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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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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根银针插入安庆帝头顶关键的几处穴位,芷兮,张贵妃以及高永文还有江院正几人屏息静静等着。
须臾,安庆帝终于缓缓苏醒。他睁开双眼,扫一眼床前的几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极而泣的表情,殷切的关心之语不断传来。
安庆帝只觉头痛欲裂,他想抬手按一按额角,却发现自己双手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有指尖能稍微动动。
安庆帝神色由茫然转为惊慌,不由道:“贵妃,朕这是怎么了?”
张贵妃扶着肚子近前,低低泣道:“陛下,您总算是醒了,您昏迷的这些日子,臣妾真是担心死了。”
“昏迷?”
安庆帝难受的吞咽了下,蹙眉回忆着。
他记得那日高永文突然来报,说贵妃回宫后便腹痛难忍,他担心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便急匆匆往丽华宫而去。
好在贵妃只是吃坏了东西,不消多时就好转,安庆帝一放松,就有些疲累。
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他懒得再回含元殿,便在丽华宫歇下来,之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朕生病了?”
安庆帝不敢置信的问道,他明明刚刚才得到玉玺,正准备再好好做几年皇帝的,怎么就病了?
他朝一旁的江院正看过去,江院正连忙低头跪下,告罪道:“陛下,您这是中风之症,需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再劳累。”
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安庆帝即便活着,也只能到死躺在床榻上,什么都做不了。
安庆帝从张贵妃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里已经猜到了真实情况,他顿觉胸口像是梗了一块石头,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居然会得中风。
安庆帝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芷兮见了忙柔声劝道:“父皇您别灰心,江院正医术高明,一定能够医好父皇的。”
安庆帝朝她看了过来,心中唏嘘。
他扫一眼殿内,除了张贵妃与这个被自己厌弃的女儿外,竟无人守在他身边。
这时,殿外有缕缕丝竹管弦之声传来,安庆帝神情一凛,冷声道:“哪里来的乐声?”
他都病得起不了身了,宫里居然还有人敢唱这些靡靡之音?这是当他已经死了吗?
安庆帝问完,就见张贵妃与芷兮一脸为难,张贵妃按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充满了委屈,“陛下您病倒后,多亏了大皇子,朝廷才没有乱起来……”
她悄悄打量安庆帝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尽是怒意,于是接着道:“大皇子对陛下真是孝顺,臣妾原想着将陛下挪回含元殿,那里宽敞好养病,还是大皇子说陛下病中不宜挪动,这才让陛下住在了臣妾宫中,如今陛下总算是醒了,臣妾也可心安了。”
“您刚刚听到的乐声,正是重阳殿内的元宵夜宴上传来的,大皇子说您病着,宫中合该好好热闹一番,也算是为陛下您驱邪消灾了。”
张贵妃言辞间尽是对大皇子的夸赞,可她的表情却不是这样说的。
安庆帝心中发凉,他还好好的活着,他的好儿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持了朝政,还不让自己回帝王所居的含元殿,可真是“孝顺”啊!
什么为自己驱邪消灾,他这分明是在庆祝自己病倒。
“来人,扶朕去重阳宫!”
安庆帝双眼里迸发出了浓烈的怒意,沉声吩咐殿内之人。
芷兮与张贵妃“好言相劝”了一阵,安庆帝还是坚持要去重阳宫,张贵妃只能含泪吩咐下人准备轿辇,让已经完全动不了的安庆帝躺着去重阳宫。
宫人抬着安庆帝走在前面,芷兮与张贵妃跟在后头。
张贵妃的眼泪早已消失不见,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压得极低:“你是怎么说服高永文和江院正的?”
芷兮淡淡一笑,“我给了他们活着的希望而已。”
大靖皇室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帝王去世,贴身太监往往因为主仆情深而要去身殉帝王,以便九泉之下能够继续伺候。
而帝王的主治御医,没有治好帝王,即便还能活着,下场也多是惨淡的。
这规定极没有道理,然而却已经在皇室里流传近百年了。
芷兮许诺只是许诺了自己手握大权后,他们能够安度晚年,他们便毫不迟疑的投靠了她。
当然,江院正的家人皆在她的掌控之中,而高永文,她自然也有他的把柄。
芷兮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血变冷了,然而转念一想她要做的事,优柔寡断自然成不了事。
*
重阳宫元宵夜宴上,封宁看着端坐帝位的大皇子,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直到踏进重阳宫,看见大皇子的前一刻,他都不曾将昨夜平阳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可现在,他动摇了。
帝位上的大皇子,身边围了十几个貌美的宫女伺候着,他就连喝一口酒都等着宫女给他喂到嘴边,就好像中风动不了的那个是他一样。
再看他的穿着,安庆帝还有一口气儿呢,他居然就敢大刺刺的穿着龙袍出现,封宁看一眼礼部尚书,礼部尚书眉头紧蹙,神情紧张,显然也是觉得大皇子此举不妥,然而他却不敢上前进言。
大皇子还没登极,就如此的奢靡,他能当个好皇帝吗?
封宁收回了目光,心里不自觉的将大皇子与安庆帝放在一起比较。
安庆帝虽然夺位时的手段不光彩,但他当了皇帝后倒是很谨慎,即便要享受也没有在他们这些臣子眼底下,虽说没有什么治国大才,但他肯用人,比如冯奕,比如左丞相。
然而大皇子,封宁摇摇头,觉得他不如他的父亲。
封宁想起昨夜平阳公主走后封霆说的话。
这臭小子居然一直在门外偷听他与平阳公主的谈话,他自然也知道了平阳公主欲效仿承天皇帝的事。
“祖父,咱们站公主吧。”
平阳公主走后,封霆进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封宁难得没有骂他,转而严肃的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帅啊!祖父你想想,将来若是平阳公主坐上了皇位,成为一国之君,那得是多么厉害的事啊!”
封宁:“……”
是他的错,他就不应该问,想也知道这臭小子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的。
封宁嫌弃的看了一眼身旁只顾着吃的封霆,再次长长的叹息了声。
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这下平阳公主更看不上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靖恒就着宫女的手喝下一口酒,刚要出声让下首的臣子们尽情吃喝,就见原本还端坐着欣赏场中歌舞的臣子们突然脸色一变,呼啦啦的全部跪了下去。
正在舞动的宫中舞姬也是一样。
靖恒已然喝得有几分醉意,他笑一声道:“众位爱卿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快平身。”
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阴沉到令人背脊发寒的声音:“靖恒,你好大的威风啊!”
旁边伺候的宫女此时也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龙椅背后的安庆帝,惶惶然跪倒一片。
靖恒心头一凛,微微侧一侧头,眼角只瞥到一抹明亮到刺眼的黄色。
“父皇……”
靖恒顿时汗出如浆,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安庆帝那句话给抽走了一般,瘫在龙椅上根本动不了。
太医不是说父皇很难再醒过来吗?
安庆帝命人将他抬到龙椅前头,面色铁青的看着瘫坐在龙椅上的靖恒,心里又失望又愤怒。
他冷冷地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靖恒整个身子虚软的从龙椅上滑下,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父皇饶命啊……”
安庆帝冷哼一声,道:“高永文,传朕旨意,大皇子靖恒僭越犯上,着废去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终身幽禁于皇子府,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大皇子靖恒的倒台,几乎是在片刻之间,禁军拉走了瘫软的靖恒后,安庆帝躺在步辇上,眼神淡漠的扫过跪着的群臣,缓缓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朕还活着。朕没有决定储君人选之前,谁都没有权力坐上这个位置。”
说完这些话,安庆帝便觉疲累,他也懒得再说什么,发落了一个皇子,就已经够了。
他还是很看重自己的病,如今的情形,养好身子,才是第一要紧的,其他的都暂且可以搁在后面。
安庆帝命人将自己抬回了含元殿,张贵妃与芷兮等人也跟着进来。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休息了。”
话落,张贵妃便带着侍女慢慢退了出去,安庆帝就着高永文的手喝完安神的汤药,发现芷兮还站在榻前。
安庆帝不由狐疑道:“你有事要跟朕说?”
芷兮闻言朝着安庆帝走近,拿出帕子轻柔的擦了擦安庆帝的嘴角,柔声道:“是有几句话想要告诉父皇。”
“哦,那快说吧。”
“不急,等人都到了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