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番外集》聽枫

6、第一章

　　对大多数人来讲，毕业季意味着离别的伤感，但对结城而言，毕业跟普通的假期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叫法不同。由于父母的工作关系，他已经决定要去国外读高中，学校也定好了，就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

　　“不用去网球部友告别吗？”

　　结城耸了耸肩，他一向没什么朋友，所谓的队友也不过是一群知晓名字的外人罢了。

　　父母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带着他转学，短短几天就收拾好行李，跟家人踏上了前往新学校的飞机，他走的毫无留恋。

　　日本跟国外的开学时间不一样，结城属于中途插班生，再加上他生性孤僻，也因此跟班上的同学没多少交集，而且这边比立海大管得松多了，老师根本不在意学生的考勤，结城逃课逃得异常轻松。

　　网球是他唯一的伙伴，靠海的沙滩废墟成了他的练习场。

　　“一个人打球不无聊？”

　　背身抬手，结城只凭感觉就接住飞过来的小球，他转过身，眼神不悦地盯着凭空出现的少年，“这就是你们当地人的打招呼方式？”

　　“我跟你一样，是日本人。”对方这句用的是日语。

　　“没兴趣。”把球扔回去，结城继续对着墙壁练习。

　　“别那么冷淡啊，我叫越前龙雅，你叫什么？”对方不把这种变相的拒绝当回事。

　　在清一色西方面孔里特有的东方容貌，会注意到结城主要还是因为他肩上从不离身的网球包，龙雅从小就打网球，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你不知道？”停下来，结城挑眉反问。

　　“别人说是别人说的，自我介绍当然是要自己说才算了。”龙雅从桥上跳下来。

　　他对结城的网球非常有兴趣，西班牙打网球的不多，但出色的高手也不少，他打网球的时间不短，见过的选手很多，但从没见过使用双拍如此灵活的选手，尤其是那个领域打法，竟然有一种比武士领域还要厉害的感觉！

　　“赢我一球就告诉你……”结城用眼神示意对方拿出自己的球拍。

　　“好，你先还是我先？”原本就抱着交手的目的来搭话，现在机会来了，龙雅当然不会放过。

　　“我不欺负小孩子……”结城把发球权让出来。

　　“上一个这么说的笨蛋已经哭着回家了。”龙雅也不客气，黄绿色的小球已然握在了手里。

　　“要是能做到，我的名字你倒着叫也没关系。”结城抬了抬眼皮，表情漫不经心。

　　“太自负可是要吃苦头的，等着改名吧……”

　　抛球挥拍，动作连贯顺畅，对方的发球爆发力惊人。一球落地，小球在地面打着转儿，在弹起的一刹那直冲着结城的脸飞过去！

　　侧身拉开半步距离，球拍在手里转了一圈，结城毫不留情把这一球抽回去。

　　“身手不错嘛，再奖励你一球！”

　　小球在你来我往中变得越发凶狠，两边都不愿意把第一分让给对方！

　　“我倒是小看你了。”虽然只是刚接触，但结城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之强。

　　外表看着年龄比他要小个两岁，打起球却毫不含糊，身手矫健不说，球商也非同一般，可见天赋之高。

　　“后悔小看我？晚了！”这一跳直接越过身高，高举的球拍拦住飞到空中的小球，目标是结城的死角！

　　球拍在眨眼间换到另一只手，同时转动的还有结城的身体，背对着龙雅，结城手臂伸到最长，球拍刚好可以截住小球，接着又是一个转身，结城又连球带拍换回了左手，“砰！”

　　整个过程快到来不及反应，龙雅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也小看了对方……

　　扬起不以为然的轻笑，结城单手灵活转动拍柄，各种角度随意变化，仿佛这只是一件手里的玩具，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准备好了么？接下来是第二球……”

　　左右手开弓，结城连续截断进攻路线，并堵死龙雅的回路，即使抵消旋转也无济于事，无形中像是有看不见的线在牵制他的行动，无论怎样挣扎那条线还是会乖乖回到结城手中，比分的差距立马呈直线上升。

　　“还不打算认真吗？”话语间，结城又拿下一分，他已经完全掌控球的走向。

　　瞳孔微缩，此刻的龙雅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当然知道再不认真起来肯定会输，可是当他认真的代价……

　　“龙雅，在龙马彻底成长起来之前，你不能跟他认真比赛……”叔叔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中。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会给对手造成怎样的后果，因此跟别人打球的场合少之又少，普通选手他可以轻松解决，可如果是结城这样的，他不尽全力铁定没有胜算……

　　“你在压制自己的网球？”结城突然中止进攻。

　　“不是压制，是怕你撑不住。”换上先前玩世不恭的笑容，龙雅一改刚才的沉重严肃。

　　“我看起来像傻瓜？”结城眯了眯黑眸。

　　这种骗人的蠢话只能糊弄刚出茅庐的初学者，对方明显有抗拒反击的意图，而且不止一次，似乎这种网球很危险，甚至危险到会伤害他。

　　“那如果你的网球会被吞噬呢？”压抑得太久，龙雅也很想尝试一次尽情打球的快乐。

　　“吞噬就吞噬呗，大不了再重新练！”结城豁达道。

　　能力会被吞噬究其原因是实力太弱，只要足够强大，那任何人都不能撼动他的网球，或许目前他还有一丝被吞噬的可能，而所谓的后果也不过是比赛结束后要考虑的麻烦，纠结太多只会影响发挥，他只对眼前的胜负有兴趣！

　　“你真的确定？”龙雅试图掌握过这种特殊的能力，但一直苦于没有练手的对象，现在有人主动提出要证明对抗，他心动了。

　　“你废话太多了，弱者才会被放水，尽你所能，出手！”结城最后两个字用上命令的语气。

　　听到这里，龙雅不再犹豫，可怕的气息围绕在他周围，之后渐渐蔓延开来，直至覆盖整个球场。

　　旋转领域像被隔断成一个个不连贯的房间，每打开一扇门，其余连通的房间就会迅速把通道关上，让他不得不从头再来。一连几次，结城消耗太多本不该消耗的体力，这让他稍稍有些吃不消。

　　“怎么，这就不行了？”龙雅不相信结城就此打住。

　　甩掉手上残留的沉重感，结城发出一声莫名的嗤笑，似乎是由于一种诡异的精神场导致的结果，他的网球能力在逐渐弱化！

　　手感时隐时现，结城能感觉到自己的网球在逐渐脱离控制，就像分隔成两个部分，手中的球拍不再随心所欲，灵魂跟躯体有了间隔，被一种特殊的精神场隔离开来，随着回合数增多，这道屏障也在加厚，最终演化成一面可以复制一切的镜子，对方甚至打出了与他类似的球招！

　　但依靠能力获得的东西到底不是自己的，龙雅很快就被全面爆发的结城压制。

　　“我的绝招可不是靠一些乱七八糟的能力就能参悟的……”

　　看不见的丝线忽然在龙雅面前具象化，密集的进攻终于让屏障产生裂痕，结城一口气拿下胜负，但手腕的感觉依然模糊，他的能力确实被吞噬了。

　　“结城雅纪，这是我的名字。”背起扔在地上的网球包，结城转头便走掉了。

　　坐车来到巴塞罗那的市立医院，结城直奔骨科区。

　　“莱特，帮我看一下手腕。”直接打开医生的问诊室，结城发现这里除了莱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你在问诊？那我待会儿再过来吧。”

　　“没事，你坐在沙发上等一下，马上就好。”莱特让结城稍等一下，然后对坐在自己旁边的阴沉青年温和道：“这几天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会不会觉得很累……”

　　青年摇头。

　　微笑着点头，莱特很满意这个结果，转而在电脑上开始输入一些信息。

　　问诊算是结束了，青年不由将视线转向结城，注意到他放在脚边的网球包，青年的眼神闪了闪。

　　“好了，从下周起就可以正式进行康复训练，不过这段期间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莱特嘱咐了几句，就把青年送出会诊室。

　　“他是谁，也是打网球的？”结城有些好奇，刚才对方是先瞧了一眼他的网球包再看他的。

　　“对，你不认识他吗？”

　　“我应该认识他？”结城疑惑，难不成对方很有名？

　　“我以为你们打网球的都会关注一下，他叫安东尼奥·梅达诺雷，是去年欧洲青少年杯的冠军，本来今年可以转战职业选手的，可惜这场病……”莱特叹了口气。

　　“看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好了吗？”

　　“但他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包括他的网球实力，现在能不能重回巅峰都是个问题。”莱特惋惜道。

　　“后面再补上呗，如果有天赋，不愁达不到之前的高度。”结城不以为意，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受点挫折很正常。

　　莱特笑着摇头，这可不是一般的挫折，终究还是个没经历过现实风浪的孩子呢……

　　“对了，你说要看手腕，是受伤了吗？”

　　“也不是，就是不顺畅，打球手感不佳……”结城仔细描述当时的感觉，来之前他又试了一遍，情况没有丝毫改善。

　　拍过片子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大概率是精神方面受到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很可能是永久性的。

　　“哼，有意思……”

　　这几天下雨，结城只能在室内打球，六台发球机摆在不同的位置，他一个人就占用了整个场地，不过这里并没有其他人，所以他占得心安理得。

　　经过这些天的疯狂训练，他的手感已经差不多回来了，这也从侧面证明对方的能力还有缺陷，但终有一天，对方会成长起来，而等到那时，这个能力足以摧毁任何对手……

　　结城眯起黑眸，他不会成为那个“任何”之一！

　　——

　　一台接着一台被报废，结城仿佛是把发球机当成了发泄郁闷的对象，连墙壁跟地面也成了受害者，场内的状况不能说惨不忍睹，但周围落脚的地方也寥寥无几。

　　“看够了？”转过身，结城淡淡瞟了一眼来人。

　　“修理费应该不少。”对方是他上次见过的梅达诺雷。

　　“这个不用你操心，倒是你……”结城皱眉，他不喜欢在练习的时候被人打扰，“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医院，我记得你还在康复中吧？”

　　“介意跟我打一局吗？”梅达诺雷走过来，径自从结城的网球包里掏出球拍。

　　“不好意思，我介意。”结城不介意被人练手，但很介意欺负病人。

　　装作没听懂，梅达诺雷直接挥动球拍，颇具力道的小球朝着结城迎面飞过来，反射性接住，结城发现这一球远比表面看上去的难接，在打回去后他忍不住瞪向对面：“你有病吧！”

　　“也许吧，想看你输的病……”梅达诺雷面无表情，脚步不停，显然是要逼结城应下比赛。

　　“……你在做梦！”

　　挑衅意味浓厚，结城不再手下留情，每一球都极尽凶狠。如果是手术前，梅达诺雷当然可以很轻松地打赢结城，但现在他连复健都没结束，这种可能性就小了太多，接下来的每一分都落在了结城手里。

　　“病人就应该乖乖呆在医院，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被惹怒的结城下狠手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

　　梅达诺雷发出冷笑，即便没有完全康复，但也不代表他就会让一个弱者来践踏原本就属于他的领土！

　　压抑的氛围弥漫在四周，结城第一次在球场上感觉到恐惧，比之前面对过的所有对手都要强大的气场，笼罩在头顶的阴冷瞬间侵入骨骸，全心神布下的控制领域也在这一刻全面崩盘！

　　咳嗽声忽然响起，结城猛地看向对面，这时才记起对方还是个病人！

　　压下胸口的不适，梅达诺雷没有停下进攻，第一球落地，地面开裂出一朵巨花，双脚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咳嗽声越发频繁，第二球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

　　“轰！”

　　躲开近乎恐怖的一击，结城冲上前扯起梅达诺雷的衣领，怒斥道：“你疯了？不要命了么！”

　　挥开结城的手，梅达诺雷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脸上依旧是那副阴沉的表情，“你的网球太弱了……”

　　手背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眼角余光督见背后的狼藉，结城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火。

　　“我这副身体都能打赢你，你觉得如果是面对全盛时期的我，你有多少胜算？”

　　结城咬牙：“下一次……”

　　“不用了，你的天赋底线我已经摸清了。”梅达诺雷打断他。

　　结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听到了？”

　　“口无遮拦总要付出点代价，你该学着管住自己的嘴。这个世界的强者很多，不堪一击的网球再练下去也没有意义，你可以放弃了。”

　　充斥不屑的嘲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球场上方，以及结城怒火中烧的大脑。

　　安逸的环境无法造就强大的网球，结城选择去肯尼亚历练，在荒凉的野生环境中呆了近三个月才回到西班牙，左肩颈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人也变得更加难以接近，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甚至在一天内单挑了巴塞罗那街头的全部球场，被很多当地选手当成疯子绕道而行。

　　U17世界杯赛正值圣诞假期，结城动身前往巴黎，他想知道梅达诺雷口中的高手究竟强到何种程度。小组赛第一轮结束，他总算见到世界强队的主将，每一位都实力出众，甚至有几个看上去完全不输梅达诺雷，一个疯狂的想法油然而生……

　　“你果然来了……”

　　“你们认识？”望着面前的两人，结城微眯着双眼。

　　“别瞪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跟他认识。”龙雅不想掺和进去，急忙撇清关系。

　　“不是你跟我提的他吗？”梅达诺雷并不打算独自面对状况。

　　“喂喂喂，那可是在你遇到他之后……”

　　无聊透顶的对话，结城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两人。

　　——

　　遇到日本队是意料之外，结城压根没考虑过这支队伍的存在，但在看清代表选手的面容后，他推翻了前言。

　　平等院凤凰跟鬼十次郎，国中期间唯二让他栽过跟头的对手。

　　“那是结城吗？”鬼心底疑惑，对方去年就转学离开立海，连全国大赛都没参加，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难道是参赛选手？

　　平等院眯起眼睛，确认后微微皱起眉，但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于是厉声道：“不管他，我们走……”

　　二人带着队伍离开，结城慢慢侧过脸，眼底的暗光透出丝丝冷意。

　　法国队对日本队，这是小组赛最后一场。

　　“势均力敌呢，要不要赌一下？”龙雅道。

　　“你们赌吧。”梅达诺雷对此毫无兴趣。

　　结城则直接无视，刚好到中场休息时间，肚子也饿了，他干脆到场外找了一家卖饭团的小店透透气。

　　“麻烦要两个鲑鱼饭团。”

　　“要两个鲑鱼饭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结城瞟了一眼说话的金发青年，黑眸深不见底。

　　“不好意思，鲑鱼口味的只剩两个了，你们看……”老板为难道。

　　“我不要了！”

　　平等院不想在吃东西这件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迅速出了店门，没走几步，他突然一个转身，抬手接住飞过来的物体，再一看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

　　“我不需要任何人让……”分不清方向的声源听起来异常冷漠。

　　冷哼一声，平等院捏紧手中的鲑鱼饭团。

　　嫌龙雅太吵，结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赛场，而是坐在附近的休息处把饭团吃完，刚吃完第一个就听见一声巨响，声音来自饭团店那边，人群中叫嚷着受伤、医院之类的字眼，刚走到跟前就发现平等院满身是血地从倒塌的废墟里爬起来，身下还护着一个小女孩。

　　平等院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意识模糊地向球场走去，心里默念着要坚持下去，在快要倒地的一瞬间突然出现一只手稳住了他的身体。

　　“你该去的地方是医院。”等对方站稳了，结城才把手放开。

　　“我必须要去……”

　　“除非是废物，否则你赢不了。”

　　对上那双黑眸，平等院想起了这场比赛的对手。

　　“会在这种时候受伤就足以证明你们没有夺冠的气运，认命吧。”即便不是朋友，结城也不希望看到昔日的对手以这种方式结束网球生涯。

　　“你是认真的？”直视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平等院眯起双眼。

　　“我只是陈述事实。”

　　“那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信所谓的命运，更不需要任何人多管闲事的陈述！”平等院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保持清醒。

　　看清了对方眼中的那抹坚定，结城后退两步，把路彻底让开。

　　“赢的一定会日本队……”平等院缓慢地走向赛场入口。

　　微垂的眼眸泛出一丝思索，结城却没了继续观赛的心思，场内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结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