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玉》温凌凌

12、旧怨

　　夙玉立身在万丈悬崖之上，衣袂随风而飘。下方依稀传来真龙低吼声，混沌未开，迷蒙一片。

　　云海苍茫，狂风席卷，关押在这里的真龙充满恨意的咆哮，地动山摇。

　　“吞天雀！你还敢来！难道不怕被深渊下的无数冤魂撕碎吗！”

　　他被关押在此地已数年，堂堂太古帝族的真龙一脉，竟然沦落到被囚禁和熔炼，这让他如何能不怨怒到极致。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日，年幼的吞天雀化出人形，一步步走来。虚空在她脚下塌陷崩碎。惊世的大阵在轰鸣，散发着璀璨刺目的金光，随着她的脚步向下镇压，遮天蔽日。雷霆闪电劈落，那只吞天雀如一尊修罗般，所过之处，凄厉惨叫声交响着，无数鲜活的生命顷刻间操碎，全部化作惨烈的血肉与冰冷的尸骸。

　　数年都未曾消散的血河静静在流淌，真龙是举族唯一的幸存者。他还依稀能看见昔日族人的白骨起伏。顿时刻骨的恨意爆发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铜铃般的眼睛血红一片，怨毒的眸光向着混沌之上的悬崖刺来！

　　夙玉神色漠然如雪，眉眼笼着一层寒霜，周身气息锋利冷冽。她唇边掠过一丝笑，像是横亘万里的雪原盛放的一点琼花，冶艳夺目，如梦似幻，刹那即逝。

　　她曾经傲立在神道绝巅，俯瞰着九天十地。天地秩序在周身交织轰鸣，万道都匍匍于足下，她一人便已是一世！

　　强大如太古时期，曾纵横了数个世纪的盖世神魔，亦被她一剑枭首。如今不过是真龙一族的冤魂而已，点指间便可魂飞魄散，又有什么资格值得她放在眼里。

　　夙玉垂着眼睑，幽邃如深海的眸子显出淡淡怜悯。是对悬崖下那头真龙无知的怜悯，以及她眼底深处怜悯之下的冰冷漠然。

　　苍茫云海间有微风吹动，拂过她星云织就的衣袂。

　　凤玉忽然觉得无趣，留他在世，是何等的无趣！

　　悬崖下被镇压的那位真龙，一位太古帝族的绝代天骄，他也曾不可一世，在云端睥睨着她，极尽差辱，视夙玉为一条小虫，动动手指即可碾死。

　　可那一战，他败了。面对那摧枯拉朽的惊世一击，他亡魂皆冒，作为神兽的强悍肉身瞬间爆碎。

　　他神魂逃窜，他怎能甘心输给弱小无比的人类。真龙一族向来护短，更无法容忍幼崽死去。所以他们设下大阵，准备一举将人族的天骄诛杀。

　　若他们知道，那位人族少女，还有一半的吞天雀血脉，那他们怎敢轻易出手！

　　真龙眼里爆射怨毒的光芒，喉咙里发出癫狂的嘶吼。

　　可惜，他引以为傲的古帝真龙，拼尽全力，竟连她一息都阻挡不住！

　　瞬息溃败！所有族人瞬间爆碎化为血雾，只剩下冰冷的尸骸在血海里涌动！

　　夙玉从不否认她的残忍狠辣。她生来便要天上地下称尊，吞天雀神威盖世，怎能容忍他人随意挑衅轻辱。

　　侵占与屠戮已经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从未克制，也不想克制。

　　她是吞天雀，在仙古一战中历经了九世杀伐的吞天雀，轻轻一振翅便可撕裂万古诸天。纵横天地的盖代神魔亦在她脚下跪拜臣服，不过一区区帝族真龙，诛灭了又有何妨。

　　她留着这条龙，也只想让他疯狂，让他忏悔。让他知道，他曾视为嵝蚁的人，是如何将他和他引以为傲的帝族，轻易摧毁。云淡风轻的践踏在脚底。

　　本该万分愉悦的结束，但见着底下那头龙肮脏愚蠢的模样，她却再无兴致了。

　　夙玉衣袂飘展，似亘古冰原的孤高寒月，无意间展露出倾世风华。她身形一闪，刹那间已远去了数百万里。

　　万里晴空骤然漆黑，天空像破开了一道大口子，原本镶嵌于宇外的星河倒挂，铺天盖地的璀璨流光滚落，一颗颗巨大的燃烧着瑰丽烈焰的星辰急速坠下深渊。一轮轮爆炸声破碎虚空，妖魅的火舌疯狂袭卷，烧塌苍穹。

　　“啊啊啊啊啊——吞天雀！我要你魂飞魄散！！！”

　　撕心裂肺的凄厉吼声从深渊传出，真龙恨欲狂，他的血肉与神魂被星河灼烧熔炼，就算有滔天的恨意，也只有在极致的痛苦中消散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昔日真龙一族的无尽血河被星宇蒸干，苍穹破碎，滚滚火海熊熊燃烧。

　　自此，辉煌至极的古帝真龙一脉，湮灭于世，永不复生。