片瓦砾滑落，发出微弱的撞击声。

　　寅墨玦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黑暗中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希望有奇迹，又害怕是更深的绝望。

　　“鲛噬渊，是你吗？”寅墨玦小心翼翼地问。耳朵竖起，专注听着周围的声音。

　　又是哐啷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瓦砾下动。

　　声音的方向距离寅墨玦挖的地方足有两米远。不怪寅墨玦挖不到，鲛噬渊竟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寅墨玦当即丢下房梁，跑到声音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往下挖。

　　可天太黑，声音太小，寅墨玦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鲛噬渊，你再出一点声音好不好。我找不到你。”寅墨玦手上动作没停。

　　他知道自己很强人所难。下方的鲛噬渊连呼吸都困难，还怎么发出声音呢。

　　就在绝望之时。

　　废墟下竟然发出“滴哩”的一声。

　　熟悉的人声提示音响起，“电量低于50%，现在开始充电。请确保存储器被阳光直射。”

　　连日下雨，空间存储器无法获得太阳能，电量低于50%也不足为奇。

　　寅墨玦哭笑不得。竟是坑过他的空间存储器的声音。往日的梦魇却成了此时的天籁。

　　废墟下再次发出“滴哩”的声音。

　　“无法充电。请确保存储器位于阳光直射区域。无法充电……”

　　有了具体的位置，寅墨玦很快就挖到了一条……沾满碎石的鱼尾。

　　空间存储器就落在鱼尾附近，还在不停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指尖触碰鱼尾，冰凉得吓人。

　　“鲛噬渊。”寅墨玦声音发颤，指尖更是抖得厉害。

　　正当他以为鲛噬渊因为他挖得慢而死掉时，鱼尾又摆弄了两下，示意自己还活着。

　　寅墨玦这才松一口气。

　　鲛人形态不可能在废墟下变出来，只能是房屋倒塌的一刻，鲛噬渊意识自己的速度无法逃出房屋，不得不选择变回鲛人形态，利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坍塌的房梁，为孩子撑起一小块狭小的空间。

　　鲛人速度慢，但防御力高，力量强。

　　比起人形，鲛人形态更抗揍，存活率更高。

　　寅墨玦从空间存储器取出新手电。借着微弱的光亮，他将鲛噬渊完整挖了出来。

　　鲛噬渊非常狼狈。他被糊了一脸砖粉，脸还被砖墙埋了，根本说不了话。幸好他是鲛人族，可以依靠水里的氧气存活。

　　小奶虎靠在鲛噬渊的怀里，躲在断了脚的桌子下。桌板开裂，一边压在鲛噬渊的肩上腰上，另一边倾斜往下，连接地面，形成一个凹了的三角形。

　　鲛噬渊聪明，利用客厅里的餐桌掩护，给小奶虎支撑起一片可以呼吸的空间。

　　鲛噬渊被掩埋的位置是客厅，距离室内种菜的区域很近。

　　至于为什么在这，看缩在小奶虎旁边的两只小灰兔就知道了。

　　寅墨玦不需要动脑就能想到，房屋坍塌前，鲛噬渊抱着小奶虎离开，结果小奶虎喊兔兔。鲛噬渊自大地觉得自己的速度能同时救下孩子和两只兔。结果就导致自己被埋瓦砾的下场。

　　可一大一小的狼狈模样像闷棍敲在鲛噬渊的心脏上，他怎么可能生气。

　　更别说，鲛噬渊将小奶虎保护得很好。小奶虎只是有轻微受伤。但雨水浸泡毛发，整只虎都脏兮兮的。

　　寅墨玦小心翼翼地避开碎木，将小奶虎和两只小灰兔从鲛噬渊怀里抱出来。

　　“我先把它们送到机甲里。”寅墨玦低声说，声音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