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
“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熟悉的上课铃。
全学校都熟悉的凌周日常不上课。
现在才9:30，除非他凌周得了脑膜炎，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在教室里的。他在这所学校待了9年了，待在教室的时间还没待在厕所的时候长。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和周封喝酒。周封老傻逼一个，但人挺义气，烟钱酒钱都是他出。
“艹，这死鸟怎么还没来？”凌周等了半天没看见周封那弱小的身躯拖着啤酒箱过来，愤恨的骂了一句。
风吹起的梧桐叶飘飘摇摇的落下来，停在少年的肩头。
“凌哥，能不能帮我一下？我有点搬不动，这也太重了！”
50米开外，三箱啤酒腾空走来。不过凌周已经注意到，最底下一箱啤酒下面，有两条不断打颤的细腿。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抱不动就别抱，你的力气还没我一根手指大，弱鸡。”凌周极不耐烦地说道，一只手把三箱啤酒都搬了下来。周封在一边气喘吁吁，像刚刚跑完了马拉松的小乌龟。
“没……没办法……隔壁职校的几……几个王八孙子把拖车偷走了，我……我也没办法啊……”周封满脸印着“我是怂逼”的字样，动情地哭起来。刚想去抱凌周大腿，被凌周一脚踹的老远，刚刚的50米完美白走。
凌周一个人带着一箱啤酒飞奔去天台。一是因为可以在短时间内远离小乌龟，二是因为在天台喝酒总比在操场喝酒安全，也比在厕所喝干净，三是因为天台风景好，喝酒的时候比较有感觉。
他用嘴咬开瓶盖，夏天的阳光太毒，嘴角火辣辣的疼。一鼓作气，三分之一的啤酒安然下肚。冰凉的液体，刺痛了他的喉咙。
他解开了衬衫上的一粒扣子，无意之间碰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个护身符啊，是他爸爸给他的呢。
他爸爸最后的几天，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这个东西。对谁都起效了，可他却先走一步了。
啤酒一口接一口地往肚子里灌，只要烂醉如泥，就不会再伤心了吧？
等周封再一次气喘吁吁地爬上天台，成为小乌龟2.0时，凌周已经灌完了一箱啤酒，带着一丝醉意和周封闲聊。
“我嘞个亲娘嘞！凌哥你发啥子癫哦？跌才十二分钟不到，你就活了一箱啤酒，你要不要命喽嘛！”周封一着急，家乡话都飚出来了。急急忙忙地要拉凌周下楼。
今天也属于特例。平时的凌周喝三箱啤酒还可以在人挤人的梧桐巷里玩滑板，今儿怕是没什么精神，区区十瓶啤酒居然把凌周灌醉了，恐怕可以成为明矾学校一周的新闻。
周封好不容易把110的凌周拖下楼，就猛的记起自己的————不，准确来说是凌周的滑板忘在楼上了。肯定是刚刚凌周带上去又忘了拿下来，那滑板是凌周的命根子，他如果现在不去拿，搞不好会被五马分尸，自己爹娘都不认识。
能有什么办法？周封咬咬牙，把凌周扔在楼下，上楼找滑板去了。
此时，凌周已经从酒醉中醒来，立马发出惊叹:80斤的周封居然可以拖着一百多斤的东西上上下下，以后得狠点收拾。
就在这时，一个狗血道差点让凌周吐酒的场面出现了:一个女生带着一群人，把一个小男孩围在梧桐树下，像是在讨债。
那个女生穿着超短裙、小吊带，看上去和凌周一个年级。她气势汹汹地逼问那个小男孩:“妈的王八蛋，你家里那个死婆子的病治不好就别治，管我屁事？你借了我的钱不还 ，没事就说什么‘我妈病还没好'你以为我有耐心等啊？2000块，你今天不还钱，别想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凌周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这女的估计有讨债的经验，这么长一段话吼完不带喘气的。
“我……我没钱……”这可怜巴巴的声音，一听就是怂包的人设。
“啪！”
“你再说一遍试试？你有没有钱？”
“没……没有……”
这话说完，就听见那小蛮女一声令下，大型群殴正式开始，小屁孩被当沙袋。
凌周觉得忍不下去了。第一，他觉得这小蛮女下手有点儿狠，万一那小屁孩被打死了，他作为旁观者，可能要付连带责任；第二，他凌周在怎么狠心，再怎么无情，都不可能忍住不管这些事情。想到这里，他甘愿做正义的使者，拯救一下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小孩。
“喂喂喂！住手住手住手！干什么呢？”凌周俨然一副领导的架势。说句实话，凌周在学校的威信比领导高多了。他说话没人敢不听，那个小蛮女马上就喊她的弟兄们停手了。
“是凌哥啊？凌哥凌哥，是这样的，这个小王八蛋，借了我钱不还，一拖就是几个月，死不要脸！”小蛮女一见是凌周，马上换了一副面孔，不过倒也说的是实话。
“不就2000块钱吗？我给你，欺负小朋友干嘛？多丢脸。”
“是是是，还是凌哥大气，小女子自愧不如。”
凌周爽快的掏出手机，和小蛮女加了微信，把2000块钱给她转了过去。那女的连连鞠躬，就好像凌周刚刚救了她性命一样。
随后就带着她的小弟们撤了。
现在，偌大的操场上，就只剩凌周和那个小男孩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凌周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舍己救人，牺牲了2000块钱，那小孩子居然一句谢谢也没有。
不会被吓得不会说话了吧？
他蹲了下来，认真的看着那个小男孩。
他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可能是没长开的缘故。不过眼睛特别好看。
双眼皮，又大，又圆，黑得发亮，眼里像装着星辰大海一样。像凌周的妈妈。
一张小脸被刚刚那帮人打得通红，几小块皮肤绿了，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嘴巴也流血了。
凌周正看得出神，那小孩突然说话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了正义。”
“我欠了他们钱也是还，你帮我出头，我也要还钱，还欠了你人情，我划不来。”
凌周愣住了。眼前这个小屁孩看着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
“钱不要你还。”
“我不信。”
“你别不信啊！”凌周笑了，“我可是有条件的。看你上课的时候也没在学校，成绩肯定不好。这样，你答应我，以后次次考试第一，钱就不要你还。”
“真的？”
“真的。”
小男孩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可以的！”
“嗯”
凌周突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微风吹不走，阳光晒不掉。
肯定是喝酒害的，说不定是假酒。
蝉在一旁的梧桐树上欢快的叫着，唱着夏日的颂歌，迎着阳光的洗礼。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9岁，宋明渊。你呢？”
凌周发现，他不光长得很像自己妈妈，声音也有一点点像。
听起来干涩，但某个地方包含着一点点的圆润。
“我啊，我16了。小朋友，放尊重点，叫哥哥。”
“吃屎去吧你，不可能！”
凌周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净说些粗口。我叫凌周，两点水的凌，周末的周，”他顿了一下，又说:“宋明渊小朋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欠钱？”
宋明渊突然哭了起来，悲伤像一股洪流冲洗过来，把凌周搞得不知所措:“有啥事你说不就行了，哭啥啊？”
宋明渊一头撞进凌周怀里，说:
“我爸把我和我妈甩了，和一个男的走了。”
“他一分钱也没留下，他是个人渣！”
“我妈生病了，治病借了很多钱。”
“我从来不会埋怨那些讨债的人。我们本来就欠钱了，没理由发脾气。”
“可我还是会很难过，一点点而已。”
……
夏日的上午，两个少年并排坐在梧桐树下。小男孩的伤心一滴滴的砸在凌周心上，透过禁锢了他16年的冰冷锁链，贯穿了他的一生。
宋明渊靠在凌周肩上，揉了揉哭红的眼睛，笑道:“你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凌周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边的小孩子，成熟的不像话。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已经够惨了。安慰更像同情，进而衍生到瞧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伸张正义，人人有责。”
“那，你好事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凌周笑了，说:“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什么忙，你说，我一定帮你。”
宋明渊突然红了脸，轻轻咬起嘴唇，双手交织在一起，泪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上 ，轻轻地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次次考了第一，你……愿不愿意娶我？”
“啥？小朋友，你是个gay？！”
凌周惊呆了，彻底惊呆了。
宋明渊睁大了眼，不服气地说道:
“是又怎么样？我爸爸原来也是gay，为了和我妈在一起，又把自己扳正了。”
一阵微风带着梧桐叶的香味，拂过少年的脸颊，吹起他柔软的发丝。
“我爸很后悔，他无数次跟我说，男孩子比女孩子温柔很多很多，我当时就想，我长大了之后，也要嫁给男孩子。”宋明渊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是无尽的温柔。
凌周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三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冷静的告诉自己:别慌别慌别慌，老子什么没见过。我先答应他，说不定以后他懂事了，这就吹了。
“行，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现在太小了，等8年，你17岁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和你在一起，然后娶你。行不行啊？”
“可以啊，我等。”
凌周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小朋友，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满天的阳光都撒在了他的脸上。
“我也等。你明天再来这里一次，我送你个定情信物。”
“嗯嗯，那，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他扭头走了。刚没几步路，又折了回来。宋明渊挥了挥手，大声地喊道:“明天上午九点，我还在这里等你，你不要忘了啊！”
凌周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不会的，我一定等你！”
宋明渊偷偷的笑了一下，手里攥着从凌周校服口袋里掉出来的啤酒瓶盖，悄悄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