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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升昌银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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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挽青送别司马枭后,便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银庄筹建工作,这是她第一次放手大干,也是她只身在外的真正独当一面,不求有声有色,只望不辱门庭。
她请了象州名匠制作牌匾,又一掷千金请了当世大家沈从文挥笔赐字。
“日升昌”金晃晃的三个大字出现她面前,她极为满意,将手中红绸盖好,吩咐道:“挂上去。”
瞧着伙计乐呵呵地挂上去后,她拍了拍手,对着掌柜和一众伙计吩咐:“今后银庄大小事务,皆有掌柜负责,佟掌柜资历丰厚,人脉宽广,负责前厅,刘掌柜心思细腻,精通珠算,负责后台,所有人皆须恪守本分,凡事记住,银庄掌柜为大,小事掌柜决定,大事两位掌柜合谋决断,实在解决不了的,再同我商议。我为诸位准备了喜钱和新衣,人人有份。佟掌柜和刘掌柜,有劳二位发一下,明日日升昌开业,全仰仗诸位了。”
“谢小姐”,大伙喜笑颜开。
宫挽青已事先谈好了几家大客户,首屈一指的便是海棠雅舍,司马娉婷与宫挽青是知交好友自然鼎力支持,同时也介绍了其他几个行业龙头来支持。
司马枭轻松拿下罗家堡,为新人举行盛大婚礼时,宫挽青的日升昌银庄也热热闹闹地开业了,借着宫家的背景和永泰钱庄在象州、恭城的影响力,宫挽青的日升昌银庄开的十分顺利,当然也少不了司马娉婷忙里忙外的走动。
宫挽青每日辰时末,必到日升昌看业态如何,酉时初再去银庄看账目,既放权也监督,不过多露面,也时刻关注。
一日,宫挽青去南山寺烧香,碰到了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祈求神明保佑。
宫挽青无意听人耳角,偏偏听力极好,恰好听到那名男子祈祷的内容。原来,那是个漕运商人,今日有批重要的货物正从郁城运到香山镇。这批货物来自邕城,如今邕城和郁城剑拔弩张,好不容易运到了郁城,经郁城再顺江东下,运到香山镇。
宫挽青默念:你如此虔诚,想必佛祖定能听得到。
她留下香油钱便同侍女离去。
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司马娉婷,“娉婷姐姐?”宫挽青亲切地上前挽着她。
“泠月,你也来了”,司马娉婷摇步而来,“求姻缘还是求财运啊?”
宫挽青巧笑倩兮,“我比较贪心,都求。”
司马娉婷刚刚烧完香,整了整衣服,道:“既如此贪心,不如再拜多一次,心诚则灵嘛。”
宫挽青又陪着司马娉婷走进去,两个侍女在门外撑伞候着。
司马娉婷虔诚地礼拜着,宫挽青拜完起身立在一旁等她。她随意一瞟,那个漕运商人依旧还跪着祈祷,她不由多看了两眼,长得眉清目秀,虽是商贾,却一身书卷气,甚是难得。
“走吧”,司马娉婷唤了一声,她才挪了视线,两人一起往斋戒堂而去。
“听说,你近来和王爷走的很近?”司马娉婷轻声问着。
“不过萍水相逢,有缘再见,哪里算的了近,要说近,我也只同你走的近”,宫挽青心里一跳,面上不紧不慢地回着。
“我与王爷是同乡,自小相识,王爷十五岁上战场,我十二岁背井离乡,多年前在象州相遇,于是跟着他来到郁城创业。王爷是个性情中人,但也喜怒不定,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其实啊,男人都是冷漠自私的,海棠雅舍虽说有王爷背后照应,毕竟不是他的产业,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白吗?”
司马娉婷委婉地提点宫挽青,司马枭看似豁达仗义,实则城府极深,同乡之谊尚且如此,况乎萍水相逢。
“多谢姐姐,泠月明白。泠月自不敢高攀权贵,也不愿涉入过多人际,郁城不过临时落脚,终归渝州才是我的家。”
司马娉婷善意地望着她,很满意她的灵醒,“泠月妹妹,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自该好生照顾你”,司马娉婷拍着她的手,继续道:“你与王爷也算有缘,前情如何我不会过问,今后敬着他便好。”
宫挽青点头。
司马娉婷望着宫挽青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比宫挽青还大两岁,如今孩子都两岁了,“你也不小了,家里就没催着?”
宫挽青无奈一笑,“家母倒是紧张着,只是我无心婚事,先把日升昌经营好再说。”
“自你离开海棠雅舍,许多显贵都来的不勤了,有空你还是多去我那喝茶,对了,前段时间段公子还特意送了些大理的茶业过来,点名道姓是给你的。”
宫挽青:“一面之缘,难得他还记得。”
司马娉婷:“这城中偷偷打你主意的人不少,幸好你搬去私宅了,那私宅又靠近王府,不然啊,爬墙的人不知有多少。”
宫挽青笑着应她:“姐姐说的跟真的似的,我怎就没见有人拦我?”
“回头,你自己看看日升昌的账目。你当真以为我八面玲珑,人人追捧啊,若不是那些人对你心存好感,我如何一说就动呢?”司马娉婷羡慕地望着她,“瞧着周身的气韵,这模样,这身段,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
“我还想当男人呢”,宫挽青噗嗤一笑。
司马娉婷瞧着这个笑得有些天真烂漫的姑娘,心里摇头,她是当真不知自己处在何种危险中。若非司马枭在背后关照着,她能这么顺利在这个陌生的郁城开银庄,办商行?若非司马枭暗地护着,恐怕这明媚动人的笑容只能开在昨日了。
司马娉婷秉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尽力护着宫挽青,是以,宫挽青顺风顺水地在郁城一呆就是小半年。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日升昌银庄业绩斐然,宫挽青命人做了棉衣,为银庄和商行的雇员添新衣。
一天,佟掌柜和刘掌柜因为一笔借贷的生意争论不已,惊动了宫挽青。
“何事能让二位争论成这样?”宫挽青走进内屋。
佟掌柜做了详细汇报。
宫挽青听完,又拿过刘掌柜做的成本利润核算看,觉得二位说的都有理,也不全对。
“你们争论的焦点是否是这个漕运商人?”宫挽青拿起那个漕运商的描述看了又看,拿不定主意,“不如,请那位老板前来银庄一叙,既然人家是诚心来典借,我们也不能拒之于门外。”
半个时辰后,那个漕运老板来了。
“季氏漕运季绍明见过姑娘”,季绍明不卑不亢地抱拳见礼。
是他!宫挽青一眼认出来人,是那日在南山寺遇见的那个虔诚礼佛的青年。此时她隔着纱帘,和颜悦色道:“季老板无须多礼,听闻您想在日升昌借一笔银子,不知您借来何用?”
季绍明一脸忧伤,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啊。姑娘有所不知,自从邕城得知王爷要出兵,便收紧了与郁城的贸易往来,而我们季氏漕运刚好有笔货物要从邕城进,前几个月我们好不容易接了货,又千方百计运到了郁城,就在两月前,货船途径西江口时突遭大风翻了船,满船的货物能救起来的寥寥无几,还损失了好几条人命。”
说道伤心处,季绍明停了一下。
宫挽青示意侍女奉茶,缓缓气氛。
季绍明喝了口茶,继续道:“这批货物我们收了委托方高额的运费,一旦延迟交付,便是三倍赔偿。季氏漕运经营多年,赔偿金倒是拿的出。账上的钱,我命人先支付了船员家属的抚恤金,又将巨额的货物赔偿费和委托人延期交付的赔偿费付了,如今账上所剩无几,这十年的经营付之东流啊。偏偏这时,有个委托人催我发货,奈何运费我们早已收下,可我们没船啊,只能再买一艘,所以想在贵银庄借一笔银子,先度过当前危机,待新船下水,有了盈利,再归还。”
宫挽青思考着,佟掌柜适时开口:“小姐,我与季老板相识多年,为人多少有些了解,在百越地区颇有誉名,若小姐拿不定主意,不如去码头看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宫挽青开口:“季老板可愿随码头一看?”
季绍明:“求之不得,姑娘请。”
一行人来到码头,宫挽青的斗篷将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慧眼,倒也不觉风大。
“祖上三代的基业全在这了,姑娘请看”,季绍明引着宫挽青四处查看,宫挽青细细地看着仓库,货船,待发的货物,以及航线。
季绍明极尽详细的介绍着家中产业和漕运优势,宫挽青一边听着,一边细细盘算,她对季绍明短期内的资金调度虽不认可,也不反驳,在她看来,刘掌柜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两千两现银不是小数目,别说三个月,就算半年季氏漕运也未必能还,风险甚大。
“那艘船为何规模和颜色都不一样?”宫挽青指着刻有北字的货船发出疑问。
“哦,那是走北路航线的货船,如今是枯水期,也就闲在哪里。”
“北路?可是北上通往象州?”宫挽青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是。”
“可有水运图?”宫挽青瞬间来了兴趣。
季绍明摊开水运地图,宫挽青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做个记号。
佟掌柜和刘掌柜不明所以地凑上去。
“可有区域图?”
“有的”,季绍明将百越地图拿给正在细细研究航线的宫挽青。
宫挽青铺开百越地图,和水运航线相比照,又问:“可有全域图?”
“姑娘稍等”,季绍明想起仓库曾经放过一份大熹全域图,他赶忙找来。
宫挽青站在全域图下,整整研究了半个时辰,心中基本敲定想法。
宫家以边贸起家,贩茶卖盐,供给丝绸粮麻,有粮仓有货仓,唯独没有水运。大房主粮食,二房主银庄,三房主丝绸盐茶,三房家主又任职军中,拱西南边卫,护卫渝州和黔州。
宫挽青心想:大哥擅谋划却不善于经营,二哥擅经营,却不善于布局,宫家涉足广泛,唯独没有漕运,若将北江航线收入囊中,将来即便发生战乱,南粮北运,人口输送也有路可走。季老板一开口就是两千两现银,刘掌柜的担忧不无道理,若天有不测风云,便真的是血本无归,如今季家除了老宅全部已典当,而自己对季家老宅没有丝毫兴趣,若是要做成这笔买卖,只能从经营上下手。
宫挽青迅速估算季氏产业的价值,她在投资还是出借上左右徘徊。一刻钟后,她对季绍明道:“季老板稍等片刻,容我们合计一下。”
宫挽青示意两个掌柜过去。
三人交流一阵后,宫挽青走向季绍明,“季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绍明引着宫挽青来到一无人处,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经过与两位掌柜的合计,一致认为借两千两现银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季氏漕运目前的账面状况很不乐观,听说你还借了些印子钱,少则三分利,这样未免有些拆东墙补西墙。不过,我个人有个想法。”
原本已开始失望的季绍明听闻有转机,立马洗耳恭听,“姑娘请说。”
宫挽青:“我们来谈谈合作,日升昌可以先借五百两应急的资金给你,这剩下的缺口可用漕运的经营权和运输权来交换。”
“愿闻其详”,季绍明沉住气,先听听宫挽青的想法。
宫挽青指着地图道:“这北路航线只在丰水期使用未免太浪费,今后这条线我会派人来打理。一年之内若是你能扭亏为盈,并且偿还两千两,那么我就将北路航线的控制权还给你,我只占两成股,若是,你不能,那么这条航线便是我的囊中物。”
“呵,姑娘可算跟在下对赌?”
宫挽青定定地道:“是。”
季绍明此时真正开始认真打量起宫挽青来,虽然她遮面又包裹着身体,可眼中的自信和坚定足够震慑旁人,还有她通身的贵气和气场让季绍明不敢掉以轻心。
一刻钟后,季绍明谨慎思考后同意了与宫挽青的约定。
宫挽青当即修书寄往象州和恭城,“两个时辰后,请季老板前来银庄,一手画押一手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