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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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耀锦是在一个阳光照耀的午后醒来的。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被人很快的紧握住了手腕。
紧接着，耳边皆是有关兵慌马乱的声音。
当他彻底的苏醒时，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
摆在一旁的心电监护仪正发出极有规律的滴滴声，梁齐就坐在他的身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黎耀锦的喉咙里都是苦涩的药水味，他的胳膊要不是还在发麻，他都认为他胳膊已经废了，毕竟已经快全无知觉了，用余光一扫，到处都是细小的针眼。
梁齐一动不动的坐在他的身旁，埋着头没有发生。
这个人自从他醒来后，都没显露出过大的情绪。
黎耀锦知道梁齐一直是一个甚少情绪外露的人，所以对此也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他醒来了快一小时了，为什么黎明丽还没有到场。
按照他对黎明丽的认知，在黎明丽得知他受伤或者醒来后，黎明丽绝对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人事物朝他奔来。
他了解他的母亲。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能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
黎耀锦在感受到喉咙间弥漫着的苦涩味消退了点后，方才缓缓开口道：“肇事司机抓了吗？”
大概是太久开过口说过话，药水都快把他的喉咙和声带都泡软了，黎耀锦的说话声不仅生涩难闻，还自己都能闻见自己嘴里那股并不好闻的口气，于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后补充道：“能给我来点漱口水吗？”
病房内的漱口水暂时没有，但梁齐从陪伴椅上站了起来，用瓷杯倒了一杯温水，从自己的洗护用品内翻找出来了牙膏和牙刷，在牙刷那头稍微挤了一点牙膏后，将牙刷溶进温水里搅拌了片刻。
当瓷杯里打出泡沫后，梁齐才端着瓷瓶走到了病床前。
梁齐的一系列举动黎耀锦都尽收眼底，所以当梁齐折返而回，黎耀锦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梁齐左手上还在滴水的牙刷，挑眉道：“既然有牙刷，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牙刷的洗澡水？”
梁齐闻言，又默默地抬起了左手。
黎耀锦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能扶我去卫生间里洗漱吗？”
而黎耀锦的这个问题，终于得到了梁齐的回应：“你暂时别下床。”
黎耀锦颇为意外的看着说话的梁齐，他一度以为梁齐会在他面前装死到底，毕竟俩人最后的相见时刻，并不愉快。
其实在车祸发生的一瞬，与死亡近距离的接触之时。
黎耀锦就释怀了。
时间在那一刻被放慢了千万倍，他能清晰的看见撞来的车辆，肇事者脸上的惊恐，车窗上碎裂的玻璃和闻见空气中焦臭的汽油，鲜血的腥气。
可这一切在那一刻又显得无关紧要，因为他的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像是他被弥留在了一片浓雾里，什么也来不及想。
而带他走出迷雾的是一个念头。
他想起了记忆中最深刻的两个人。
黎明丽。
梁齐。
两个人的脸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逐渐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如果我还能活着。
我一定要告诉他们... ...
可在当他醒来时，黎耀锦却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齐从床底下抽出来了一个塑料脸盆，将脸盆放在他胸口处后，一脸正色道：“你吐盆里，我待会儿就拿去卫生间里冲了。”
黎耀锦抽搐了下嘴角，他想尝试着自己迈动腿下床。
可大概是趟久了，大腿的肌肉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腿的存在。
黎耀锦将这一切归类于车祸后遗症，毕竟他的后脑勺还在发麻。
结合自己的胳膊上都是针眼，左手毫无知觉，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上正吊着输液管，于是只能示意梁齐上前，帮忙端着瓷杯含了一口牙刷的洗澡水。
在梁齐默默地将压在他的胸口处塑料盆挪开后，黎耀锦感受着嘴里薄荷味的清香，终于舒服了那么一点。
而舒服后，黎耀锦就不免打探道：“黎明丽呢？”
“黎女士今早刚接到国外的一个紧急事务，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梁齐回答道。
“什么事？”黎明丽问道。
对此，梁齐从容不迫的解释道：“具体的事务黎女士没有告诉我，只是吩咐我如果你醒后她没在医院，必须第一时间给她通报，鉴于黎女士的手机因乘坐飞机仍出于关机状态，所以我已经给黎女士发过信息了，请黎总放心。”
黎耀锦笑了一声，“你办的事，哪件没让我放过心？”
梁齐垂下了眼，轻声回答道：“感谢黎总的认可。”
黎耀锦已经听习惯了梁齐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所以没多大情绪波动，若是换作车祸之前他估计还能被噎死，但车祸后只剩下平静了，于是换了个话题道：“我的主治医师是谁？”
“市急救中心脑外科的林主任。”梁齐从善如流的说道。
“把他叫来。”黎耀锦拧着眉道。
“今晚的值班医生不是林主任，但他明早查房时会过来。”梁齐说道。
“看来我伤的不重啊。”黎耀锦嗤笑了一声，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归了平静道。
“那是因为你醒来了。”梁齐说出这话时，声音带着几分本人察觉不到的颤抖和后怕。
但黎耀锦察觉到了，并且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梁齐此刻脆弱的情绪。
黎耀锦微微的眯起了眼，声音低沉道：“我睡了多久？”
“十天。”梁齐回答道。
黎耀锦不仅被这个数字震惊到瞪大了双眼，也被震惊到失去了言语。
这下他明白自己的双腿为什么不受控了，也明白自己的胳膊上为什么全是针眼了，更明白为什么黎明丽能在今早坐飞机去国外了，更更明白梁齐语气中的颤抖和害怕了。
整整十天。
再睡下去，他估计这辈子都没法醒了。
黎耀锦咬着牙槽，不经磨牙道：“那肇事者怎么处理的？”
“他涉及酒后驾驶自然是严惩。”梁齐瓮声道。
“这必须严惩啊！”黎耀锦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这会儿准拍着自己大腿畅快道。
可他不能，所以只能靠在病床龇牙咧嘴的骂道：“妈的，老子差点去阎罗殿里报道了，还好老子醒得早，不然下半辈子十有八九是植物人了。”
他说这话时其实只是想但反面的宣泄情绪，可没想到梁齐却反应巨大到站了起来，并对着他怒斥道：“黎耀锦！诅咒自己的话怎么可以随意往外说！”
黎耀锦被梁齐吼得一愣，不是因为梁齐的说话声大，而是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梁齐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了。
任何时候，梁齐都是沉着冷静，波澜无惊。
就像一团面粉一样，任人搓圆和揉捏，除了顺从和乖巧，就是一位的忍让。
黎耀锦不由用一种看新鲜事物的眼神注视着梁齐道：“我咒我自己你那么大反应干嘛？”
梁齐的胸膛正因激动的情绪上下起伏着，还未调整过来就听见黎耀锦这几乎是调侃的话，于是更加愤怒道：“这些话是能随便乱说吗？黎耀锦！你有没有脑子！”
黎耀锦就差被梁齐指着鼻子骂了，看着梁齐气的跳脚的样子，不免咧嘴道：“我都收治脑外科了，还能有多少脑子。”
“你... ...”梁齐被黎耀锦的没心没肺气的肝疼，好半天没能接得上话来。
可待梁齐缓和过来时，值班的护士也闻声赶来了。
“这位家属，请你们不要在病区内大声喧哗。”护士站在门口，语气极为不客气道。
梁齐还在往外冒的火气，就被这一句话硬生生的掐断了，他自知不对，所以连忙致歉道：“很抱歉，我们会注意的。”
护士得到承诺后就满意的走了，可黎耀锦却不满意了。
眼巴巴的看着熄火了的梁齐道：“这就不生气了？不再多骂几句能解气吗？”
梁齐别过脸，重新坐回病床前的陪伴椅上抱着手一言不发。
黎耀锦难得见梁齐外露情绪，又怎会轻易放过人，他对梁齐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梗在胸口，不出来难受的要紧。
“说来，我昏迷的这几天都是你在陪床吗？”黎耀锦问道。
“不是，前八天你一直在重症病房里，外人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到后面因为你身体的各项指针不再符合重症病房的收治条件，所以才转入了脑外科的普通病房，不再限制探视时间。”梁齐回答道。
“哦。”黎耀锦得到回答，兴致缺缺道，“原来你只陪了我两个整天和八个半小时？”
梁齐抿了抿嘴，竭力克制住掐死对方的心说道：“准确来说，我只陪了两个整天和一个半小时，另外七个半小时，是黎女士陪的。”
黎耀锦愣住了。
“黎女士很担心你。”梁齐说道。
“是吗... ...”黎耀锦动了动右手能活动的手指，抠了抠手底下压着的被单道。
“是的，黎女士是真的特别担心你。”梁齐刚发完火不久，所以语气不似平日的软绵，带着几分坚决道，“所以等黎女士过来时，你绝对不能乱说话。”
“什么叫乱说话？”黎耀锦皱了皱眉，十分不解道。
“你刚刚胡乱诅咒的那些话，就是在乱说话，黎耀锦，任何爱你和关心你的人，都绝不会允许和听见你在大病初愈后乱咒你自己！”梁齐的说话声很坚决，面上也依旧平静。
可黎耀锦偏偏能从中体会到隐藏在平静下的波澜，于是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那按照你的意思，你也是爱我和关心我？”
梁齐胸中刚燃起的火，在听完这句话后又顿时熄灭了。
梁齐没有回答黎耀锦这个问题，只是站起身来道：“饿了吗？我去微波炉里给你热一热粥。”
“粥？”黎耀锦歪着头，看着梁齐走到病房的桌前，解开了一个布袋，从中拿出了一个保温桶。
黎耀锦怔住了，而梁齐也自顾自的拿着保温桶，走到了病房内的微波炉前，将保温桶上面的盖子掀开，并从中取出内胆，默默地将盛着粥的内胆放进了微波炉里去。
梁齐的一系列的动作都很连贯，而就是这份连贯，让黎耀锦再也说不出任何带刺的话来。
他只觉得眼眶有点热，所以当梁齐端着内胆走到黎耀锦面前时，黎耀锦眼眶周边的红晕还未褪。
“梁齐。”
在梁齐正诧异出现在黎耀锦眼眶周边的残红时，黎耀锦率先出声道：“我要是一直不醒，你又准备带多久的粥？”
梁齐端着保温桶内胆的手一颤，险些将内胆里的粥洒出来。
“黎总多想了，这是只是我的晚饭而已，今天碰巧带过来罢了。”梁齐深吸了一口气，皱眉解释道。
“你这话能糊弄别人，可糊弄不了我。”黎耀锦看着梁齐手里端着的粥苦笑道，“因为你明明，最讨厌喝粥了。”
梁齐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粥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闷声道：“那是以前，我现在喜欢了。”
“我可没忘你淀粉过敏啊梁齐。”黎耀锦看着梁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声音沙哑道，“让承认你是给我带的，很难吗？”
“难。”梁齐回答道，“一直都很难。”
黎耀锦摇了摇，对梁齐在他面前的固执无可奈何道：“你知道那辆车撞过来时，我在想什么吗？”
梁齐垂在身侧的手猛然的拽紧，咬着牙道：“黎耀锦。”
黎耀锦像是没听见梁齐在喊他名字时，语气警告的意味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在想，我要是能活，我一定要告诉你，人的一生中可能没有一个接一个的五年，我们已经浪费了一个五年，下一个五年，我们能不浪费了吗？”
“我们可以在下一个五年里相爱，也能在下下一个五年里相守，更能在下下下一个五年后相爱相守到老。”
“梁齐，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这条路很难，可我不想在我临死时还在惋惜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爱你。”
“你能回应我吗？你能不拒绝我吗？”
“你能让我爱你吗？”
“我们能，重新在一起吗？在限有的人生中，携手走过一个又一个五年吗？”
“我们能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逐渐被一阵米饭香所笼罩。
人间烟火的气息，在最具有新生与死亡交替的场所内蔓延开来。
黎耀锦的血管里依旧流淌着冰冷的液体，可覆在他唇上的他人的唇瓣却是那么炽热。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滚烫的鲜血逐渐冲刷了血管里流淌着的冰冷液体。
他感觉到自己失去知觉的左手和双脚都有了复苏的迹象。
他更无比庆幸，自己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了牙刷的洗澡水。
简直是他担任总裁后，做的最为英明神武的决策。
这个吻很缠绵，很小心，很缱绻。
当对方的唇瓣离开时，他的唇上，身上，都沾染着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橙花香。
“能。”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