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溯时》柳烟微

5、猗猗

　　得了刘彻的旨意，卫青只能乖乖地跟着刘彻进宫，他心底有些忐忑，毕竟刘彻的这些举动全无来由，让人想不明白这个皇帝到底是看中了自己哪一点。
　　进宫约莫有一个月了，卫青没有在刘彻面前展示过任何的才能，甚至没有主动去让他多看自己一眼，而刘彻，只是在让卫青跟在他身边四处游玩打猎几次之后，便让他到建章军营里面学习。
　　虽然倒是让人不解，但刘彻的这道命令对卫青来说其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所以当初次来营中报到，建章营内的其他将士们才会对突然转进来的，前身是骑奴的卫青充满敌意。
　　卫青对这些并不不在意，他不能抹杀自己身为奴隶的过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人没有作奸犯科，便没有叫人看不起去的缘由，平阳府的生活比在郑家好了太多，说到底卫青还是对此感激的，而现在来到皇宫服侍刘彻，卫青除了觉得自己换了个主子之外，并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差别。
　　所有人都是生活的奴隶，他卫青现在是跳进了另一个更大更深不见底的火坑里，却无从选择去逃离。
　　但是，兴许是因为营间的那份烈意对男儿来讲总会产生些影响，卫青在训练期间，很自然便想起了儿时那些做过的，要成为将士上场杀敌保卫国家的梦。
　　卫青有时候也会觉得即便身在建章营还是一马厮的自己会想到这些，似乎有些狂妄了，可是当终于能够接触到兵书与排阵之法时，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是真的想重拾了那片因现实而搁浅了的梦想。尚不提能不能有机会去做，至少现在在皇帝手下办事，他也该按照刘彻的意思去办，暗自努力，别让喜怒无常的少年天子认为自己收了个无用的手下。
　　他对刘彻的了解不深，旁人都道天子是个不学无术的顽童，然而借由自己亲眼所见，他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刘彻是不是一个好的帝王尚不到评说，他不是臣子，作为一个奴才，主子如何并不重要，只要记住，主子的荣宠关乎自己的死活，所以用最大的力气帮助他，自然是没有错的。

　　“韩嫣大人。”
　　卫青的身后传来其他人一致的行礼声音，他不自觉地回头一看，视界里蓦然地闯入宛若女子般美好靓丽的姿态，那人静静地回眸，傲慢但是耀眼的神情，目光与卫青不约而同地撞到了一起。
　　“他应该不会记得自己吧....”这样想着，卫青心底里其实已经安心下来，正打算转头离开，却被人先一步叫住了去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不像寻常男儿那般低沉的清脆嗓音很有气势地问，伴着嗒嗒嗒的脚步声，那人来到了卫青跟前，微笑地望着他，温和的表情似乎带着来路不明的好感。
　　“鄙人卫青见过韩大夫。”恭顺地屈下身子，少年的声音十分的平静，明明是卑屈的礼节，却能够以自身的魅力给人一种沉稳干练的感觉。
　　他只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而已，竟然拥有成年人都难以企及的冷静，一时竟让韩嫣有些恍惚。
　　“哎呀....刚才真是抱歉，我想你可能不大记得我了。”些许是多少意识到自己的冒失，韩嫣抿了抿嘴，甚是不好意思地说。
　　卫青对此摇了摇头，唇边抿出一个和善的浅笑，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并不是一个能够令人轻易忘记的人。”
　　同样的话语也曾听别人说过很多，却没有人曾如此真切不带嘲讽地赞许过他。
　　韩嫣不由瞬间微愣，随即唇角微弯的，勾起因真心而显得格外明媚的笑意。
　　“韩大夫！”
　　正当卫青和韩嫣两人相视而笑时，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叫唤声。
　　两人立即转过头去，便看到公孙傲慌慌张张的朝他们走来，嘴里说：“你们两个快点跟我走，皇上要到上林苑打猎呢...”
　　韩嫣睁圆了眼睛，微微惊讶，指着卫青说：“他也一起？”
　　“嗯....皇上特别吩咐下来的，韩大夫张大人，还有卫青随侍左右。”公孙傲紧张地解释，生怕韩嫣有所误会。
　　“哦....”韩嫣心不在焉地回答，感觉像是若有所思。公孙傲自然是知道韩嫣在猜忌些什么，马上就用尽量不引人察觉的动作把卫青拉到自己身边，尽量远离韩嫣，希望借此减少他的戒心。
　　“哎....？”卫青只盯着公孙傲紧捉着自己的手看，眼神闪着隐忍的疑惑，那太过直白的目光很容易就逼迫着公孙傲对他做出回答。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进建章的方式太引人注目，皇帝亲自举荐喂，是谁都会对你眼红吧.....我想你应该知道韩嫣与皇上的关系。”公孙傲悄悄在他耳边说。
　　卫青默默地点了点头。整个皇宫都知道韩嫣是皇帝儿时的玩伴，同时是皇帝的男宠。宫里的人都说他以色侍人，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
　　但对此，卫青一直持有不同的看法。
　　也许是因为他能看得出，韩嫣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吧，而骄傲的人往往不舍得弄脏自己的羽翼。
　　“所以你在他面前注意一点，你生得可谓是清秀的了，年纪又小，得了皇上的注意，很容易让人以为你是步了韩嫣的后尘才得以晋升的，在皇宫里还是多几个心眼的好。”公孙傲难得苦口婆心的对他说。
　　卫青轻轻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仍紧握住自己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喂你们说完了没，我们走吧。”先行一步的韩嫣回过头来向他们招了招手，轻轻地催促道。
　　卫青和公孙傲赶紧跟上，三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向上林苑走去。

　　“且夫齊楚之事又烏足道乎！君未覩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霸產，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異態。東西南北，馳鶩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州淤之浦，徑乎桂林之中，過乎泱莽之壄。汩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陿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洶湧滂湃。滭弗宓汩，佖側泌瀄，橫流逆折，轉騰潎洌。滂濞沆溉，穹隆雲橈，宛潬膠盭。踰波趨浥，涖涖下瀨，批巖衝擁，奔揚滯沛。臨坻注壑，瀺灂霣隊。沈沈隱隱，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馳波跳沫，汩漂疾，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徊。翯乎滈滈，東注大湖，衍溢陂池。於是蛟龍赤螭，漸離。鰅鰫鯱魠，禺禺魼鰨，揵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巖。魚鼈讙聲，萬物眾夥。明月珠子，的皪江靡，蜀石黃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汗，叢積乎其中。鹔鵠鴇，鴐鵞屬玉，交精旋目，煩鶩庸渠，箴疵盧，群浮乎其上。汎淫汜濫，隨風澹淡。與波摇蕩，奄薄水陼。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司马相如的一曲《上林赋》将上林风月刻画得辉宏磅礴，天子的出猎自然也对得起他不辞悲苦的华丽词藻。
　　刘彻端稳地骑在白驹之上，一只手拉着缰绳。剧烈体力运动后的红晕让日渐勾勒出坚毅线条的脸庞返还出少年微带稚嫩的一面。
　　高傲的年轻皇帝心情似乎很好，嘴边的笑容难得显出了少年应该有的热血真诚的一面，转过头来对着跟随在身后的韩嫣和卫青说：“我有些累了，接下来就让你们两个比试一下吧....一盏的时间，带着队伍去打猎，猎物多的为胜者。”
　　这样的命令自然而然地引起轩然大波，虽然很多人都对韩嫣男宠的身份感到鄙夷，却无碍于军人以力量为上的规则，对拥有长安第一弓箭手的韩嫣不得发作。
　　而这个命令在相当程度上的，也更加提升了别人对卫青的注意。一个骑奴出身的少年，却意外地受到皇上的注重，想当然的会让人想到那方面的关系。
　　然年轻有为的皇帝似乎从来没有为他们安排过实力过于悬殊的对战，所以人立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倍受瞩目的两人。
　　卫青跟在刘彻身边这么久，并没有展露过自己的武术，虽然疑惑皇帝这样的旨意，但也不过是有些惊诧罢了，自行拿起了弓箭，他清秀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韩嫣的脸色有点不好，但还是维持着友善的微笑，对他说：“既然皇上想看，我们就走吧....”
　　卫青被他这种夹杂着隐怒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稍稍地一愣，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跟着他去。
　　卫青知道韩嫣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而他面对着这样盛名在外的对手，也想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哪种程度。

　　一盏的时间过后
　　“哇！真的超级厉害啊，韩大人的箭术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的，特别是骑射啊，果然是长安第一人啊。”
　　余下的士兵安分地收拾着两人猎来的食物，准备搬到炉火出烧烤，仍不忘悄声议论。
　　“不止是韩大人啊，那个卫青可是和韩大人打了相同的数目啊，作为一个名不经传的士兵来说也真的很了不起啊，你有没有看到韩大人的神情啊，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陪同的人也急忙说。
　　“看来以后是有好戏看了....”

　　而另一边，刚刚决完胜负的两人也并不轻松，卫青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一个人低着头静静地站在树下，专心地等待着皇上接下来的吩咐。
　　皇上则毫不掩饰地盯着，嘴边扬起略微赞赏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满意。
　　而正是这个表情却不小心地激起了韩嫣的不满，韩嫣觉得自己好像被利用了一般，成为了块垫脚石，而上头的人踩着他，似乎要靠这一举，奔向了他永远也别想到达的地方。
　　先被卫青引起兴趣的人是韩嫣，他怎么会不清楚卫青的潜在威胁性呢，刘彻表现出来的情绪虽然让人看不清他的态度，然而在卫青.射.出第一箭时的那一刹那，刘彻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充满惊叹的神情轻轻地划过，又因为自制迅速恢复到平日漫不经心的神态，只是眼里积聚的光华闪烁着一样的锋芒，深邃的眼眸饶有深意地看着卫青，视线不曾有一瞬间的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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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啊！累啊！卫青和韩嫣很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