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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新二十九世纪1027年10月27日,太阳系时间21:00

      太阳系1-97冷冻中心。

      “很抱歉江先生,本院暂时间找不到与唐小姐匹配的心脏,她的身体将暂存于启宁冷冻中心。”门口的智能怀着一种不知怎样的心情,它说完这句话,笑容苦涩,强行安慰。

      “您知道,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人生漫长,终有相遇的那天。”

      冷冻室陈列着一列不知死活的人,基本上是重伤或无可救治拿来吊命的。一如虽往的冷,只是这家冷冻中心的告慰词实在有些戳心窝,它戳完以后就开始放血,补了一句:“出自著名的言情电影《我们终然相遇》,剧情很不错,把爱情的终始离散讲述得十分透彻,女主角……”

      女主角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这位刚送人进冷冻室的先生从头到尾态度冷淡,他拎着一副半框眼镜,静静地靠在墙上,很有耐心的听完了这一串强买强卖的推荐。

      也不晓得是什么心理,居然真的打开个人端口,本来应该是当代傻子才有空追的电影,一个人缩着长手长腿,孤自看到了半夜。

      其间一动未动,眼神不惊。

      直到人闲狗打困的凌晨,这位越看越精神,情绪转移,忘性大一样暂时平定了情绪。

      很难得,他看到了结尾,刚好卡在走廊尽头响起的脚步声、在阴冷的冷光灯下出现的人影。

      来人是个三杠警,深蓝的衬衫很妥帖,穿出了笔挺的肃穆感。他身后跟了两个一水腰杆笔直的武警,几乎英俊得没话说——完全是一个型号印出来的。

      这时他关了个人端口,抬起头问:“办理好了吗?”

      语气很随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站起来,两指捏了捏鼻梁,难得露出点疲惫:“我记得该走的程序已经走完了,是警方需要什么口录么?”

      江阑站起来才发觉腿脚有些凉,手心汗渍渍的,从掌纹中溢出点墨迹。他不再握拳,任由手掌风干。

      警官对他点了点头,说:“请您到市局去待会,上边有人有人想问一些问题……”他特指了那些“问题”,脸上露出点苦味:“这件事情影响太大了,先生,您说如果一枚硬币从墙的一边消失不见,会是什么概念?”

      他边走边说,走在江阑的前面,后面的两个保全人员随后。

      冷冻机构的门口很低调地停了专车,在夜幕中离开了这个万楼林立的地方。中途这位陈警官在为江阑拉开车门的空档中接上了话头:“当然,这方面只是道听途说,您是专家,不会不懂这事的重要性。”

      陈警官本名陈迅,是启宁市局的主要负责人,被上头压得出不了气,这会儿有个有礼且沉稳的听众,他忍不住了把这些信息往江阑耳朵里边倒。

      江阑与他对坐,眉头有些皱。

      “你说的这些是唐哲在02年提出的一种变向理论,这是物理学上理论与实质的偏差,如果你能拿出证据,科限会这边会尽全力解决。”

      他那双在黑夜中看似黑沉的眼瞳折反出一道白光,惊奇地照出原本就暗蓝的瞳色。

      ——很显然,他把话说到了这么客道的份上,底下明晃晃的摆明了这只是他们独自忧愁。

      十多年过去了,随着唐哲在物理理论上的深入与她的逐而著名,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的未婚夫是联合科限会主席,每日宇宙头条上都有一个版块是关乎于科技发展的,很大一部分被“我们的文明正在被吞没”所占据。

      唐哲作为一个能在物理理论科限院说得上话的物理学家,她发表了这样的言论,那就要为这番言论负责到底。

      上级在她被送进冷冻中心时就把她的智能终端拿走了,撇开她的正常社交和日常行踪,私密的个人隐私已经转交给她的未婚夫,收藏在一个小小的芯片里,就像把这辈子所有的情和义都压缩了。

      “江先生,这是唐小姐的芯片。”

      江阑被请到了市局会议室,这里有成排的老式交椅和一张直通整间屋子的长桌,桌上有几盒撕烂了半边的纸盒,针剂残留。

      这里边的人物有几个可以是他可以搜罗出点记忆的,就比如说坐在靠墙最左边的那个军官,是系塞军方黥上将手底下的宁少将。江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有意坐在了风口上。

      室内弥漫着RP药剂的味道,与大工业时代的烟味不同,这种东西闻起来沁人心脾,可偏偏江先生闻不惯。

      陈迅把从唐哲个人端所拆出的一小片轻飘飘的芯片拈给了他,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里大概已经嘈杂了好几天,所有的人都感官麻木,与其说是“我不知道来了个人”,倒不如说“人来的多了,稀罕不过来”。

      “他们吵了多久?”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晓,坐在暗处,可以看见一位老物理学家正在和文盲少将声嘶力竭。江阑皱着眉,他看出那是一个五维空间示意模型。

      “哦,吵了得有三天了,看到那些RP针剂了吗?这些天他们都没有睡觉。”陈迅答了还做了补充,他说:“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几天这里封锁的消息,系塞那边就逃出来这么一个。”

      他特指了一下那位还在挂满不相信的少将,陈迅的话同样浅浅几句,大致概括了两环三带间他们隐瞒下来的大事情。

      “我怎么觉得这几年越来越乱了,不介意我也打一针吧?”陈迅朝江阑眨了眨眼睛,他摇了摇头,给自己来了一针RP:“遭不住……”

      江阑偏过头,请他自便。

      今天这场会议很突然地扯上了很多人,从两环三带来的军方代表与科技技术人员被软硬施压,有些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火苗子直窜。在后来的这些人面前上演了一出“要决策没决策,要腕段没腕段”的大戏。

      “系塞空间带遭到不明的损坏?怎么不找人修整?”

      在听了一耳朵生杀大祸后江阑终于捋清了点苗头,他发言很少,坐在最暗的角落里,从外只看得出那半张隐隐作白的脸,有什么问题只问找来陪同他的陪审员,看不出有什么火急火燎

      陪审员沉着声音:“好像是联合国会那边不采取救援措施。”他干巴巴地哂笑了一下:“开句玩笑,系塞军方那位的确是位人物,但不代表没人敢收拾他。”

      江阑没再说话,他的衬衫前襟已经呈现一种独特的褐色,他用外套盖住,手故意只洗了一只,另一只指甲缝里都是这种颜色。物质凝成怎么也不好受的一层痂。

      陪审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个沉稳的年轻人,他不知怎的想起来在二十七世纪三十年代政员大会时那位女士的风采,和年轻人如出一辙的风度翩翩。再想想那位上将与他们之间的过节,才明白其实这个年代也带了点急风骤雨。

      石如一掷、浪涌千叠。

      远程全息影像中的系塞空间带鞭炮似的炸开了花,静音下刺得人眼球也跟着心惊胆战,不尽的残骸在漂泊,只留下一个断壁残垣的轮廓。

      新二十九世纪1027年10月25日,两环三带政府调令太阳系塞最高统军黥上将回归五带以内,黥上将以系塞告急为由,令宁少将代返。

      新二十九世纪1027年10月26日,太阳系塞空间带遭到小行星流脱轨撞击,造成了空间带中将近60%的军方人员死伤,黥上将踪迹不明。

      还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一众人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落泪,人类能在这个庞大的世界中生存,少不了天灾人祸。报道上都快对这片空间带感恩流涕了,监测台给出的假想是如果没有黥上将抗了这一刀,那么小行星流就会不谨撞上正在五带以外作业的“金乌”,从而发展成一系列毁家灭亡的重大灾难。

      现在尚有残余、正在逼向五带的行星流已经派人处理,目前全系交通瘫痪,有心去到九带救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几位想走走不成,可想惜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场会开得百无聊奈,陪审员很细致地发现身边这位难得的不耐烦,江阑一连调整了几个姿势,他时不时抬头看讲台上的发言者,片刻又移开——这是一种耐心支透的表现。

      可想而之他不是个爱热闹的,不爱掺和,没人问他他可以一个字不说,始终以一种谦和有礼的态度当个听众。其间不做什么小动作,视线也没偏移过。

      陪审员很少见这种人,现在的社会很平等,遍大街都是这种作派,唯一的区别就是太浮躁,稍微激一下就兜不住。

      话题不知怎的就扯上了“太空垃圾的分类与善后”,约莫是与系塞那件事有关,临时将其命名为“027”。

      这让那些上了年纪的慈善家有了发言权,真要放在旧二十一世纪他们可能干的不是这行。

      把人都锁在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好作派,但这是新世纪伊始,在一次两颗红巨星快要相撞时得出的最快得出结论和方针的会议方法,讲究的是求得专业知识快,删过留正。

      老早就有人戏称为“CBM”。

      不自在是不自在,但起码的物资供给充足,有人要求要临时休整一晚上,明天再提供出解决方案,匆匆休整后,又回来为联合国会卖命。

      太阳系时间凌晨四点整,江阑被扣在这里的第六个小时,他换下了他那件结了血痂的衬衫,终于有些净添乱的被放了回去。陪审员把一支高脚杯放下,江阑倒了一个杯底的酒,端起来仰头灌了个干净。

      他的眼尾修长,仿佛随时都是翘着的,在三带上,太阳永远升得比较早,他的脸被日晖照着,他那双半张不闭的眼,总是透出取之不尽的情深。

      江阑在陪审员的注视下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慢摇慢品,他的视线总跟在老式水晶屏上。

      《太阳日报》眼一向尖钻,尽管说法不讨人喜,但总能为了这第一手的资讯出生入死。

      黥上将可能是行善有福报,1027年10月28日,他的逃生舱混着行星流在奔向两环三带的途中在五带以外被拦截。打开逃生舱时人还留着一口气,已送往第五外伤专科医院。

      江阑端着高脚杯,苍白的唇色都仿佛被酒液沾染了,他垂下眼,转过身问:“五带以内交通已经流通了?”

      陪审员还有些沉浸在昨天那个假想里,他当时半开玩笑的席话可能没让这位放心上,自己却悚然了起来。

      “哦。”他恍然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递过随身的量表:“在您离开之前,流程还是要走的。”

      江阑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直接略过了上方一堆字,在尾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臂弯里搭了一件结了痂的衬衫,陈迅仆仆风尘,在会议机构门口与他打个照面。

      “呦,江先生,要走了吗?”陈迅呦了一声,没形没款地打了个招呼,他身后跟着一位小姐,又不知道是从哪儿请来的。

      江阑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小姐抬头见了他,定了魂一样看着他。

      江阑偏开眼,在门口的登记处递上了量表。

      那登记员是个人事不通的高仿人工智能,公事公办地盖了章,又交还了量表:“江先生,关于唐小姐的事,还请在未来七年内与启宁警方保持联络。”

      它微笑了一下,送上了万人如一的祝福:“祝您生活愉快。”

      这东西的声音不同于其他,可能是为了严肃,声线有些生硬,卡着那张僵巴巴的脸,看得人胃疼。

      江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对上了那位小姐的目光,交织了不久后便偏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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