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妄》七翳

2、第一章

　　七月的蝉鸣就像是盛夏的交响曲，炙热的空气带着栀子花的清香，总有人捡起零碎的青春，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辗转不停。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所有人的拍子都能合上，你今天是脑子放家里了是吗？脚不会跟着耳朵走了？这次展演你还想不想参加了？”
　　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尖锐的责骂声，敞亮的舞蹈室原本整齐的节拍戛然而止，小男孩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打湿了蝶翼般的睫毛，秀挺的鼻梁挡住了窗外偷看的阳光，却没挡住玻璃墙外站着偷看的柒安。
　　自始至终，她都在撒谎，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

　　不过是偶然间一瞥，原本也不足以放在心上如此之久，但可惜天公作美，有些事一旦开始，结束就变得遥遥无期。
　　“安安？安安！”迷迷糊糊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拉着柒安，说不上纠缠，却也没法挣脱。
　　“柒安？昨天晚上是当贼去了是吗？这才早自习第一节课就困成这样？你给我出去站着提提神！”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是梦幻偶像剧的场景，柒安睁开眼却是讲台上语文老师怒气冲冲的臭脸。虽然思绪还没飘回来，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拿着课本起身从教室后门慢悠悠走出去，后桌的沈盈却是笑的合不拢嘴。
　　“那个谁！笑什么笑？是不是觉得教室空调效果太好，想出去晒晒太阳了？”
　　柒安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背靠着墙，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此刻，沈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把视线挪回又臭又长的文言文上。刚开学的日子是难过的，九月份的县城，酷暑难耐，都能在地板上煎鸡蛋了，还没没站多久，汗珠跟不要钱一样大滴大滴往下落。
　　“不是说不让体罚吗？这老太婆，迟早给你告了！”柒安一脸不服气，看着手里的课本，小声嘀咕着，抬头就是刺眼的阳光，刺的人难受，只能低头望着地板，默默祈祷快一点下课。
　　“啪嗒”突然，一只小小的纸飞机精准掉在柒安脚边，她顺着纸飞机的轨迹，才发现对面教学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一个倒霉鬼。只是可惜，她出教室忘记带眼镜，只能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慢慢捡起纸飞机，仔细一看居然还是用课本折成的，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敢无视文言文的存在。但是展开，却只有一个大字：“困”。
　　“困？这是个啥？”柒安一头雾水，正准备再看看上面还有没有写其他东西，下课铃却是不合时宜的响了。
　　“今天的课先上到这里，下课。”
　　教室里传来的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柒安赶忙把“犯罪证据”塞进衣服口袋。语文老师走出教室门看着站的笔直的柒安，微微摇了摇头：“进去吧你这孩子，下次上课别打瞌睡了啊。”
　　柒安乖巧点了点头，作势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样，朝着语文老师小鞠一躬，才回到教室。
　　“安安！你可算回来了，可别说我早上没喊你啊，你问张小辉，我可是喊了你大半天。”前脚刚回到座位，沈盈就打开了她的絮絮叨叨模式。柒安转头就看见这小妮子一脸理直气壮，再看看她同桌张小辉也迫于“压力”，一直点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刚说完，还没等沈盈开口接着絮叨，上课铃却是先快一步。刚开学的课程无非都是衔接加复习，柒安又偷偷把口袋里已经被蹂躏成一团的“罪证”拿出来，不管正面反面，除了一个困字，确实是什么也找不出来了。
　　“这是还没睡醒？”柒安心里默默吐槽那位不知名倒霉蛋，不过仔细想了想，站了一大早上，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不得不说，周一的课永远是最让人打瞌睡的，哪怕是最后一节课，座位上睡倒的还是一大片，终于开饭的下课铃敲响，台上的历史老师正准备收拾课本，抬头教室里的学生寥寥无几。
　　“不是吧，真就不给我们这些学长学姐饭吃呗？”沈盈拉着柒安一路小跑到食堂，没想到新来的高一学弟学妹们完全不留情面，食堂内圈外圈围的水泄不通。
　　“沈盈这里！”远远看到角落有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子，面前是摆的整整齐齐的四份打好的饭菜，周围很吵，角落光线很暗，但是好像苏懿一站在那儿，就会干净的发光。沈盈笑嘻嘻带着柒安往角落走，看着打好的餐盘，却是少不了和苏懿斗嘴几句。
　　“苏大少爷，今天一个人吃两份？”
　　“去你的，我一个人能帮你俩打完吗？”
　　“那你的意思是，你金屋藏娇咯？”
　　沈盈一张巧嘴好像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几下，苏懿只好白她几眼，坐下开始动筷子。
　　“金屋藏娇？那我不就是苏大少爷的阿娇了？”少年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柒安回头正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他没有穿年级的校服，宽松的卫衣也遮不住高高瘦瘦的身形，骨感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没有哪一样不在好看的点上，白净的双手挥着残留的水珠，似乎是注意到了柒安直勾勾的视线，他浅笑着慢慢走过来，一步两步，角落被遗忘的天窗，突然照进一缕阳光，不偏不倚撒在少年身上，和苏懿的干净相比，他更像救赎。
　　好像很久很久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恰巧落在柒安心上。又好像很久很久以后，柒安才想起学校食堂是没有天窗的，那天正好是阴天，是她在深渊里抓到的唯一一抹光，照到了他身上，照亮了她的青春，照亮了她被黑暗埋没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