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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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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刚刚跑得筋疲力尽,手上皆是黏腻的汗水,红缨抓着她的右手,突然间往下滑了一下。
芷兮心脏狂跳,连忙道:“红缨,抓紧了,别出声。”
刺客还没有摆脱,若是被他们听见追上来,那就完了。
芷兮迅速冷静下来,又抬头看向冯奕,夜还是很黑,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他头上的汗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落在芷兮脸上,滚烫的吓人。
她小声道:“你还有力气拉我们上去吗?”
“……有。”
话落芷兮感到自己的身子往上了一点,然而又立即往下落了落,她立即意识到,冯奕拉不起两个人。
冯奕的确是拉不起了,他的身体,本来就负荷不了短时间内太剧烈的动作,今日先是与刺客缠斗,又是不停的跑,他的的力气早已到了极限。
之所以现在还能紧紧抓着公主的手,只是因为崖下的两个人,一个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一个是他的妹妹。
他不敢松手,他完全是凭着坚韧的毅力才没有松手。
“公主。”红缨在下边哭了起来,“驸马拉不动我们两个人。”
芷兮强自稳住心神,安慰她:“没事,肯定有办法的。”
红缨不敢哭出声,只能小声啜泣:“公主,若是只有您一个,驸马是能救下你的。”
芷兮心头一跳,颤声道:“你不许松手。”
冯奕也吼道:“不行。”
芷兮甚至没有听出来冯奕声音里极致的恐惧,她软了声音,说:“红缨你听话,千万别乱动,一定会有办法的。”
红缨摇了摇头,道:“公主,奴婢只能来世再伺候你了。”
芷兮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哽咽着道:“红缨,你听话,不能松手。”
话音刚落,上边突然一道亮光闪过,有人喊道:“这边这边,快点上。”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悬崖边上越来越亮,林子里涌出了许多拿着火把的黑衣人。
就着火光,芷兮眼尖的发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悬崖边上,覆着一大片长长的藤蔓。
藤蔓从树林里延伸出来,一直垂到了崖下,芷兮收起眼泪,道:“你能把我们甩过去吗?”
冯奕刚要回话,背后就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到底刺客还是追了上来,他们在他的背上砍了一刀。
冯奕忍没叫出声,他咬了咬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公主与红缨朝着藤蔓那边甩过去,见她们顺利抓住了藤蔓,他喘了口气,突然翻了个身,一脚踹向背后刺客的胸口,匆匆说了一句:“抓好藤蔓别动。”
他现在也顾不得她们有没有力气了,他必须先把追来的刺客解决掉,否则她们三个都得死在这。
冯奕一跃而起,无尘剑出鞘,在火光里泛着森寒的光芒。
“你们,都得死!”
追上来的刺客有二三十人,闻言脸上是不屑又可怜的神情,眼前的人刚刚后背中了一刀,已经血流如注,他的脸色更是惨白如鬼,说句话都带着粗喘,怎么看都是一个碰一下都会倒下的人,居然如此大言不惭。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几息的功夫,因为眼前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拿着剑朝他们隔空一挥,空气中顿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朝他们冲了过来,众人来不及做出反应,便感到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碎了一样,发出尖锐的疼痛。
冯奕满脸的肃杀,鼻孔缓缓流出鲜血,他毫不在意抬手擦过,声音犹如索魂的厉鬼:“你们真以为我动不了吗?”
刺客里有人发出惊恐凄厉的惨叫,因为有人已经七窍出血,轰然倒下。
不过这些惨叫,很快便消失,因为所有的刺客,都死了。
七伤剑法之下,无人能生还。
这剑法本是闻人萍家中帮派的祖传剑法,只是这种剑法对于使用者的损伤极大,所以闻人萍祖上有令,不许门派弟子习练此剑法。
此剑法若是练至第九层,一招便可毙人命,不过用一次,便会对自己的五脏六腑造成一次伤害,所以冯奕自练成后,从未用过。
今日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喉中的腥咸再也忍不住,冯奕一张嘴,一口鲜血就那么喷了出来。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芷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顺着藤蔓爬了上来,就看见上面躺了一地的尸体。
冯奕杀死了所有的人?她心里这样想着便即将目光移向站在她不远处的冯奕,刚想叫他,下一刻,他突然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
“冯奕?”她提着嗓子小声唤了一句,他动也没有动。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这时终于爬上来的红缨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公主,驸马会不会死了?”
这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砸的芷兮心脏骤缩,她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的朝冯奕爬了过去。
他面目朝下趴着,口鼻处满是鲜血,刺客带来的火把,灭了不少,光线又暗了下去,但他身下黄色的土地,已经被鲜红的血迹沾染。
一阵晕眩袭来,芷兮连忙闭上眼,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臂,疼痛让她神思清明了几分,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晕,千万不能晕,冯奕现在需要她的帮助,她不能再拖后腿。
这样不断的暗示自己,她除了腹中欲呕的恶心外,她竟然真的没有昏过去。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在他鼻子下。
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她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芷兮紧绷的心神一放松,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他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
芷兮坐了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忍着害怕检查了下冯奕的后背,他背上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微弱的火光下,浓黑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渗出,将他的衣服尽数浸湿。
芷兮吸了一口气,用力撕开伤口处的衣衫,又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跑了这么久,还好身上的药粉都在。
她从里面翻出止血药粉,仔细撒在他狰狞的伤口上,见血流的速度慢慢减缓,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没过多久,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冯奕发起了高热。
她和红缨合力将冯奕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头虚虚坐着,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头上全是冷汗。
他浑身都在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芷兮看了一眼不远处几支犹在燃烧的火把,眼底划过一抹绝望。
刺客不知道还有多少,她不能让这些火把燃着了。
芷兮让红缨去将火把踩灭,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得离开这里。”
红缨因为刚刚看到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脸色有些白,她道:“可是驸马昏迷不醒,我们……”
芷兮咬一咬牙道:“我背着他。”
说罢她摆摆手,打断红缨的后话,指挥红缨跟她一起扶冯奕站起来,她走到冯奕前面,拉过他两只胳膊,半托半拉的沿着崖边往前走。
他的两只脚还垂在地上,滑出两道明显的脚印,红缨拿着无尘剑以及他身上掉落下来的玉玺,跟在后面,时不时用脚将他们踏过的痕迹抚平。
芷兮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总之她的眼睛被汗水糊的又酸又疼,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冰冷的夜风一吹过来,寒意直透骨髓。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背上的冯奕还在昏迷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告诉她他的体温越来越高。
可她真的走不动了,芷兮双腿一软,就要倒下,背上的冯奕却突然动了一下,芷兮连忙道:“你醒了吗?”
冯奕没有回答,却动得更厉害。
芷兮倒抽一口冷气,“红缨,快帮我扶他下来,他烧得抽搐了。”
两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冯奕侧躺下。
他们身处一片松软的草滩,相比之前踏过的已经开始发枯的树林,这里的草木长得格外茂盛,芷兮便道:“红缨,你过来扶着他,小心别让他咬到舌头,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水。”
当务之急是得让他的高热退下来,他的内伤倒是还好,只是这高热若不退,他极有可能会活不下去。
红缨耳边全是夜风的呼嚎,她颤颤道:“奴婢去找吧。”
芷兮摇了摇头,“你不认识草药,我去找水,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治疗外伤的草药。”
他发热的主要原因还是背上的伤,只要伤口稳定,高热自然也会慢慢退下去。
她拍了拍红缨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芷兮又指了指东边,那里隐隐有亮光:“你看,太阳都快出来了。”
红缨虽然怕得要死,但也只能听她的话,坐在原地看着驸马。
芷兮拖着已经全然没有知觉的双腿往远处走去,好在没多久,就听到了溪水的声音。她自己跑了这么久,此刻也是口干舌燥的厉害,她用双手掬起一捧水,先谨慎的闻了闻,确保没有什么怪味,这才喝了几口。
她将外袍的下摆扯下一块,放在水中浸湿,拿起就往回走。
冯奕又是高热又是流血,急需补充水分,她小心翼翼撬开他紧闭的牙关,让外袍上的水一点一点的滴进他口中。
好在他虽昏迷,却还是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去。
芷兮让红缨给冯奕的背上再撒了一次药,又扯下一块外袍递给红缨,缓缓道:“那边有条小溪,你去解解渴,顺便把这浸湿带回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又亮了些,起码不像之前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红缨接过外袍一角起身,走了两步又绕了回来,“公主,驸马刚刚一直在重复几句话。”
“什么话?”
“驸马一开始一直喃喃重复:公主快跑,后来又说:元缨,快带着公主跑,不要管我。”
芷兮呼吸凝滞,按摩冯奕内关穴的手指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冯奕沾着汗与血的侧脸。
红缨接着道:“公主,元缨是谁啊?”
她一开始以为驸马喊得是红缨,结果后来凑近听,发现他叫得是元缨。元缨,红缨,与她的名字相差一字,是指的她自己吗?
芷兮僵硬的转动脖子,沙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驸马叫错了也不一定,你快去喝点水。”
红缨虽心有疑虑,但她也是渴得厉害,就暂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她走后,芷兮脊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的跪在他身边。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脏处骤升,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元缨,卫元缨,是红缨的本名。
她突然想起冯奕这段时间突然对红缨很好,似乎是从他看到红缨肩头的胎记开始。
他认出了红缨的身份,且是因为这样私密的记号,那他是谁?
是卫元廷吗?
芷兮又想到了母妃对冯奕无条件的信任,想起母妃告诫自己冯奕一定会对她好,那个时候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因为,冯奕是卫元廷吗?
还有那次在猎场,她赢来的玉佩,冯奕曾经向她讨要过,是因为那玉佩是卫家之物他才来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